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不尽，总是故乡情

流年似水，洗尽了多少繁华？岁月如梭，尘封了多少过往？时光见证了我们一点点成长，也让我们的回忆变得一点点模糊。有一种情愫，萦绕在脑海，挥之不散，在时间的陈酿下，而愈加清晰分明，那便是乡愁！

余光中说，乡愁是一张小小的船票，你在那头，我在这头。我觉得乡愁是一艘小船，一叶满载儿时美好回忆的小船，一艘承载我们驶向童年的巨轮。

我出生在龙田坑下村，那是一个毗邻点头镇的小自然村，距离小镇三五公里，百年前石氏一族迁居于此。四岁以前，因父母忙于生计，我跟随爷爷奶奶生活在坑下村，那时年纪尚小，记不清许多事，只能捕捉到一些零星的画面，而一些场景，一些琐事却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

秋风吹不尽，总是故乡情。终于有一天，重游故乡的渴望变得十分迫切，我顶着凛冽的寒风回到了点头。坑下离点头并不远，这是一条再熟悉不过的路了，掐掐指头，却也已经十多年没有再涉足。我的眼前，渐渐浮现起一个佝偻老妪牵着一个稚嫩孩童在路旁等待柴三机的情景...

我放慢脚步，极力辨认道路两旁的风景，还是那个小坡，还是那个基督教堂，还是那个废旧鞭炮厂，一切仿佛从未变过，时间都去哪了啊？曾经以为很漫长的一段路，走着走着，不一会儿便走到了村口。时间给了我们伟岸的身躯，也缩短了与故乡的距离。

也许是心中百感交集，也许是体会到宋之问“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顾虑，我在村口徘徊了许久，当鼓起勇气进村时，眼前的景象让我措手不及。砖房林立，水泥路纵横，已完全找不出当年的痕迹，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曾经的家在哪里。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是个外乡人，一个故乡熟悉的陌生人。不禁悲从中来，湿润了眼眶。

我极力地打量着左右，希望能从中寻找出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并没有。曾经的木屋古厝已消失殆尽，仅留下两三座无人问津。我走进一间古宅，台风的侵袭和年久失修让这座饱经风霜的古厝如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摇摇欲坠，只有门前两块菜地还透露着些许生气。门窗墙梁褪去了昔日的光鲜，只留下粉笔书写的厚重的文字。中庭爬满了青苔，诉说着古宅的孤寂。墙角的柴垛、瓦片和成堆的番薯，仿佛为我们描绘了一幅老人独居空宅的落寞画面。

穿过中庭，走进后院，一个阿婆正在生火做饭。阿婆今年92年，身体健朗，但眼睛已不大好使，对于我的到来，阿婆喜出望外。她热情地邀我入座，为我斟茶，拉起了家常。阿婆的儿子们居住在附近，每日会送饭菜过来。阿婆习惯了古宅，一人独居生活。古宅里没有电视，阿婆唯一的消遣就是踩着吱吱作响的木梯，走上二楼，到处走走逛逛，抚摸着这座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老屋，在斜阳下回忆着曾经的美好。

告别阿婆，阿婆显得十分不舍，眼神里却又透露出一丝无可奈何。倚靠着柴门，使劲地向我挥手告别。不禁让我想起了我的奶奶，那个牵着我手的白首老妪，含泪写下：

冷窗久不开，空庭厚青苔。

柴门白首立，枯眼望孙来！

沿着村路继续前行，林立的砖房间，一座大宅格外引人注目。根据门前石柱，乃清光绪年间贡生石宪浦所立，宅院之大，画栋之精，足见昔日之繁华。如今岁月变迁，院中杂草丛生，荒无人烟，徒留残垣断壁，让人唏嘘不已。

少小离家老大回，

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

笑问客从何处来！

贺知章的这首《回乡偶书》脍炙人口，而现在的我却感同身受。村中的孩子对于我这个陌生人的到来，显得有些警惕，躲在墙后打量着我，时而探出半个脑海，见我看他，又立马缩回去。两个小孩在尽情地玩着骑木马（长凳），那是儿时最爱玩的游戏之一，看着他们，又仿佛看到了童年的自己。

眼前出现一面矮墙，似曾相识，在我脑海中激荡着愈加强烈。我记得，儿时的门前也有那么一垛墙，莫非？正当我惊诧之际，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问我有何事，我道了姓名，那人惊呼你就是某某的孩子啊，都这么大了？！指着墙后的古厝说那是你们的房子啊！

墙后，是一间砖混小矮房，房子旁的破败古厝，就是我曾经的家。看到这一幕，我有些不知所措，多年来烙印在脑海中的老家跟眼前的景象截然不同！从前的记忆随着这破败的古屋分崩离析，故乡的陌生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那人按辈分，兴许是我的叔叔吧，他盛情邀请我去他家吃饭，被我婉拒了。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多年未见的族人，我也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愈发陌生的故乡。故乡的发展令人喜悦，同时也令人担忧。每次回乡，我都很害怕，我害怕曾经熟悉的一切慢慢消失，我害怕我们成为故乡最熟悉的陌生人。

临走之前，我去拜谒了石氏宗祠，立其前，心中肃然起敬！振家声蟾宫折桂，酬壮志沧海驾鳌！这副对联也许是先辈对石氏子孙最好的期望吧~

凛冽的寒风，刮得愈加急切，我裹紧了外衣，任寒风如何彻骨，吹不尽的，总是故乡的情~

文图：墨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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