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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丹最后的日子

2017-11-13 美国时刻

1976年10月,祸国泱民的“四人帮”被粉碎了。


上海马路上,到处是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人们举着小彩旗,高呼着口号,形成了一条欢乐的大江。


黄宗英兴冲冲回到家里,却见赵丹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上,她感到十分惊异,问道:“阿丹,你怎么啦?”



赵丹抬起了头,目光里燃烧着怒火:“他们不准我参加游行。”


“为什么?”黄宗英不解地问。


“为什么?他们说我应该明白,可我偏偏不明白,不明白!”赵丹气得直喘粗气。


不久,在上海电影制片厂揭批江青一伙的大字报中,揭开了这个谜。


有一张大字报说“赵丹和江青有私情,他们一同去新疆,赵青就是江青所生……”


造谣造得这样离奇,荒唐得不能再荒唐了!


赵丹又气又好笑,他对黄宗英说:“旧的冤案还没平反,新的冤案又加给我了!这些人要干什么呢?难道一定要把我阿丹置于死地吗?”


谣言总是谣言,事实总是事实。随着“清查”运动的深入,赵丹的冤案终于得到了平反。


春天来临了!文艺的春天也来临了!


作为一个电影艺术家,赵丹也闲不住了,他想导演《八一风暴》,又想演《闻一多》《残雪》……


可都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未能实现。后来,北京电影制片厂拍摄《大河奔流》,特约赵丹扮演周恩来总理。于是,黄宗英陪着赵丹来到了北京。


《大河奔流》中,有关周总理的戏不多,可赵丹为了在银幕上塑造好周总理的形象,花了不少心血。样片拍出来时,不仅形似,而且神似。摄制组的演职员都说赵丹演绝了。


可是,影片正式开拍时,又不让赵丹扮演周总理了。赵丹简直气得要发疯了。他满腔怒火责问有关的负责人:“你们请我来演周总理,为什么又不让演了?”


回答的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让人啼笑皆非。


后来,好心的同志把真实原因悄悄告诉了黄宗英,有人提出赵丹和江青的关系,说赵丹演总理合适吗?赵丹沉默了,在痛苦的沉默中,他流泪了……


赵丹从30年代开始演戏、演电影,从来没遭到过回戏的情况。现在,由于一个毫无边际的谣言,竟把赵丹的戏给回了。


这对一个艺术家来说,是一次沉重的打击,比在牢房里受刑更使人感到痛苦和忧伤。正在赵丹极其苦恼的时候,画家富华来了,他高兴地对赵丹说:“阿丹,咱们到柳州画画去吧,柳州市委书记黄云同志特别邀请你去。


那儿气候好,景色好,一定能画不少画。去吧……”黄宗英一听,也很高兴,说:“去吧,阿丹,我陪你一道去。”


赵丹看看富华,又看看黄宗英,点着头说:“去吧,咱们去吧!”于是,黄宗英陪着赵丹到了柳州。


在柳州住了40多天,阿丹竟作了两百多幅字画,他高兴地说:“我在柳州获得了第二次艺术青春!”


如今,在柳州都乐风景区的岩石上刻着的四个大字——“天下都乐”,就是阿丹在怡宾楼写下的。


黄宗英和赵丹回到上海的时候,柳枝刚刚返青。赵丹整天在家里看书、画画。他激愤地画了一幅雨中的白芍。


只见那盛开的花朵,舒展着洁白的花瓣,像在憧憬,又像在沉思。


风雨袭来,它是那样的迷茫,又是那样的倔强,仍吐露着自己的芬芳。然而,那花瓣上却有不少雨珠在闪亮。不,也许是泪珠……


赵丹在这幅画上题了一首诗:


一生多蹉跎,老来复坎坷,不羡大富责,泼墨写白芍。


从1980年4月起,赵丹经常胃痛,黄宗英把赵丹送到医院检查。阿丹住院以后,胃里没查出病来,可是他上腹部的疼痛加剧了,食欲越来越差,脸色也显得苍白。


可阿丹还像没事儿一样,每天,不是修改书稿,就是画画、写字。


医生叫他多休息,他也不听。医生查病房时,告诉阿丹,准备进一步给他做全面检查,间他还有什么要求?


阿丹望着医生,诚恳地说:“我是个演员,可是将近15年没上银幕了。近年来,想拍的电影也不能如愿,唉,我阿丹命苦啊!


我别无他求,只希望给我快点检查,没什么大病我就早点出院,再去拍几部电影……”


正在赵丹住院期间,中、日两国的电影艺术家,要合拍一部故事片《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影片里的中国棋王况易山,拟请赵丹饰演,况易山的妻子,拟请黄宗英饰演。


当接到北京电影制片厂汪洋同志的邀请电报时,赵丹特别高兴,他激动地把这个消息告诉医生,并要求尽快出院,去黄山修改剧本。医生微笑着对赵丹说:“你现在还不能出院,需要在这里……”


赵丹一听急了:“为什么不能出院?好容易有了这个拍片机会,我不能错过。”“阿丹,你不能出院,真的,不能出院!”


医生亲切而又严肃地说,“希望你能听我们的话……”


医生的态度这样坚决,这是赵丹没想到的,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不能出院,是不是生癌了?如果能手术赶紧给我手木,如果不能手术,我立刻就出院,能拍完这部片子也好……”


“你不要想得那么多,你的病还要进一步检查,能出院,一定让你早点出院。我们还等着要看你新拍的电影呢!”


医生笑着安慰他。其实,经过住院检查和专家会诊,赵丹的病已明确诊断,他患的是胰腺癌,而且已到了晚期。


当医生将阿丹身患晚期胰腺癌的情况告诉黄宗英时,黄宗英显得异常镇静,她轻轻咬着嘴唇,擦了擦眼泪,对医生说:“请不要把诊断告诉阿丹,他赵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剧烈的疼痛日夜折磨着他,使他脸色更加苍黄,身体更加消瘦,目光也变得黯淡、迟钝,他几乎不能下床了。


上海华东医院决定送赵丹去北京医院治疗。据说,那儿有“正电子加速器”的治疗设备,对晚期的癌肿有一定的疗效。


在北京医院,阿丹得到了最好的治疗和护理,并请了许多知名的专家来会诊,期望能找到有效的治疗方法,可是期望毕竟是期望啊,阿丹的病情并没有好转。


死神日夜在他的病床边徘徊,随时都可能夺走赵丹的生命。


一批批亲用好友来看望他。一批批新闻界人士来看望他。一批批老观众和青年朋友来看望他。国家领导人来看望他。国际友人来看望他……


病房里摆满了鲜花,空气里弥漫着花香,赵丹在这缤纷的花丛中,安详地睡着……突然,赵丹醒来了,黯淡的目光也变得明亮了。


他望着黄宗英低声地说,“我们夫妻……是和好的,家庭……是快乐、幸福的。


宗英,人活着或死了……都不要给别人增添忧愁。我不喜欢哀乐,我喜欢贝多芬、柴可夫斯基,我喜欢…….鲜花……”黄宗英默默地点着头,擦着泪水。


1980年10月10日凌展两点四十分,赵丹告别了亲人,告别了朋友,告别了给他欢乐也给他痛苦的生活,向另一个世界飞去……


台灯洒着淡黄色的光线,映照着满屋盛开的鲜花,贝多芬的《英雄》第三交响乐在轻轻地荡漾.……孩子们在低声地哭泣。


黄宗英吞着泪水说:“阿丹去见周总理和老朋友们了……阿丹去拍夜戏了……”美丽的花朵低下了头,默默地致哀!


新华社向全世界报道:中国著名电影演员赵丹,今天凌晨2时40分因癌症逝世……英国伦敦主办“中国电影周”的友人,送给赵丹的花篮里的花,仍开得那么鲜艳,每朵花都含着深情送赵丹上路……


苏格兰好友白霞女士,流着泪写完了特写《阿丹欢聚去》……


日本老朋友高峰秀子,从东京带来的名贵糕点,还没有来得及启封,阿丹就匆匆离去了……


一个演员毕生塑造角色,而时代也塑造了他自己,阿丹是在知心的观众热烈的掌声和更股切的期待中,落下生命之幕的。


摘自《作家文摘20周年珍藏本·名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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