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总统能为气候变化带来转机吗？
导 读
德州的一场冬季暴风雪提醒我们，气候变化是真实存在的，美国却没有做好充分准备来应对这样的极端天气状况。刚刚过去的2020年是对气候变化极端不利的一年，变本加厉的自然灾害蹂躏世界多处，2016与2020年是有记录以来全球温度最高的两年。拜登总统上任后的第一要务是控制疫情，第二是缓解气候变化。他在上任当天宣布重新加入《巴黎气候协议》，减排目标包括2050年美国实现净零排放。拜登能为气候变化带来转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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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陈灏
《美国国家气候评估报告》【2】(National Climate Assessment）指出，未来的几十年，全国天气将会越来越热。到2040年，密苏里河以西很多地方都会出现水资源短缺。在德州，佛罗里达州、及乔治亚州，至少2,800万人会面临像加州那样的大火。中西部地区的农作物会因高温与天气灾害而减产。逐渐上升的海平面会淹没沿海城区及地下基础设施。在迈阿密、纽约及波士顿等沿海城市，海平面上升将影响到约5,000万人的生活。
《柳叶刀》【3】期刊（The Lancet）的一份报告指出，气候对新兴疾病（emerging diseases）有多方面影响。大约60％的新病源来自动物，其中三分之一病源是由森林砍伐、农业、城市化或采矿等土地使用变化引起。随着气候变化，由媒介如蚊子等昆虫传播的疾病（vector-borne diseases）也在增加。气候变暖甚至可以使永冻土解冻尸体里的病毒复活。变暖也会迫使物种推向新的栖息地，威胁到人类食物及水供应的安全。
西尼罗病毒传播途径示意图。（来源：加州公共卫生部）
拜登总统提出了明确的碳减排目标，并调动了强有力的领导班底，以扭转气候不断恶化的趋势。一百多年来，各国累积排放量代表了各国造成的目前的变暖量，美国占了四分之一的最高份额。从累积排放量与变暖角度考虑，美国理应在碳减排上做出最大贡献。
拜登政府应对气候变化的计划
拜登总统的减排目标包括2050年美国实现净零排放，并在2035年电力行业达到零排放。拜登任命了两位资深顾问。一位是前国务卿John Kerry。他曾协助安排2015年的《巴黎气候协议》。Kerry的主要任务将是恢复美国领导世界应对气候变化的地位。另一位是前环保局长Gina McCarthy。她将协助指导国内气候政策，协调能源、运输、内政、海洋及大气管理与环保等部门，以同一步调发展应对措施。
拜登的承诺仍然缺乏实施细节。一份2020年的普林斯顿大学研究报告【4】指出，2050年达到净零排放在技术及经济上是可行的，但必须立刻开始以下的减排措施。
1. 2020年美国能源领域增加了42千兆瓦（gigawatt）的风能及太阳能发电量。接下来十年，此年度增长率需要加倍。
2. 未来十年，美国电网需要扩大60％以容纳新的风能和太阳能。
3. 目前电动汽车仅占市场2％。到2030年，电动汽车至少需要占市场50％。
4. 未来十年，使用高效电热泵（heat pump）取暖的房屋需要加倍。
5. 最晚至2030年，关闭全国240家煤炭发电厂。
6. 目前处于早期开发阶段的二氧化碳捕获及储存技术必须迅速开始运作。
上面的减排措施只是开始。能源系统的根本转型需要通过政策监管及公共与私人投资来实现。国民与企业还需要积极节能及提高能源效率。以上减排措施可以减缓气候变化速度，赢得时间用以发展热核能源，充分发挥二氧化碳捕获及储存技术，从而达到缓解气候变化的目标。
拜登政府准备采取行政命令以快速制定应对气候变化的措施。他上任当天即宣布重新加入《巴黎气候协议》。协议主要目标是把工业化后全球变暖保持不超过两度（C），并尽力将变暖幅度限制在一度半。气候科学界认为变暖两度对人类将产生灾难性后果。拜登准备利用国会两院中的多数席位为气候政策立法，以确保使未来政府难以逆转。
拜登总统于1月27日指示内政部“尽可能”暂停在联邦土地及水域开发新的油气钻探，并对现有的钻探土地租赁进行审查。根据美国地质勘探局（USGS）数据，2005至2014年之间，在公共土地及水域上提取的化石燃料占了美国二氧化碳排放总量四分之一。
由于政坛分裂与庞大油气工业的势力，目前很难预测如何能达到拜登的减排目标。例如，拜登提议用两万亿美元（2 trillion）应对气候变化。由于民主党在国会两院微乎其微的多数票，此提案不一定能通过。
从化石燃料过渡到可再生能源需要一定的投入。根据斯坦福大学一份报告【5】指出，美国要在2050年达到100％可再生能源将需要投入7.8万亿美元。而这笔投入将在不到七年内收回成本。原因是脱碳（decarbonization）会创造310万个就业机会，每年将挽救63,000个因空气污染而丧失的生命，并减少7,000亿美元的医疗支出。脱碳还会减少3.1万亿美元的气候变化损失。这些损失包括农作物产量下降，自然灾害损失，及沿海城市因海平面上升引起的泛滥。随着时间推移，可再生能源成本将会比化石燃料低。脱碳计划将降低年度能源成本1.3万亿美元。总的证据显示，脱碳的未来利益远远超过一切照旧的未来代价。
世界减排动态
为了限制气候变化，所有国家都有责任采取协调的减排行动。而目前各国的努力尚未达到《巴黎协议》的要求。30年来，全球煤炭使用量增长了74％。如果缺乏足够努力，当前气候变化将继续恶化。接下来的十年至关重要。
根据《Ember 2020年全球电力评估报告》【6】，2020年风能及太阳能占全球电力的9.8％，比2015年签署《巴黎协议》时的4.6％增长了一倍。如今许多国家的风能及太阳能发电量已占10％以上：例如中国、印度、日本、巴西（各10％）、美国（12％）、土耳其（ 13％）、欧盟（21％）、英国（33％）、德国（42％）、爱尔兰（49％）、及丹麦（64％）。
2019年，全球煤碳发电量下降了3％。为了实现《巴黎气候协议》的目标，未来十年煤炭使用量需要每年下降13％。目前每年56千兆吨（gigatonne）的二氧化碳排放量需要在2030年降至24千兆吨。也就是在未来十年每年减少7.6％，等于目前每年递减量的五倍。总统顾问John Kerry最近指出，要在2050年实现碳净零排放，全球必须进行经济全面转型。淘汰煤炭需比目前快五倍，地球树林覆盖增加需快五倍，可再生能源增长需快六倍，过渡到电动汽车需快二十倍。
2020年的《联合国排放差距报告》【7】指出，改变生活方式是减排的先决条件。全球约三分之二的碳排放与个人家庭活动有关，包括冷暖气、交通工具、消费、旅行、饮食等。世界上最富有的1％人口总排放量是最底层50％人口总排放量的两倍。要以改变生活方式来降低排放，需要从上至下的政策推动及个人生活方式的改变。
科研结果指出，随着气候变化加剧，天气灾害的破坏在人口众多的发展中国家尤甚。发展中国家的人均排放量是欧美发达国家的一小部分。例如，目前中国每年人均碳排放为7公吨，印度2公吨，而美国是16公吨，欧盟12公吨。主要由发达国家引起的气候变化，正在对发展中国家产生不成比例的破坏，同时成为它们消除贫困与持续发展的障碍。
全球已有20个国家承诺在本世纪中叶实现净零排放，包括美国、中国、英国、日本、韩国、澳洲、德国、法国、及西班牙。Kerry最近指出，所有国家必须在碳减排上步调一致，否则将共同失败。美国年度发电总量约为4,000万亿瓦时（trillion watt hour，TWH），煤炭发电量占总量的23%。中国目前年度发电总量约6,000万亿瓦时，煤炭发电量占总量的60%。虽然中国有可再生能源及气候变化应对政策，但由于它是世界最大碳排放国，加上煤炭发电份额较高，其脱碳途径将会比世界其他地区更艰巨。如果中国脱碳不成功，全球都无法摆脱气候变化。拜登政府应与中国在脱碳方面合作，在应对措施上进行良性竞争，以造福人类。
尽管美国政府要求发展中国家参与减排，但并没有做出具体承诺。直到今年1月，拜登任总统才提出与《巴黎协议》一致的减排目标。作为历史上最大的累积排放量国家，美国应该为发展中国家提供减排技术及辅助，并帮助它们达到可持续发展的目标。
对气候变化的看法正在改变
2020年美国人对气候变化的看法有所改变。耶鲁大学及乔治梅森（George Mason）大学合作的一项民意调查【8】显示：
1. 73％美国人认为全球变暖正在发生，只有10％认为未发生。
2. 62％认为全球变暖是人为的。29％认为是自然现象。
3. 66％担心全球变暖将会伤害美国。
4. 45％认为全球变暖正在伤害美国。
5. 66％认为全球变暖对自身“非常”重要。
联合国全球契约组织（UN Global Compact）与Accenture公司，于2019年调查【9】了全球一千多名企业高管对气候变化及可持续发展的态度。调查指出，企业高管已经接受气候变化的现实，不再将气候变化视为未来的问题。一位公司董事长说：“我们几乎每天都在经历气候变化的影响。” 88％企业高管相信全球经济体系需要关注平衡增长，可持续发展是公司的主要目标。99％高管同意可持续性对于企业的成功至关重要。
调查还提到了一些难题。首先，各国没有足够快地完成联合国的可持续发展目标。只有21％的高管认为企业在实现此目标中起了关键作用。调查又指出企业在应对气候变化方面做得远远不够。企业投资者不太支持应对气候变化的行动。只有12％的CEO表示有来自股东的压力。
具有影响力的美国商业圆桌论坛（Business Roundtable）正在大力支持应对气候变化。论坛在2020年发表声明【10】，支持在2050年美国净排放量减低到2005年的20%，并赞同碳定价。此声明代表了两百多个成员的共识，包括零售、金融、技术、医疗、制造甚至油气等经济领域。
总之，尽管企业从否认气候变化逐渐开始转变，但是在应对行动上仍然乏善可陈。一位企业CEO指出：“可悲的是我们说得多，而更需要的是行动。”
令人鼓舞的是，通用汽车（GM）于1月28日宣布将逐步淘汰汽油动力汽车，于2035年仅出售零排放汽车，公司并将在2040年之前实现碳中和运营。此声明将会带来变革性的潮流。它将推动其他汽车制造商、油气工业、电力工业、汽车服务业的变革，并改变一般美国人对气候变化的态度。通用汽车的决定，使化石燃料经济的一根支柱瞬间消失。随后Jaguar及Land Rover汽车公司也宣布于2030年仅出售零排放汽车。IBM声明将在2030年达到碳中和运营。Microsoft则宣布将在2030年实现负排放（carbon negative）。这个趋势似乎是受拜登就任总统所赐。
结 语
五年前，各国在《巴黎气候协议》承诺将全球变暖量限制在“远低于两度”。五年过去了，全球二氧化碳排放量仍在增加，这五年也是有记录以来最热的五年。未来十年全球各国需要重大政策改变，使经济及人类生活方式向低碳发展。美国为应对气候变化已提出减排目标。拜登总统表示：“为应对这场气候危机，我们已经等待多时”，“采取行动的时候到了。”
成功的关键在于将减排目标转化为政策、投入资金，推动新燃料技术。拜登政府能否为气候变化带来转机，仍有待观察。由于政坛的分裂，国会很可能无法为拜登的气候目标提供大量经费。但是他的气候议程已经推动了工商界的碳减排趋势。这可能是拜登对缓解气候变化最重要的贡献。
注：
1.https://academic.oup.com/bioscience/article/70/1/8/5610806
2.https://nca2018.globalchange.gov/
3.https://www.thelancet.com/countdown-health-climate?utm_campaign=tlclimate19
4.https://environmenthalfcentury.princeton.edu/sites/g/files/toruqf331/files/2020-12/Princeton_NZA_Interim_Report_15_Dec_2020_FINAL.pdf
5.https://woods.stanford.edu/news/stanford-study-charts-path-green-new-deal-143-countries
6.https://ember-climate.org/wp-content/uploads/2020/03/Ember-2020GlobalElectricityReview-Web.pdf
7.https://www.unenvironment.org/emissions-gap-report-2020
8.https://climatecommunication.yale.edu/publications/climate-change-in-the-american-mind-april-2020/
9.https://www.accenture.com/us-en/insights/strategy/ungcceostudy
10.https://www.businessroundtable.org/business-roundtable-market-based-solutions-best-approach-to-combat-climate-change
✎作者简介
陈灏，出生于香港，1971到美国留学，在美国定居已50年。大气科学博士，Wharton学院工商管理硕士。多次就任于政府和企业行政管理职位，并在大学兼任教职。曾参与马里兰州气候变化委员会工作组及美国-越南气候变化工作组。最近从事研发天气水文灾害的应对方案。图解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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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J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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