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西方全员懵圈，对付俄罗斯的战略性“武器”来了？

沈逸

复旦大学国际政治系教授

大家好，欢迎来到本期的逸语道破。今天的内容是过去24小时引发全球广泛关注的俄罗斯局势发展。首先，我们先罗列一下已经发生过的，基本确定的，对于事实没有争议的内容。

第一，被各方广泛关注的是俄罗斯国防部和瓦格纳雇佣军集团之间的矛盾激化。这个话题不是第一次被提起，上一次双方在巴赫穆特激烈攻防时，瓦格纳直接表明，国防部影响了弹药供给，如果不按时供给的话，就要撤离，在当时也引起了一波轰动。在本次矛盾激化的过程中，国防部与瓦格纳围绕瓦格纳力量存续的问题展开了一轮博弈。简而言之，国防部通过一系列动作，先通过军火采购协议，再通过规范雇佣武装人员协议，试图将瓦格纳纳入俄国国防军编制中。

5月25日，莫斯科时报（Moscow Times）报道，瓦格纳领导人普里戈任宣布由于弹药供给不足，将撤出巴赫穆特地区。

从表面上看，按照国家内部军队系统的指挥序列等要求，以上操作没有太大问题。但为什么会引发反弹？除了利益上的解释之外，还要考虑到程序和制度扮演的角色。事实上，这有点像公司职场。职场里面有这样一类人，业务能力一般，但非常懂得利用规章制度拿捏人，擅长运用制度去实现自身目标。

在俄罗斯，对应的就是推动改革、只承担指挥俄乌冲突特别军事行动一线的俄国防部长绍伊古和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

首先，瓦格纳的崛起值得注意。在俄乌冲突中，瓦格纳确实做出了贡献，当乌克兰在哈尔科夫发起攻势，将俄罗斯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后，在俄罗斯动员有效前线兵力稳定战线的关键时刻，瓦格纳在巴赫穆特有效吸引了乌克兰的进攻力量，赢得了时间，稳定了战线。在具体交战中，从视频、新闻报道中各方面反应来看，瓦格纳采取的军事行动和俄罗斯国防军之前的糟糕表现形成鲜明对比。如果顺着职场的思路看，这对应着一批官僚型的官员开始用各种方式对瓦格纳进行掣肘。当然，掣肘的情况都建立在大义和制度的基础之上。

当政府拿出收编瓦格纳的方案后，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普里戈任（瓦格纳集团领导人，被中国网民戏称为“厨子”）单枪匹马地到俄罗斯国防部递交了一份新的合约。新的合约有些漫天要价的意味，提出了一系列条件。有意思的点是，据说这份合约根本没被接收，而是直接被传达室扔出来。普里戈任在国防部门口念了合约，拍了视频上传至网上。网民评价，这可能是俄国最高领导人调停双方矛盾的最后机会，但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做，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可能还签署了一些命令，让俄罗斯国防部对于瓦格纳采取的动作得以成为现实。

其次，瓦格纳的举措也值得关注。过去的24小时，瓦格纳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占领了俄罗斯南部城市罗斯托夫。占领罗斯托夫之后，没有出现大规模闹剧。瓦格纳的另一部分则长驱直入莫斯科，一个晚上急行军就到了。在这之后，又有一系列动静：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向普里戈任提起刑事起诉，指责其武装叛国；执法人员进驻了瓦格纳总部；俄罗斯最高领导人普京发表了严肃讲话。普京的发言包含了三层意思，一是对于这种行为的定性，毫无疑问性质非常严重。第二，在整篇讲话中，普京没有提到任何具体的人名。第三，讲话反复传达了一层意思，在越过最后一条红线，在一切都太晚之前，回来。

6月24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发布演讲，称俄罗斯民族的命运正面临抉择，将为保卫国家竭尽全力，采取有力的行动。图自央视新闻

对于需要军事改革的地方，有越来越多的不满在积累。过去24小时，一支事实上没有有效防空力量，最多就是装备了有限重型装备的轻型步兵在大平原上狂飙猛进，没有受到阻拦，这是非常耐人寻味的。瓦格纳领导人自始至终都把矛头清晰锚定在国防部某些愚蠢的官员和腐败的官僚身上，在这个时候，没有人愿意出来执行指令拦阻他，最后用一种戏剧性的方式调整了局势。

同时，这次矛盾只发生了有限冲突，即有若干直升机被击落。目前为止，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流血冲突，没有出现车臣部队和瓦格纳之间的尖锐冲突，反而是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表示，谈成了协议，满足了瓦格纳的合理要求，撤销了对普里戈任的刑事起诉。这是一场政治交易，反映了相关各方对整体局势的管控和处理模式。

6月24日，白俄总统卢卡申科表示，在普京的协调下，与瓦格纳集团负责人普里戈任举行了会谈。普里戈任接受了卢卡申科的提议，同意停止在俄领土上的行动。图自新华社

此外，站在西方国家角度，昨天是他们全员“懵逼”的一天。

在俄罗斯方面，瓦格纳从一开始就表达了鲜明的态度，绝不干扰正在进行的正常军事行动，不干扰战线。

从西方立场出发，理论上而言，如果要在俄乌冲突中实现巨大突破，大体上有三个战略性武器，第一个是西方对于俄罗斯金融系统，尤其是银行系统的全面制裁，直接作用于俄罗斯内部，影响俄罗斯精英执行战略意志的心理，推动局势迅速发生变化。

第二个是西方的先进武器，改变游戏的规则，投入战场之后决定性地改变战场上双方的力量态势对比，推动战线发生有利于乌克兰的变化。但事实证明，单靠这些并不能改变战场的态势均衡。

第三个是俄罗斯内部矛盾的爆发。因为存在文化差异，如果要评估内部矛盾冲突的后续发展，从简单的分析框架出发，谁获益？谁受损？获益是什么？受损是什么？可以罗列相关当事方，从瓦格纳到国防部，再到相关政治人物，做个人级别的SSD（Strategy Scenario Discussion，战略场景讨论）。代入最高领导人的视角，经过了瓦格纳事件的冲击后，在前线战线不动的情况下对国防部进行改组，这件事情变得更加容易，还是变得更加困难？国防部所需要达到的目标是什么？国防部由此支付的代价是什么？收益和代价各自是由谁承担？

如果到最后，收益归于俄罗斯国家层面，代价由个体层面承担，瓦格纳方面的基本合理诉求得以保障，同时在有些地方甚至给人以进一步的想象空间。在这个代入推测过程中，需要大胆想象，小心求证。

从俄乌冲突的角度而言，瓦格纳事件的影响是什么？有些人希望这次事件能让局势发生有利于乌克兰方向的迅速转变。但是目前看起来，这种想法可能过于脱离实际，对俄罗斯内部的认知有误判。

可以确定的是，瓦格纳事件发生后，整个态势会变得更加微妙。

过去24小时，俄乌前线没有发生显著变化，乌克兰没有借此机会取得大规模突进。俄罗斯既有的战线和军事行动，直到录节目的这一刻为止，还没有受到这方面冲击和变化。因此，如果寄希望于通过瓦格纳事件给俄罗斯制造麻烦，失望的概率会更高一些。当然，本次事件也显示出俄罗斯内部局势的复杂性、微妙性、不确定性。

同时，瓦格纳事件再次提醒我们，俄罗斯有独特的战略文化和行为模式。在认识理解处理问题的风格和内在逻辑时，需要克服文化差异和认知鸿沟，避免过度自我意识代入。

最后，在理解复杂国际事务时，可以进行一些历史类比，但是类比归根结底只是一种工具与手段，其目标是帮助我们更好地认识事情的本质。因此，我们要回归事实本身，用客观事实作为最终验证，持续深化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