假如罗尔伤害了你,也不要让爱心降温
11月25日,罗尔在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微信公众号上发表文章《罗一笑,你给我站住!》,从父亲的视角记录了女儿罗一笑患白血病以来的种种救治过程。
文章发布后瞬间刷爆朋友圈,同时也引发社会好心人士纷纷打赏捐助。
然而,11月30日,剧情开始反转,网上开始有人质疑罗尔家底深厚,在广东拥有三套房产,同时,此事件是深圳市小铜人金融服务有限公司在背后做营销,而该公司高层刘侠风和罗尔是十多年同事。
该消息迅速在朋友圈和网络蔓延,转发群众纷纷表示“被骗上当”。
此时,大家的心情应该是——罗一笑的爸爸,你给我站住!
罗尔个人财富情况究竟如何?
11月30日,罗尔对媒体记者称,自己确实有三套房。“深圳有一套房子,是我十多年前买的,目前我就在这住。东莞两套房子是去年为了投资买下的,总价值约一百万。”
有网友质疑其为什么不卖房救女儿,罗尔表示,自己总得有个住的地方,因此没有卖掉深圳的房子,另外,东莞的两套房子房产证还没办下来,因此无法交易。
罗尔表示,“我微信公众号中的每一个字都是我写的,可以代表我的观点,你把它从头到尾全部看完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到底是募款,还是骗捐?
据了解,目前罗尔公号以及小铜人公众号P2P观察的微信打赏通道已经关闭。尽管微信打赏通道早前已经关闭,但仍有爱心人士通过加罗尔微信的方式转账给罗尔。罗尔早上告诉新京报记者,截至9月21日,自己统计有关笑笑文章的打赏共有3万余元,9月21日之后的打赏款,罗尔称没有算过,“大概也有几万吧。”
而小铜人公司方面则表示筹款已充足,11月29日小铜人公司公众号P2P观察中发布的文章《不能让一个孩子,因为钱有所闪失》中,不完全统计,除了P2P观察、罗尔本人公众号以及《深圳晚报》,还有2家自媒体在为罗尔募捐,其中一个是微博大V“我是西蒙周”,另一个就是刘淼的自媒体。目前罗尔还没有接到“我是西蒙周”的联系。
新京报记者通过“我是西蒙周”今天发布的博文看到,其募集12000元。
11月30日下午,刘侠风公布了此次募集的最终数额:
善款去向何方?如何监管?
刘侠风表示,因为募款超出预期,罗尔11月30日7点15分即通过公众号发表文章:《我主耶稣,我向你求告》,呼吁大家暂停打赏。
他本人也在第一时间今晨7:27分在朋友圈说明情况,号召大家暂停捐款。
刘侠风表示,除了预留出罗一笑的救治费用,此次整个活动募集到的具体金额约270万,将会在跟相关部门沟通后公示。罗一笑救治资金之外的结余部分,其希望可以发起一个以罗一笑命名的白血病方面的专项救治基金。
医院确认治疗费用20万,自付3万6。
根据深圳儿童医院通报,罗一笑于2016年9月在深圳市儿童医院血液肿瘤科确诊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2016年9月、10月、11月三次入院接受化疗。11月7日入院后,在治疗期间患儿出现发热、气促、心率快,黄疸逐渐加重等感染征象,于11月23日转入重症医学科(PICU)。目前,患儿病情十分危重,已明确诊断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严重脓毒症、脓毒性休克、多脏器功能障碍综合征,正在接受持续呼吸机辅助通气、床旁血液透析滤过(CRRT)等治疗。
截至11月29日,罗一笑三次住院总费用合计为204244.31元,其中自付36193.33元,自付费用占总治疗费用比例为17.72%。
对于医保的情况,院方回应新京报记者称,目前可以确认罗一笑上了医保,但是余额多少、还可以用多少院方并不了解。深圳市卫计委早上回应称,稍后会公布罗一笑社保报销额度等具体数目。
记者同时从深圳市民政局获悉,上午11时民政局接到居民反映,称在网上看到了笑笑的情况,就往深圳市关爱行动公益基金会的爱心账号上打了600多块钱,但后来听说是假的,就过来核实。对此,民政局回应称,目前正在核实该基金会的相关信息。
11月30日下午18点,深圳市民政局通过微博表示,已就“白血病女童罗某笑”一事成立调查组,并及时对外发布调查结果。
昨日,新京报记者电话联系了罗一笑的父亲罗尔。其表示,女儿住院两个多月,目前仍在抢救中。早在女儿生病前就开通了微信打赏功能,也有过筹集善款资助白血病患儿的想法。
未卖房因无房产证不能交易新京报:笑笑什么时候住院的,目前状况如何?
罗尔:9月8日住院的。目前在重症监护室,还在抢救之中。医生说她的病情没有恶化,但也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心、肺、肝、肾都是有问题的。
新京报:笑笑在治疗过程中共花费多少钱?
罗尔:医院的账是每个月结一次,九、十月份加起来约11万元,我们自己掏了两万多。11月的还没有结算。
新京报:家庭收入情况如何?
罗尔:每月4000多元工资,没有其他收入,妻子也没有收入。
新京报:网传你有三套房、一辆车。
罗尔:是的。我在深圳有一套房子,在东莞有两套。深圳的房子是2002年杂志社借钱给我买的,大概80多平方米,目前欠款已还清。
东莞的两套房子是去年为了投资而买下的,加起来约100万。贷款买的,欠款40多万。车是2007年买的,是一辆别克车,现在基本上报废了。
新京报:为什么没选择卖房救女?
罗尔:东莞的两套房子现在都还没有房产证,因此不能交易。深圳这套房子,我现在正住着,我总得有个家。
曾用打赏金资助白血病患儿新京报:有过用打赏金给笑笑筹款的想法吗?
罗尔:我的微信公号从6月份就开通了赞赏功能,并不是笑笑生病后才开的。但是,用打赏金救女儿这个想法,我是有的。
新京报:目前共得到多少打赏金?
罗尔:截至9月21日下午5时,共收到打赏金32821.6元。之后的我没有统计。
新京报:3万余元打赏金如何分配?
罗尔:我的原意是,把公号建设成关爱儿童白血病的平台,筹集善款资助有需要的白血病儿童患者。但有朋友提醒我,未经批准的私人公号从事慈善事业,其复杂性不亚于治疗白血病,我只能放弃。
9月21日,我将打赏金做了分配,3万元用于资助有需要的10位白血病患儿,每人3000元,剩下的2821.6元用作笑笑的治疗费。
新京报:对白血病患儿的资助停掉的原因是什么?
罗尔:大部分朋友表示反对,称“打赏的钱是给笑笑治病的,你为什么要用来作秀”,因为反对的声音太强烈,在捐助4个白血病患儿12000元后,我暂停了捐助活动。
新京报:何时开始跟小铜人开始合作的?
罗尔:11月23日,笑笑病情加重,第二次进入重症监护室,治疗费用也成倍增加。小铜人公司创始人是我的老友刘侠风,我便跟他商量如何解决笑笑的医疗费问题。
商量的结果是,侠风整合我为笑笑写的系列文章,在小铜人公司的公号推送,读者每转发一次,小铜人给笑笑一块钱,文章同时开设赞赏功能,赞赏金全部归笑笑。他愿意以这种方式帮助笑笑,我也很有面子,就同意了。
个人是否可以发起募款求助?
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公益研究院院长王振耀认为,在慈善法实施之后,罗尔“卖文救女”事件十分典型,“这是一个家庭的求助行为,带有一定的募款性质,但是是为自己而非别人,在法律意义上来说不应禁止,对于个人求助行为法律不好管。”
按照《慈善法》规定,不具备公开募捐资格的组织或者个人基于慈善目的,可以与具有公开募捐资格的慈善组织合作,由该慈善组织开展公开募捐并管理募得款物。但法律对个人的求助行为并没有禁止性规定。
王振耀称,网络募捐中为别人募捐,是公共募捐行为,是慈善法要管理的内容,这与个人求助的区别在于是否只为自己。
北京师范大学法学院教授刘培峰也同意这一观点,他认为罗尔此举属个人救助行为,法律没有禁止,一般意义上来讲没有问题。“但是这跟日常的个人救助不同的是,他没有直接向你求助、让你捐款,而是让你转发,把个人救助行为和商业组织的营销行为联系在一起了”,刘培峰称,对于这种商业组织通过慈善来营销的行为,目前来看慈善法没有做出明确的规定,如果没有明显的欺诈行为且商业组织信守承诺,也是没有问题的。
“过去个人的求助是面对面的、直接的,但自媒体时代,事件扩散范围更大,当超出可控范围时当事人应该尽可能地提供更多信息供人判断”,刘培峰对此表示。
商业组织介入事件是否恰当?
据媒体跟进报道,罗尔在接受采访时承认自己有3套房,女儿罗一笑的治疗费用在9月和10月医保差不多报销70%以上,自己大概支付2万块钱左右。对于这一“反转”,当初不少在朋友圈转发的朋友并不买账。罗尔表示,自己总得有个住的地方因此没有卖掉深圳的房子,东莞的两套房子房产证还没办下来,因此无法交易。
小铜人公司创始人刘侠风称,2014年至2015年,罗尔分别在东莞买了两套房但由于未交房,现在只能收租,无法交易,罗尔每个月收租金5249元,要还房贷5200元。另外从今年年初开始,罗尔就只有基本工资(4000元),而且罗一笑出事时(9月),有4个月没有发工资,十月份才有补发。罗尔的老婆则一直没有收入。
对此刘培峰称,此事从第一个层面上来说,罗尔个人求助和商业组织的营销行为在法律上并没有明显问题,第二个层面上可以探讨的是,今后此类的求助行为是否可以通过慈善组织或平台来进行,“我认为一个白血病的孩子需要救助和有3套房之间并没有直接的逻辑关系,即使有3套房也存在是否能迅速变现的问题,对于个人救助不应该一棍子打死。”
刘培峰特别向记者强调,商业组织的介入让原本“面对面”式的救助关系变得更显复杂,但是公众在这个过程中也有进行判断的义务。
王振耀向记者表示,从最终罗尔表示跟民政局接触希望成立救助白血病患儿的基金来讲,方向并没有错,只是中间过程可以更加完善。
另外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是,对于已经超出治疗费用的捐款,罗尔有没有处置权?上述两位专家对新京报记者表示,从理论上讲捐赠之后,罗尔作为被捐助对象的监护人有权处理,关于处理的方式,慈善法中提及了“近似性原则”,即可以用于与捐款目的相类似的机构或者活动。
“新型”网络筹款形式谁来监管?
尽管“罗尔募捐事件”存在其特殊性,但是无论是众筹还是打赏等筹款形式,在新的互联网时代层出不穷。在线咨询平台“融美众筹系统”发布的《2016中国互联网众筹行业发展趋势报告》显示,截至2015年12月底,全国有354家众筹平台,目前303家正常运营。
北京华讯律师事务所主任张韬律师认为,“小铜人”公司将捐赠数额与文章阅读浏览量挂钩,作为宣传推广的一种方式,虽然此行为本身并不违法,但需要符合社会道德标准。此时,由“小铜人”公司直接对受捐赠人进行捐赠,但受捐赠人消费的是网友的“爱心”,受捐赠人就应当披露其需要捐赠的原因和真实情况,给社会公众一个交代。如果受捐赠人为此事专门开通了微信“打赏”功能,则涉嫌变相获取捐赠,其也应当披露真实情况,对社会公众负责。
北京大成律师事务所金融部合伙人刘进一表示,尽管目前互联网公益众筹的形式有多种,但在本质上属于慈善行业,应遵守国家有关慈善法律法规,但在目前的法律环境下,公益众筹暂时不受众筹方面的法律规制。在中国人民银行发布的《关于促进互联网金融健康发展的指导意见》中,对众筹作出原则性的规定,并提出“不得误导或欺诈投资者”。新京报记者发现,这一指导意见中,并未细分众筹种类,亦未涉及公益众筹。
在网络法律专家刘德良看来,个人通过朋友圈或者微信公号提出求助,通过朋友圈层层转发后,已突破了熟人的范围,具有一定的“针对不特定公众募捐”的特征,因此,作为平台方,应当承担更多的善款使用监督责任。
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公益研究院院长王振耀曾对媒体表示,目前网络公益募捐项目缺乏相应的监管措施,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容易出现各种问题,这就要求负责公益众筹的平台认真核实信息的真实度,并且要将捐助款的去向和用途公之于众,保证所有过程公开透明。
相关平台是否具有合法的募捐资质?
北京轻松筹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副总裁于亮曾对媒体表示,个人发起求助信息,为了给自己或直系亲属治病,信息只在朋友圈内传播,不在《慈善法》规制范围。
但“罗尔募捐事件”的特殊性在于罗尔和小铜人公司之间存在协议,而罗本人的文章也以微信打赏的形式获得公众钱款,罗也未在文中提到募捐内容,形式上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公募”。北师大亚太网络法律研究中心刘德良主任认为,募捐是基于不特定公共利益目的,向不特定的人谋求捐赠的行为。网络上的“打赏”“赞赏”,可认为属民法上的赠与行为。
以时下最流行的网络众筹形式为例,主要分为三种发起模式:直接发起模式,即本身具有公募慈善组织的资质,直接以自己名义在网络平台上发布公益众筹项目;搭建平台模式,即有资质的慈善组织通过平台发布公益众筹项目,资金进入慈善组织账户的模式;项目挂靠模式,不具备慈善组织资质的个人、法人或其他组织通过与慈善组织合作,以慈善组织的名义开展互联网募捐活动,资金进入慈善组织账户的模式。
对于罗尔还通过收红包方式获取一部分善款,北京华讯律师事务所主任张韬表示,受捐赠人应当保证其病情等情况的真实性,二是需要披露自己的真实经济状况,即其因此等情况发生经济困难需要得到帮助。若受捐赠人存在故意虚构事实或者隐瞒上述情况之一时,就涉嫌诈捐,不但违反《慈善法》的规定,骗取数额较大的公私财物时还涉嫌构成犯罪。
事件还在调查中。最后,请相信:
假如罗尔伤害了你,也不要让爱心变冷!
(文章来源:新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