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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男性密林中的文艺女青年

2015-12-09 张冠仁 北青艺评


最近,各种关于女权主义的争论盛嚣尘上,女权主义有它的担当与不易,我是深深敬佩。可是当下广大的都市女性,除了参与或者反对女权主义的二元论之外,有没有其他选项呢?


作家周嘉宁的长篇小说新作《密林中》提供了一个撇开性别战争之外的可能性:一个20岁出头都市女性该如何在荆棘密布的男权世界里寻找自我价值,小说女主人公阳阳是一个外表羞涩内心敏感坚定女孩,她用笨拙又执着的方式完成了一次又一次对青春这堵墙壁的激烈碰撞与占领。周嘉宁在精神世界层面讲述一个文艺女性的自我史:她柔和,阴性,迟疑,暧昧却又坚定地要和无趣乏味装腔作势的人们挥手作别,以摧枯拉朽的气势。



周嘉宁新作《密林中》


《密林中》记录了一个内闭式女性对于自我力量的认知过程。她自我力量来源于写作才华,身处密林中是她精神状态,而那些迷障其中则是一根根雄性图腾为代表的“障碍”,阳阳的自我认知是通过轻盈地跨越这些“男性障碍们”找到她的“突围之路”,而同时他们又是她认清客观世界的反射物,把GPS信号发射到定位卫星那样。


正如张新颖在序中所说:“男性在本书中成为了某种“媒介”。“承认这个事实,不但并没有打消阳阳的勇气,却反而让她更坚决。


女性的客体位置


小说一开头开宗明义:“于是阳阳从一开始就是没有名字的配角。”相对于男性,女性看起来处于一种被支配的地位。因此阳阳的自我认知是通过身边三个男性角色更迭来完成的。


男性与女性的差异性天然存在,举个应景的例子:淘宝之所以受女性青睐,除了女性热衷于买买买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女性更偏爱挑选这种动作,在挑选的过程中她们完善了自我审美认知的确认。当然这也是打发上班时光很好的方式。而典型的男性则是目标驱动,买一条裤子,就恨不得直奔主题,去levis直接找到型号,试穿合身便买上好几条,省去了麻烦。


所以阳阳的自我成长是通过借由大澍的才华光照才想到自我发掘,她出于客体的位置。女二号蘑菇是阳阳精神分裂个体,也是一个没有窘迫现实束缚版的阳阳,她们之间的私信对话完成了精神生活的抽象层次,也可视为本文宣布主旨的金句:比如蘑菇的这一句:“男人小说里有一种女性无法达到的痛楚感,而女人却是通过男人来连接世界的。”


我非常喜欢第一部分:由大澍出场的段落,那种不管不顾焚身以火的爱情,纯粹而又简单。带着20岁爱情的特质:懵懂鲁莽,那种还没找到落脚点,就把自己身体先掷到半空中的可爱。


《密林中》女性成长方式是通过身边不同男性的参照与折射完成自我成长过程。所谓的大树也罢,山丘也好,都是青春期女性对理想男性的某种类物化的幻想投射,也构成了密林中的自然风景,也是一种媒介。


我曾有一个朋友,喝酒前后判若两人,他的内涵与趣味必须通过酒精左右才能被外界感知。于他而言,酒精便成为了这种媒介。


相比于中年男人山丘的塑造,光芒四射的大澍塑造地更为可信,但是他们是否会在时间长河中慢慢变二为一,这也是不可预料。而山丘的塑造更多的不是通过他个人行为,而是阳阳对他作品研读之后的感受,对于一个中年男人而言,这是远远不够的。这部分的爱情就失去了大澍那种神采飞扬的自得,变得粘滞而又妥协无奈。在这段关系中,阳阳得到了成长。


至于其他配角,上官老师,帆儿,主编则形成了这两个男主角的各种侧面与变体,在丰富度和完成度上都稍显不足,而小衰则成为阳阳对应的性别客体中的反面。


青春与自我成长:


青春期写作一大标志是向影响其写作风格的作家致敬。书中还是展露出一些蛛丝马迹:比如在小衰第一本出版的小说扉页上出现了库切的《青春》引文:“精神生活,他暗自想到,我们为之献身的是否就是这个?……”


《密林中》最早的名字叫做《精神生活》,周嘉宁在写作过程中,从抽象整体统称中找到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喻体,从《精神世界》到《密林中》,她轻盈地转了一个身。


J.M库切在完成了自传小说《青春》之后,告别青春内心独有的自省与保持异己感,此时他已经62岁,一年后63岁的库切拿到了诺贝尔奖,而周嘉宁仅仅在32岁就尝试杀掉青春,清空内存重新上路。


当然拿库切和周嘉宁相比是不合适的,但是至少有一个共同点,过度形容词和廉价的抒情都是大忌。


《密林中》周嘉宁尝试完成一个女性视点的《青春》,在这个勇气上是难能可贵的。这也是书评人李伟长所谓:“在正面书写80后女性世界这件事上…….没人比周嘉宁走得更远。她太勇敢,用赶到让人望而生畏。她太执着,为了内心对纯粹文学的坚守,她简直不管不顾,丝毫没有妥协的余地。


究竟什么是才华?


摇滚乐,演唱会,翻译小说,法国电影……以及服膺之上的消费品构成了我们这一代文艺青年的精神殿堂的传承谱系,无论马尔克斯还是马克思恩格斯,无一例外都是舶来品。而这种同质化的精神谱系既造成了沟通上的便捷与普及,也造成了审美与知识结构上的“近亲混血”。


于是这一批作家面前有一个很重要的课题:写作素材,当青春期荷尔蒙分泌无限趋近于透明,你的写作源头除了过去的经历以及阅读提供的简介体验之外还有什么?女作家们往往要承担男作家难以想象的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


从《荒芜城》到《密林中》,青春小说终于从所谓一片荒芜满眼废墟上升到直面人生与人性中的复杂面,这是一个在思维意识上的迭代升级。从貌似荒芜中开辟出思维的密林。


而对于周嘉宁而言,这个长篇是告别青春期写作的好机会,而“才华到底是什么呢?”这才是密林中她最焦虑的事情。


热情和才华明明长了两张不同的面孔,但是年轻人总是容易把他们混淆。懈怠和懒散倒是长得很相似,但是年轻人们总是宁愿相信自己是前者。


但是才华必须要回归到自我认知,这也是马尔克斯说过小说家前六部作品都是自传的原因。


阳阳失去工作之后,写的第一篇小说框架结构其实就是周嘉宁短篇小说集《我是如何毁掉一步步我的生活的》第一篇,名字都叫《爱情》。该书中还有一个短篇《荒岛》我印象很深刻:写的是两个经济捉襟见肘的青年情侣,他们彼此都想从现实生活中逃逸,女孩找人来盯梢离开的男孩,最后发现他不过是在等待超市七点之后打折。这种现实生活无法逃逸的绝望被她写出来了,她用一座废弃的剧场隐喻了这种生活状态。


短篇小说对于周嘉宁驾轻就熟,有一种仰泳的优美姿态,短篇多半是一男一女的人物关系,在若即若离中,她的孤独感与轻盈独特气质可以适当弥漫出来,秉持很久。短篇看重裁剪和才华,而长篇是深度与力度。长篇小说创作是一场体力与人物登场的鏖战和苦战,是她对自我性别和创作短板的一次挑战,这是一个女孩长达十多年的漫长青春成长历程,仿佛能看到蛙泳中她奋然昂起脖子用力呼吸的样子。


结尾:


在书中,阳阳曾经一度艳羡“大澍们”对于世界的征服,在她看来,他们轻易就能通过在城市森林里抓到黄鼠狼而和自然界产生某种连接。


也许这个观点要让女权主义者们不高兴了,可我真的并不认同:女性的魅力一定要通过和男人享用完全同等的权利比如:比赛徒手抓黄鼠狼,才算女权主义者的伟大胜利。


我想,千百年来,历史上那些神采奕奕的女性们,绝不是通过徒手捕捉黄鼠狼来赢得尊重。


根据社会分工学,男性通过分泌荷尔蒙来征服世界,而女性则是通过控制男性分泌荷尔蒙来赢得世界,难道不是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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