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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洪君:特朗普执政之路结局难料(一)

2017-06-05 于洪君 首席战略官

作者|于洪君,全国政协外委会委员、中国人民争取和平与裁军协会副会长、前驻乌兹别克斯坦大使、原中联部副部长、国家行政学院、中国人民大学等多所高校兼职教授、博士生导师

来源|于洪君授权发布


导读:本文为于洪君教授对特朗普执政百日的观察所作之文。于教授认为,特朗普是近年来频频飞起的“黑天鹅”中最有震撼力、最有冲击力、最不可预测的一只。“特朗普现象”的发生既是某种偶然,也是一种必然,在美国是应运而生的。特朗普缺少政治历练又没有得力干将相辅佐,在现存体制和习惯势力的强烈抵制下,他的有些做法和主张已经遭到失败和挫折,执政之路未来结局如何尚不得而知。


自从2016年美国总统选举拉开序幕,名不见经传的特朗普风生水起,一路狂飙,声威大噪,很快成为美国乃至整个国际社会最热门的人物。随着他最终胜选并于2017年1月入主白宫,包括中国在内的国际社会,对美国这位新总统的议论和评析“高热不退”。美国为什么出现“特朗普现象”?“特朗普现象”的发生对美国与外部世界的关系,对现有国际格局及其未来走势,特别是对中美关系以及中国和平崛起,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影响?中国应当如何应对? 这些问题的确需要认真研究和思考。


一、“特朗普现象”的发生看似偶然实为必然


特朗普是一个从未有过从政经历、从未参与过外交事务的地产商人,只是在传媒和社交领域有些人脉。这样的人突然成为世界唯一超级大国、自命为“世界领袖”的美利坚合众国的总统,不仅国际社会错愕不已,惊掉下巴,就连美国那些预言家式的专家学者、经验丰富的政坛大佬,也都大跌眼镜,连呼不可思议。目前,国际社会普遍认为,特朗普当选为第45任美国总统,这是近年来频频飞起的“黑天鹅”中最有震撼力、最有冲击力、最不可预测的一只。


其实,美国是一个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什么人都可能成为总统的国家。历史上,早就有非正统非主流的政治家借助民粹主义当选总统,执政后业绩不凡的先例。例如,第三任总统杰斐逊,个人声誉完全可以用败坏来形容,但人们对其历史作用却评价甚高;又如,第四十任总统里根,只有半工半读的大学学历,从电视体育播音室和好莱坞走向政坛,后来竟成为让美国社会重拾自信并且赢得冷战的“一代伟人”。现在,回过头来全面分析美国社会近年来的政治进程,可以说,“特朗普现象”的发生既是某种偶然,也是一种必然。换句话说,所谓的“特朗普现象”在美国是应运而生的。


美国作为世界资本主义的霸主,其制度设计曾被认为是完美无缺的,是最具推广价值的,甚至是可以效仿复制的。但两百多年来,美国和整个世界一样,早已发生重大变化。在这一过程中,美国社会积累了许多矛盾和问题,不可避免地遇到了时代变迁的冲击和挑战。进入新世纪后,美国先是遭遇911恐怖袭击,而后又出现了蔓延到社会各个层面的体制危机和信心危机。为了重塑所谓制度千秋永存、霸业坚不可摧的神话,美国政府以打击国际恐怖主义、铲除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为由,相继发动阿富汗、伊拉克两场战争。为了这两场分别长达10年之久、至今没有终结的战争,美国花掉了数十万亿战争经费,造成了巨量公共债务,积累了大量的经济和社会问题。如今,美国联邦债务总额已超过20万亿美元,公共债务占GDP的比重已从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时的40%增加到80%以上。


在搞乱中东和外部世界的同时,美国自身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境地。综合国力增长趋缓,国际影响力相对下降,经济发展日渐式微,治安形势每况愈下,社会不满情绪与阶层对立加速蔓延。再加上枪支管理混乱,恐怖事件频发,美国同时也成了世界上最少安全感的国家。在这种形势下,美国的制度显然需要全面变革,美国处理内外事务的理念必须与时俱进。理顺权力体系并调整其运行机制,全方位改造美国同外部世界紧张而复杂的关系,已经势在必行。


然而,在美国轮流执政的两大传统政党民主党和共和党,执政能力与表现越来越差强人意。美国综合国力和国际影响力相对下降,经济和社会发展以及民生形势每况愈下,法治国家形象和道德建设水平败绩彰显。两党政治家不但找不到引导美国摆脱历史积弊、实现全面振兴的现实出路,反而陷入无休止的政党恶斗之中。美国社会成了两党恶斗、政治极化的人质,民众利益成了政客们摇唇鼓舌、招摇撞骗、哗众取宠的牺牲品。对传统政治和传统政客普遍失望和高度厌恶,导致以社会下层为主体的普通选民将选票投向了从未有过从政经历、似乎也根本不懂对外事务的地产大亨特朗普。


特朗普之所以能在此次总统选举中战胜共和党内的所有对手,最后还以较大优势战胜政坛经验丰富、看起来老谋深算、似乎稳操胜券的民主党“女杰”希拉里,坐上白宫主人的宝座,主要原因就在于,他本质上是一个对美国政党政治传统近乎于全盘否定的造反派,是一个漠视并全面挑战现有权力运行机制和陈规旧习的反建制派,是一个许诺要让美国重新伟大、让美国社会重拾信心的革新派。特朗普就是在美国社会,特别是下层社会呼唤变革,呼唤新人,渴望走向新生活、有人引领美国创造新未来的这个大背景下,呼喊着“美国第一”、“让美国重新伟大”等民粹主义口号,被推上总统宝座的。所以,客观而全面地看,“特朗普现象”是美国社会发展到特定历史阶段的必然产物。满嘴奇谈怪论甚至胡言乱语,以行为乖张和变幻莫测为荣的特朗普能够当选美国新一届总统,看似突然,实则必然。


二、百日新政冲击波首战失利遭遇“滑铁卢”


特朗普入主白宫到现在还不足两个月。所谓的“百日新政”,时间只是刚刚过半,但特朗普的执政风格,他的政治决断力和影响力,国际社会已大体上看出眉目。


入主白宫后,特朗普急不可待地向美国的传统体制、理念和政策发起了冲击,以显示他作为一个负责任、有作为、敢担当的大政治家形象。譬如,为了确保美国“安全”,阻绝恐怖分子渗透渠道,他大幅度修改移民政策,上台没几天即颁布了禁止7个穆斯林国家移民入境的“限穆令”。但他没有想到,“限穆令”不仅在国际上引起广泛质疑,在国内也遭到强烈抵制。华盛顿一个地方法官竟然判定此令违宪,此后美国全境停止执行。特朗普不服判决,由司法部长出面提起上诉,结果又被无情驳回。本想把官司打到最高法院的特朗普,最后一刻泄了气,只好调整自己,重新修改那份总统令,但修改后的“限穆令”又被法官无限期叫停,特朗普的总统令成为又一张废纸。


更让特朗普颜面扫地的是,他在竞选期间所作的废除奥巴马医改法案的承诺已彻底泡汤。为了兑现这个对他而言意义很大的政治承诺,他上任后毫不迟疑地签署了相关议案,要求国会废除奥巴马医改法案并以“限穆令”来取代。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共和党虽然此前也一直在激烈攻击奥巴马医改,但他们控制下的众议院却拒绝对特朗普的议案进行表决。此事不仅意味着特朗普的议案成了废案,他最终不得不接受民主党政治遗产,执行他深恶痛绝的奥巴马医改方案,同时还意味着特朗普竟然在共和党控制的国会遭遇“滑铁卢”,美国舆论称特朗普首战立法即遭“耻辱性失败”,绝非夸大其词。


特朗普是在社会高度分裂的情况下当选美国总统的,共和与民主两大政党中的传统势力和社会上的所谓精英阶层,对他的政治品格没有好感,对他的政策主张极少认同。我们说他当选总统是“应运而生”,并非说他时来运转,鸿运当头,而是说美国选民无可奈何,不得不在“两难相权取其中”的情况下把选票投给了他。正因如此,特朗普贵为美利坚合众国总统,竟被嘲讽为“美利坚分裂国”总统,其日子远不如地产老板好过。尤其令他烦恼的是,围绕着大选前后他那些明显出格的“亲俄言论”、美国社会和有关机构对于俄罗斯是否干预过此次总统选举、特朗普本人与俄罗斯有无特殊联系等问题,一直穷追不舍。他的国家安全事务顾问弗林就任不久,因为与俄罗斯驻美大使通过电话而被迫辞职。美国联邦调查局领导人公开宣布,作为总统的特朗普实质上已经涉案并且成了调查对象。


美国社会对特朗普的不满和反感情绪在迅速上升,各大主流媒体推波助澜。一向鄙视主流媒体的特朗普及其团队气急败坏,断然撕裂了白宫与媒体之间固有的合作关系,明令禁止多家媒体参加白宫吹风会,进一步加剧了媒体和舆论与特朗普及其政府的对立。面对铺天盖地的脸谱化宣传和蓄意恶搞,特朗普毫不退缩,公然称美国媒体为“人民公敌”。总统与媒体的尖锐对立,成为当今美国政治生态中一道罕见景观。在这种情势下,特朗普执政之路步履维艰可想而知。上任两个多月,他的执政班子还没有组建完成。虽然一批军界强人、企业大佬和金融巨头已经进入特朗普政府,但总体上看,特朗普新政府是在许多岗位严重缺员的情况下勉强运行的。


处于孤家寡人状态的特朗普,不得不将女儿伊万卡和女婿库什纳带进白宫,帮助他打理本应由总统本人或者拥有法定地位和身份的高官才能处理的重大事务。近日有消息说,特朗普已经任命拥有白宫首席顾问头衔的库什纳为白宫创新办公室主任,其任务在于彻底改造白宫的官僚体系、监察联邦的官僚机构、负责履行特朗普的竞选承诺等工作。这一办公室直接向特朗普负责,并且可以指望得到伊万卡的密切配合与协作。特朗普这是举贤不避亲还是搞家族统治、任人唯亲,美国朝野上下众说不一。


入主白宫不足百日,既缺少政治历练又没有得力干将相辅佐的特朗普,已经有点焦头烂额。为兑现竞选承诺,他不择手段,主观臆断,冲动易暴,“政治短板”已经显露。特朗普没有想到,他遇到了现存体制和习惯势力的强烈抵制,有些做法和主张已经遭到失败和挫折,他的执政之路结局如何,尚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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