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融”在墙上的肖像画

夏笔 北青艺评

展览:美即惊骇之始:玛吉·汉布林的绘画艺术,1960—

地点: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     

时间:2019.3.8—2019.5.1


自画像 2018 布面油画


在玛吉·汉布林(Maggi Hambling)于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个展入口处的墙面上,挂着一张肖像画。肖像其实并没有清晰确定的轮廓,光线的明暗交替,也没有棱角分明的硬朗线条。和展览中的大多数画作一样,这张肖像画以白色打底,画面留有大片的空白,与墙面混淆在一起。这张画更像是浮雕,一张凸起于墙面的面孔,一张弥散于空间中的面孔。


因为没有画框的界限,所有的白色串联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没有边界,没有形状的空间。油彩在这个无形的空间里试探,游走,不停留。观众的视线可以跟随某一笔走出画面,也可以跟随某一笔再走回来。面孔始终都处于结构与解构、形成与四散的双向动态之中。面孔因而不是通过线条勾勒的清晰五官呈现出来的,而是在每一个笔触的势头中,在色彩的细微差别中,在观者目光的游移与聚焦中,渐次形成。没有背景,没有衣饰,只有一张去除了所有社会性与性征的面孔。


亨丽埃塔 1998 布面油画


甚至,身体性在这些肖像画中也是被取消掉的,被白色的背景、流动的笔触、彼此浸染的色彩荡涤得一干二净。画面中留下来的只有一张始终处于肌肉颤动中的面孔——尽管我们看不到面部的肌肉;一张始终处于情绪传递中的面孔——然而情绪在笔触的晃动间又闪现出无以言明的微妙,不停地在各种情绪间变换;一张始终处于生命张力之中的面孔——这不是一时的肖像,而是一人一世的传记。


笑2 2018 布面油画


因此,尽管展览中的肖像画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但“人”在这里成了次要的,“人”表达了些什么,传递着什么,艺术家与所画的对象、观者与画作中的人物之间的关系,才是画面真正的痕迹。显然,这些画作回答了“当画肖像的时候,画的是什么”这个问题。当无法用一幅肖像画来穷尽对一个人物的理解时,艺术家选择了把所有的肖像都一帧帧地连接在一起,让画面运动起来——一张运动的绘画,一个静止的影像。


触动正是在此刻发生的。我们无法真正捕捉住画面中的面孔和这张面孔所代表的人物,正如我们在现实中无法真正地拥有一个人。我们能拥有的只有情绪的变动和绵延,生命的发生和经历,像画面一样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创作的联系也是在此刻发生的——在另外一侧的墙面上挂着著名的《水墙》系列,艺术家一次次地描绘海浪冲击防波堤的瞬间,同样只有势头、运动与张力。


水墙2 2011 布面油画


无法否认肖像画与《水墙》系列的相似性:那些从画面深处涌上来、构成一股力量的势头,又渐渐向画面深处退去。如果说肖像画孕育着生命涌动与消散的传记的话,那《水墙》系列则描绘着海浪长驱直入与后退消散的瞬间。


水墙5 2011 布面油画


生命与死亡构成了内在于海浪,也内在于人的两股矛盾驱力。海浪与面孔从而成为同一表达的两种介质。甚至,面孔是由海浪构成的,海浪中又生成着面孔。此次展览用诗人里尔克《杜伊诺哀歌》中的一句“美即惊骇之始”命名。在《杜伊诺哀歌》中,生命与死亡合二为一,死亡是尚未被实现的生命,生命是对死亡的意识,互相养育,互相成就。正是在这种统一而非排斥中,生命才展现出其最本真的形态。在艺术家这里,最本真的形态显然是诞生于生命与死亡之间的生命力本身,是喜悦与恐惧交织的情绪本身。


文|夏笔



20分钟的“神还原”也拯救不了它的平庸


都挺好?怎么可能!这里是一份原生家庭生存指南,请签收


娄烨的谋杀案与风起云涌的四十年


对话锡兰:创作是我摆脱忧郁的方式


锡兰的《野梨树》有没有受到帕慕克《红发女人》的影响?这是一个谜



    Added to Top Stories

    Sen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