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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曾积极效力于薄、王打黑的重庆女人,现在正被舆论清算

2017-03-20 许慎 中山四路讯

1.

上周,因为一个重庆女人,中国的公知、大V、新闻媒体、律师、检察官、法官这个高知群体,爆发了一次大规模的舆论对垒。

 

这几乎是最近几年中,惟一一次完全由民间发生、自始至终都由民间主导,牵涉话题高度敏感,而当局似乎也无意干涉的,一场散发着“中产阶级气息”的自由辩论。

 

引发这一切的重庆女人马上40岁了,但在网上见过她照片的人,很可能会说她长着一张娃娃脸,加之斜刘海和中规中矩的肢体动作,她大概还被不少人以为“只是一个丫头片子”。她的名字也很容易给人这种感觉,她叫幺宁。

 

幺宁本来是重庆市人民检察院公诉二处处长,最近她以一名律师的身份出现在台湾著名检察官张熙怀带队赴美学习的队员名单中。随后,包括重庆市检察院在内的消息源也都证实,幺宁辞职了。更多未经证实的消息还说,幺宁在去年底就辞职了,她先去重庆一家律所应聘未果,转而去了四川当一名见习律师。



图片来自网络,右一为幺宁


没有人知道,这个中年女人辞去公职及其检察官身份,依靠残存的技能,从一名见习律师开启自己的后半生,究竟出于什么原因。但她引发潮水般议论的,也并不是这一点,而是她曾积极效力于薄、王时代的重庆打黑。这给她自己留下了历史阴影。

 

薄、王主政重庆的时代,因渲染出“左”的政治气氛而被中国自由派精英所反感,而那场声势浩大的打黑除恶,则被认为是践踏法律和人权的“黑打”,长期以来为律师群体所记恨。

 

在这些涉黑大案中,就有9件共305人是由时任重庆市检察院公诉二处处长的幺宁办理的,这个数字占到重庆“打黑除恶”案件总数近一半。在这期间,有一次,当幺宁在法庭上指控一名律师时,突然跳开主诉案情,声称其嫖娼,从而将被告人推入极其险恶的道德陷阱。



2.

这些极具想象力的情节,似乎越来越不像是一名社会义国家女检察官的故事了,而更像是来自德国著名作家本哈德·施林克小说《朗读者》里的女主人公汉娜——那也是一个40岁左右的女人。

 

二战期间,汉娜在纳粹集中营当一名女看守,并且牵涉一场导致300多人丧生的教堂失火案。战后,从纳粹政权失去职位的她,开始在柏林的有轨电车上谋到一个售票员工作。


《朗读者》电影剧照,汉娜年轻时是纳粹集中营的一名看守

 

但几年后,汉娜依然受到了审判。她为纳粹服役的历史不被原谅,导致300多名犹太人活活烧死的案件也被指是因为她拒绝打开教堂大门,于是人们认为她是纳粹的刽子手和冷血的恶魔,她受到几乎所有人痛恨,并最终被判终身监禁。

 

现在,中国的公知、大V,并且主要是律师们,同样无法原谅这个积极服务过薄、王打黑的重庆女人,而她在法庭上对律师进行道德构陷的做法,使一部分律师和公共知识分子近乎偏执地相信,她一定还会是那个阴险并将继续玩弄法律的恶人。

 

大V十年砍柴就在这一轮辩论中,用《水浒》里家喻户晓的奸臣陆虞侯来映射幺宁。“陆虞侯和林冲自幼相交,但为了巴结高太尉,出卖了林冲。火烧草料场的阴谋,便是他所策划。在山神庙里躲过一劫的林冲,怒气冲天将其杀死。临死前陆虞侯向林冲求饶道,不干小人事,太尉差遣,不敢不来。”

 

这篇文章获得了广泛传播,但作者仍不解气,他继续写到:“《水浒传》成书的明朝天启年间,大太监魏忠贤大肆迫害东林党人。许多忠良被东厂抓回诏狱秘密处死。杀死这些忠良的恶吏是同一伙狱卒,他们以为深牢大狱之中,无人能知道真相。”



3.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这样看待幺宁,几乎在批判发生的同一时间,她立刻就从互联网上获得了完全对等的声援。而这造成了文前所说舆论对垒的罕见场面。

 

这些声援幺宁的文章一样获得了广泛传播,比如《致那些对幺宁辞职的恶意与戏虐》、《欺负一个女人,你们算哪门子好汉? 》、《最高检,请出来为幺宁同志说句公道话吧! 》等,作者则包括检察官、法官、公务员以及持不同观念的公共知识分子和法律人。

 

《新京报》也赶在3月17日发表社论《幺宁辞职做律师:与其责难,不如祝福》。

 

新京报说,“一个简单的背景事实是,幺宁当时是在履行公职。在缺乏详实的一手信息的情况下,外界尚难准确界定相关人员履职行为的责任边界。部分律师这种简单的对立化认定和操作,明显失之于情绪和意气,非但对于构建法律职业共同体没有助益,对于律师群体的长远发展也是极不明智的。”

 

至此,幺宁的故事继续与汉娜表现出惊人的一致:当《朗读者》于上世纪末成书、出版,并随后于本世纪初年被改编成电影后,汉娜这个人物同样在西方世界引起了巨大震动和反思,并获得各个阶层的普遍同情。

 

当然,这些反思和同情不是通过激列的舆论对垒完成的,而是通过一种德国工匠式的文学手段来实现的,即作为法学教授的本哈德·施林克在小说中对于汉娜真实人性的不厌其烦的构思与铺陈:


     之后,我们都精疲力尽了。她经常躺在我怀里就睡着了,我听着院子里的锯木声和淹没在锯木声中的工人们的大喊大叫声。当听不到锯木声的时候,火车站街上微弱的交通嘈杂声就传入了厨房。当我听见孩子们的喊叫声、玩耍声时,我就知道学校已放学,已过一点钟了。中午回家的邻居在阳台上给鸟儿撒上鸟食,鸽子飞来,咕咕地叫着。

  "你叫什么名字?"在第六天或第七天的时候,我问她。她在我怀里刚刚睡醒。这之前我一直避免用"你"和"您"来称呼她。

  她一下子跳起来说:"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你为什么想知道?"她满脸不信任地看着我说。

  "你和我……我知道你姓什么,但不知道你叫什么。我想知道你的名字,这有什么……"

  她笑了:"没什么,小家伙,这没什么不对的。我叫汉娜。"她接着笑,止不住地笑,把我都感染了。

  "你刚才看我时的表情很奇怪。"

  "我还没睡醒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以为她知道我的名字。当时时兴的是把上学用的东西不放在书包里,而是夹在腋下。当我把它们放在厨房桌子上时,我的名字都是朝上的,在作业本上和用很结实的纸包的书皮的课本上都贴上了小标签,上面写着课本的名称和我的名字,但是,她却从未注意这些。

  "我叫米夏尔·白格。"

  "米夏尔,米夏尔,米夏尔。"她试着叫着这个名字。

  "我的小家伙叫米夏尔,是个大学生……"

  "中学生。"

  "……是个中学生,有……多大,十七岁?"

  我点点头,她把我说大两岁,我感到很自豪。

  "……十七岁了,当他长大的时候,想当一个著名的……"她犹豫着。

  "我不知道我要当什么。"

  "但你学习很用功。"

  "就那么回事吧。"我对她说,她对我来说比学习和上学还重要,我更愿意经常地到她那儿去。"反正我得留级。"

  "你在哪儿留级?"她坐了起来,这是我们之间第一次真正地交谈。

  "高一。在过去的几个月里,由于生病我落下的课程太多了。如果我要跟班上的话,就必须用功学。这真无聊。就是现在也应该呆在学校里。"我告诉了她我逃学的事儿。

  "滚!"她掀开鸭绒被子,"从我的床上滚出去,如果你的功课做不好的话,就再也别来了。学习无聊?无聊?你以为卖票、验票是什么有趣的事吗?"她站起来,一丝不挂地在厨房里表演起售票员来。她用左手把装票本的小夹子打开,用戴着胶皮套的大拇指撕下两张票,右手一摇就把挂在右手腕上来回摇摆着的剪票钳子抓在了手里,喀喀两下说:"两张若坝河。"她放下剪票钳子,伸出手来,拿了一张纸票,打开放在肚子前的钱夹把钱放了进去,再关上钱夹,从钱夹外层放硬币的地方挤出了零钱。"谁还没有票?"她看着我说:"无聊,你知道什么是无聊。"


显然,重庆的幺宁不会是柏林的汉娜,中国也没有本哈德·施林克。幺宁的幸运,是她即便作为一个抽象的符号,也立刻从网络世界获得了一部分人同情,她的不幸却在于,她真实的人性将永远不被人知晓,因此她终其一生仍将无法抵达人们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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