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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离京返乡的90后之黄冈疫情观察

鉴心君 鉴心斋笔记 2021-11-23

在敲下第一个字之前,已经有朋友在微信朋友圈给我留言说,希望也能看到我写点关于此次疫情的东西。不管对方是开玩笑还是真心话,我当时都没有这样的打算。之所以这么说,一是我当时对于这场疫情,实在没有什么想法,尽管身处疫情的重灾区,也就是黄冈;二则觉得自己也写不了什么有意义的东西;三是害怕别人认为咱有跟风之意而作无病呻吟之举。总之,当时咱就是啥也写不出来,尽管也确实想写点什么,哪怕打油诗也行。但不管怎么说,心里没有感觉,任凭怎么勉强,也是写不出东西的。

但这最近两三天,一直看到一些有关疫情的东西,有好的,也有糟的,内心开始平静不下去,而“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人之于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后言”。于是,自己就有了想写点东西的念头。这也算是对自己在家中待了那么长时间的一个总结,或者说是对以后,有一个关于这段特殊光阴的记录。因此,接下来的内容,我努力保持客观,尽力把自己这一个多月来的所见所闻所思付诸于此。

图1,自2月23日至28日,黄冈已连续六天无新增确诊病例(荆楚网)
那么在正式内容之前,我想简单介绍一下笔者的情况。我的家乡是湖北黄冈武穴,也就是上个月底大家看到的新闻报道之“木盆渡江”事件和最近谣传的街上闲逛将被强制测试黄冈密卷的发生地,这里距离武汉大约150公里。我在这里生活了19年,在高考结束以前,没有出过湖北省,如果不算高二那年学校组织的庐山春游。直到现在,我也只是在黄冈换乘过一次。又由于武穴地处鄂皖赣三省交界之处,因此对湖北其实没有多大归属感,倒是从小看着江西卫视长大的。但对武穴,却有一份浓重的乡土情结。原因无他,因为这里是我的父母之地。

以上,是为序。

一、临危而变

我和弟弟是1月22日(腊月二十八)凌晨将近两点从北京西站出发的。在出发之前的八九个小时的时候,我就和家里的表弟通了一次微信语音,想让他在麻城站接我们回去。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感受到汉口可能是不能去的。毕竟1月20日下午,钟南山院士以及一些政府领导就开始提出警告说,没有特殊情况不要去武汉。于是,原本我的火车将于当天晚上九点多到达汉口。而我们为了回家顺利,就提前在汉口的前一站麻城(黄冈北部的一个县级市)下车了。

在麻城下车后,车上的旅客基本都下完了,但还有零星几个人去了武汉。我们兄弟二人出了车站之后,表弟和表弟妹已经在等着,我们赶忙上了车。经过近两个小时的高速行驶,我们在沪渝高速武穴大金出站口下了高速。

图2,武穴大金沪渝高速路口,周秀华摄
此时,大金镇卫生院的医护人员已经“全副武装”地拿着额温枪开始准备为我们测量体温。至此,我开始感受到事情可能比我想象的要更加严重,也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因为在去北京西站的路上,我在地铁站附近的药房里被告知口罩已经售罄。还好地下超市依然有卖,价格也是一块一个。等上了地铁,发现也有少部分人没戴口罩。因此,我当时并未觉得情况特别严重。如此,我们可能会在武汉下车,而最终的结果则很可能会困在武汉。因为第二天,也就是1月23日上午十点后,武汉封城。如果真是那样,按照我妈妈的话说,她和我的父亲一定会万分焦虑、寝食难安,这个年也会过得特别挣扎。

所幸,我们兄弟二人在表弟帮助下,顺利回家。

二、访亲取消

春节走亲访友,是我们的传统习俗。但今年,就像我的外婆说的,活了八十多岁,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事情。是的,对于有着“非典”记忆的我来说,当时还没有如此严厉。但这次,大江南北,无论城乡,都自行居家隔离。

好在现在通讯发达,不能当面拜年,视频拜年也是一样。只是就个人而言,借着每年可以走亲访友的机会,顺便能够看看家乡新一年的发展,心里还是非常满足的。而今年,这个想法估计是要落空了。不过不能走亲访友似乎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亲戚朋友的“催婚”,也因这场疫情而免了。

图3,武穴魏高邑村口,周秀华摄

三、乡村防疫

笔者家居农村,虽然新闻报道上说农村是防疫的薄弱环节,但从笔者自己家乡的观察来看,似乎也未尽然。一是农村流动人口相对较少;二是即使有流动人口,也几乎都是熟人,从哪回来大家基本也都清楚,很少存在所谓的隐瞒情况。尤其是武汉回来的乡亲,垸里的小组长也会劝勉他们尽量不出门,少闲逛;三则垸与垸(村下面的农村聚落)之间基本都封路了,很难出入;四是垸里也有防疫网格员时不时拿着额温枪挨家挨户地测量我们的体温以及拿着喇叭喊话,提醒大家不要出门闲逛,因此基本的防疫情况还是很不错的。

具体到自己家里,笔者也有关注国家发布的一些预防药汤。但平心而论,就我们这里来说,弄到那些中药材还是比较困难。就算弄到,操作起来也不容易。不过自己从北京回来的时候,特地把一瓶维生素C带回来了,天天也是嘱咐父母服用,后来也听到一些说法,说是VC有预防作用。有没有预防作用不敢说,但能增强抵抗力却是真的。同时,前段时间黄冈防疫指挥部也发了一个通告,说是燃烧蕲艾烟熏室内,有杀菌的作用。这个对我们来说,就容易操作的多了。所以,当天晚上,我们就紧闭门窗熏了一个多小时,熏得眼泪都出来了。不管有没用,至少心理上还是管用的。

 图4,黄冈防疫第19号通告
此外,“有一种冷叫妈妈觉得你冷”的全天提醒,也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我们患上感冒的可能。而我,也努力甚至严厉斥责我爸爸的个人卫生陋习,并奢望通过这次疫情,能够提高父亲的卫生意识,加强卫生习惯。还有,尽量把国家发布的权威信息告诉他们,避免他们受到谣言的影响而心生恐慌。

总之,这个时候,如果不能上前线,那么尽自己的能力照顾好家人,也算是一种“抗疫”。

四、外界关心

自疫情严峻以来,笔者陆续也接到一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同事、朋友的关怀。经常联系的自不必说,就是那几乎大学毕业后就鲜有联系的同学,也在这次疫情期间,向我表示关心,对此个人深受感动。

除了我,弟弟所在的快递公司也向他表达了慰问。还有我们在北京租住地的管委会以及派出所等,也在疫情期间向我们打电话了解返程情况并表示关心。虽然这些事情都没什么大不了,但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些人的工作做得很细,某种意义上也给了我们一种力量。

当然,最值得称道的应该是笔者现在所在的公司。因为在本月初,公司依然如数发放了工资,这对于很多可能将要在疫情后甚至现在面临失业风险的朋友来说,我无疑算是很幸运的。

五、何以解闷

闷”这个字,很形象的说明了这次疫情下,我们每个人的心都被一扇门给关住了。那么如何解闷,多才多艺的网友们从来没有让我们失望。就我们自己家来说,我妈妈解闷的基本方式就是玩抖音、刷剧和帮着邻居照看他们的小孙子,这无形当中也增加了我们兄弟俩早日结婚生子的压力。同时也实实在在的感受到,家里有个小孩,能为一个家庭带来莫大的欢乐。只是养育成本,确实有些高。邻居的婶婶就告诉我,她现在将近六个月大的孙子,一个月的养育成本有两千多,基本就是五罐奶粉,一天十几块钱的纸尿片,还有每个月的预防针以及衣服等等。这还是不怎么生病的,若是生病,啊……养儿属实不易!

而我爸爸,晴天就抱着床单棉被到楼顶晒晒,下午再收回来;阴天就照看他的花花草草,或者去家门口的地里、菜园干点农活;雨天就闷头睡觉。爸爸话不多,有时候也挺犟,但他倾心弄得这些花花草草,着实让他有了一个广阔的精神天地。这一个月来,我看着爸爸前年种的红梅开了又谢,金边瑞香也慢慢吐着芳香,还有那茉莉、樱花、桂花等,把我们家门口装点的像个小花园。因此,我一直认为,爸爸晚年应该是不会得什么老年痴呆症的,因为他有他自己的乐子。

图5,笔者家门口的红梅

至于我弟弟,则基本和大多数九零后一样,天天基本王者荣耀和线上的麻将游戏,偶尔也研究一下股票、基金。因此股市的涨跌、游戏的胜败,都能从他的情绪上看得出来。据说这两天疫情开始在全球严峻,因此股市大跌,所以他前段时间挣得点小钱,这次亏了不少。

最后说说自己,则是完成公司交代的一些任务,同时也看看书、学习一下公司的线上培训课程,看看电视剧,了解一下新闻或者观察一下周遭。应该说,心情还不闷,也不觉得无聊。同时,也可以趁这段静下来的时间,好好的思考一些问题。总的来说,除了一月底二月初那段时间经常关注疫情而导致心理压抑之外,基本情绪还算平稳。

而身边的一些乡亲,不论男女老幼,都在发挥各自的才艺,录制小视频,既娱乐自己,也告诉远方的亲戚朋友,自己一切安好。而近段时间,他们也开始和绝大多数网民一样,开始创新各种食物,据说味道还不错。

六、粮食供给

说到粮食供给,农村基本没有什么问题,一是自家菜园经常打理,因此还有些蔬菜;另外,年边上,也会有些家庭买些年货;三是邻里之间也会相互照应。只不过,这次疫情时间确实过长,因此有些家里开始断炊。还有,那些常年在外家里菜园撂荒的应该情况比较糟糕。就拿笔者住在县里的三舅来说,一家五六口人,光一天的蔬菜钱,就要花掉一百,这个费用不得不说很高。虽说我们想照应,但现实情况有些困难,因此也是爱莫能助。

 图6,100块钱买的菜

前段时间,贵州、山东等地往我们这儿捐助了一大批蔬菜、水果,有些镇上也组织乡亲去领取。不过我们这儿,似乎没有动静。对于蔬菜瓜果供应这一块,笔者个人认为政府还是要做些工作。即使不能像香港那边给每个成年派发那么多钱,但组织一下采购些瓜果蔬菜扩大供应,满足百姓生活,应该是不难的。就算难,也要做,毕竟一天一百块钱的菜钱,短时间内老百姓还负担得起,长时间肯定不是办法,而这个疫情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目前来看,疫情何时结束还不得而知,但大家基本的生活却不能中断。

七、基层现象

关于“基层现象”这个小标题,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希望能概括我下面的内容。个人最早了解到的一些情况,是我们附近有一村支书工作不负责任,于1月24日晚上前往武汉,导致该村返乡人员摸排表和疫情防控工作没有及时落实到位。其他的一些情况,到底算不上严重,在情理上也不足以令人愤怒。

不过最近笔者身边的一位发小,却遭遇了一件糟心事。事情基本是这样,由于他要办理返工申请,因此需要村里一干部帮助安排。然而这位干部以打印纸张要钱以及忙前忙后为由,向他索要20元钱。我的这位发小心有不平,一怒之下举报了,还惊动了市长。事后,这位村干部受到了批评,也写了检讨。只是不知道以后,他会不会借机报复。

图7,湖北103个县(市、区)疫情风险等级

除此之外,个人目之所及、耳之所闻,目前还未听到特别严重的事件。至于我们这儿的返工,据《湖北日报》2月25日报道,湖北省委书记应勇强调,继续严管守牢离汉离鄂通道。因此目前所有的返工申请,现在不得不暂停。

然而,对于整个湖北严厉封省,笔者也在网上看到一些议论。具体而言,就是因为虽然整个湖北确诊病例有六万之多,但绝大部分都是在武汉。像其他一些地市,比如我们黄冈,由于有山东、湖南医疗队的强力支援,已经连续五六天新增病例为零。如果黄冈后续新增依旧为零但还像武汉封控那么严厉,那么很多百姓所背负的房贷车贷将无法偿还,这不得不引起政府决策者的高度重视。对此,个人也在这里呼吁,是否可以区别对待?

八、民生多艰

这次疫情,我们这儿附近,我个人还未听到让人特别悲悯的事情,但上文提到的“木盆渡江”,已经让人为其捏一把汗。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返乡人员在到达长江对面的江西省九江市之后,不得不沿着高速步行或者骑行返回武穴附近的浠水或者蕲春等地。所幸,这些返乡人员都得到了武穴民警的热情帮助,才让他们的返乡之路不至于再添坎坷,再加磨难。

图8,“木盆渡江”事件函
不过,当把镜头再聚焦到更小的范围内,笔者还是发现了另一种让人不安的现象。那就是即使是同垸乡亲,如果是从武汉回来,即使没有确诊,也会受到大家的歧视甚至排斥。应该说,从武汉回来的人员,应该自觉居家隔离。而经过各自家门的乡亲,也不该有如此的态度。毕竟,疫情总会结束,以后还怎么见面。
由此延伸一下,笔者也关注到不少这个春节并未回家的湖北人,也在外地遭遇歧视甚至刁难。对此,笔者看了也确实有些寒心,但着实无能无力,只能期盼疫情尽快结束。当然,向湖北人伸出援助之手的也有不少。毕竟,我们都有一个家,名字叫中国!
至于其他的一些面临生育、丧事以及重疾等问题的父老,这个春节注定会面临更多困难,希望他们也能得到妥善的帮助……

九、所见所思

行文至此,该说的基本都说得差不多了。但有些问题,笔者也想试着触碰一下,尽管笔者一直自认为,不算是一个特别严厉的批评者。比如,基层防疫工作的简单粗暴甚至目无法纪,能不能少一点甚至没有?延伸一点说,公民的法制教育,还有很长的工作需要做。此外,公民的独立思考教育能不能多一点?尽管这样有利于统一领导,但也容易轻信谣言、难辨真假。还有,舆论管控可不可以宽松一点?不要弄得以后百姓不敢说真话……


图9,谣传的强制测试《黄冈密卷》

以上,就是笔者所能想到的一些问题。不敢说成熟,但看到有所谓以防疫之名直接冲入公民家中破坏一家三口的消遣娱乐,不得不说非常气愤,也折射出基层管理人员的素质低劣。要知道,现在的九零后已经不像他们父辈一样。所以我们基层管理人员的管理思想,也要与时俱进。

其他的诸如独立思考、言论宽松,个人这里不做过多评论,也评论不了什么。对了,还有专业部门的负责人,希望以后能审慎选拔。

十、结束语

写到这里,关于如何结束这篇文章,我想了三天,一直无法完成。几乎是写了又删,删了又写。之所以会这样,是怕自己写的东西不合适,不足以作为本文的“豹尾”。最后想了想,还是觉得就从家国两方面来结束这篇文章。

这个春节,在家待了将近四十天。四十天里,所幸父母弟弟以及自己都健康平安。虽然居家的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些枯燥。但用妈妈的话说,就当是好好在家陪陪父母。往年也就过年回来待个一星期左右,然后就出去了,都没好好陪陪他们。今年既然因为疫情不能出去,那就一家人好好相聚。是的,越是特殊时期,越需要一家人的团圆守望。

图10,除夕夜笔者所拍的家门口之烟花
目前,因为疫情,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家庭或破碎,或分散。世间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在这四十多天里密集出现,让人难过、让人心痛。期待以后,这样的悲剧不会重演。正如网上的那句话说的一样,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眼看着这座山即将翻过,翻过之后如何确保不会再有,应该是我们整个社会需要反思和行动的。因为那些不幸者的牺牲,不能没有意义。
同时,作为一个身在疫情重灾区的90年人,此前从来没有感受到自己的生活竟与他人如此紧密相连。也重新认识到,国泰民安,原来不只是一种简单的祈盼,更不是我们偶尔在横联上看到的四个字而已。这四个字对于我们这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国家来说,所承载的厚重历史、现实意义以及警示意味,远超我们常人所能理解。至少就我目前而言,我对它的认识,已经是我浅陋的学识所不能明道的。
所以,从来进庙烧香无所祈求的我,1月24日除夕夜,向土地神以及关二爷求了一句“国泰民安”……
 

2月29日于武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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