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连环错!保姆偷子26年还回,母亲却在22年前找回“儿子”!

去运动 去运动 2019-01-10


26年前,因为河南省高院的一纸亲子鉴定,朱晓娟从开封领回“盼盼”;26年后,重庆市公安局的又一纸亲子鉴定,送回亲生儿子刘金心。


1992年6月3日下午,四川南充市李渡镇村妇何小平作为刚被聘请的保姆,走进朱晓娟位于重庆市渝中区解放碑的家。七天后,她将朱晓娟1岁零3个月的儿子偷走。

这个孩子被何小平带回了家,视为“镇命”的工具养起来,“我八字大,命硬,之前死了两个儿子。只有捡个娃儿来养,我自己的娃儿才会活下来”。

 

被拐走前的刘金心


2018年1月初,何小平声称看了一档电视寻亲节目受到感动,她为了赎罪,主动向警方投案并借助媒体,在重庆大张旗鼓为“儿子”刘金心寻找亲生父母。


2月5日,朱晓娟拿到重庆警方的“鉴定文书”,鉴定结果显示:刘金心与朱晓娟、程小平“符合双亲遗传关系”;程俊齐与朱晓娟、程小平“亲权关系不成立”。


这一结果让朱晓娟内心五味杂陈。程俊齐是1996年她和前夫程小平从河南找回来的儿子“盼盼”,当时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做出的“亲子关系鉴定”称,盼盼与程小平、朱晓娟“具有生物学亲子关系”。

 

重庆警方的鉴定,犹如多米诺骨牌中的第一张牌,首先推倒河南省高院的鉴定,连锁反应接踵而至。朱晓娟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冲突,“22年前,一纸亲子鉴定,让我从河南开封领回儿子,抚平了失子的伤痛;22年后,又一纸亲子鉴定,哐当,亲生儿子从天而降,发现之前一直错养着别人的孩子”。


更让朱晓娟没法接受的是,在她看来这个亲生儿子是一个“无能”青年,生活落魄,感情失败,酗酒成性,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何小平,“你偷了我的儿子不说,还把他养成这幅样子,现在觉得压力大了不想要了,就想甩包袱。你不能想怎样就怎样”。

 

▲1996年,朱晓娟与刚找回的“盼盼”合影


━━━━━

突然多一个儿子认亲

 

朱晓娟说,后来“面目全非”的生活,始于一通电话。

 

2018年1月,朱晓娟接到重庆一家媒体的电话,对方说,一个自称“何小平”的人来向媒体求助,说自己26年前做保姆时,曾从重庆解放碑一户人家中抱走一个男婴,如今“受到一档寻亲节目感召”,想把孩子给送回去。

 

电话那头问朱晓娟,是否在1992年丢失过一个男婴。

 

接电话时,朱晓娟刚刚散步回家,电梯里,她有些生气,告诉对方,自己虽然丢过孩子,但是“已经找回来二十多年了”。一旁的小儿子则说,那“应该是个诈骗电话”。

 

盼盼“失而复得”的故事,充满戏剧性。1995年冬天,朱晓娟夫妇贷款3万元,到河南安阳寻子未果。当地公安局一名工作人员告诉他们,不远的兰考县刚刚解救出一批被拐儿童,对方建议两人把孩子照片发过去,让那边辨认下。

 

照片寄过去不久,兰考县警方传来消息,被拐儿童中,有一个孩子的年龄长相与盼盼接近,希望朱晓娟夫妇当面辨认。

 

朱晓娟和丈夫赶到开封市儿童医院,与那个“跟盼盼很像”的男童见面。

 

“第一感觉就是不像。”朱晓娟对记者回忆,自己隐隐觉得眼前这个孩子,并不是丢失的盼盼,但是程小平显得有些兴奋。半信半疑之下,两人决定做亲子鉴定。

 

当年,能够进行亲子鉴定的机构多数直属于司法机关。法律学者刘昌松告诉新京报记者,上世纪90年代,公安、检察院、法院都下设法医鉴定机构,并且对外提供鉴定服务,直到90年代后期司法鉴定制度改革,检察院和法院的鉴定职能才剥离出来,演化为今日的第三方鉴定机构,仅有公安系统依旧保留独立的法医部门。

 

朱晓娟选择了距离最近,具有鉴定资质的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在郑州留下血样后,便回到重庆等消息。

 

20天后,没有等到结果的朱晓娟主动致电,对方告知,鉴定已经完成85%,但因为“实验室停电”,结果还没有做出来。又过了将近20天,朱晓娟收到河南省高院寄送的鉴定书。

 

记者获得的鉴定书上,盖有“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法医技术鉴定专用章”,鉴定过程显示,通过对朱晓娟、程小平夫妇,以及被拐儿童血样进行血型和DNA指纹检验,三者的DNA图谱“符合孟德尔遗传规律”。

 

据此,1996年1月15日,河南省高院作出鉴定结论,认定被拐儿童与程小平、朱晓娟,“具有生物学亲子关系。”

 

“盼盼”找到了。回到重庆那天,朱晓娟一家举行了欢迎仪式。此前的1993年,盼盼丢失的第二年,在寻子无果的情况下,朱晓娟生下第二个孩子。如今“盼盼”回家,这个家庭一下子有了两个儿子。

 

来电话的女记者没有放弃,加了朱晓娟的微信后,发来几张照片。朱晓娟仔细端详照片里那个年轻男子的脸,浓眉、大眼、短鼻、圆脸,跟自己和身旁的小儿子很像。

 

直觉告诉朱晓娟,照片里这个孩子,可能真的跟自己有关系。如果是这样,养了二十多年的“盼盼”又是谁?


━━━━━

“可能是技术问题”

 

26年前,因为河南省高院的一纸亲子鉴定,朱晓娟从开封领回“盼盼”;26年后,重庆市公安局的又一纸亲子鉴定,送回亲生儿子刘金心。

 

在朱晓娟的离奇经历引发关注后,河南省高院主动派人来到重庆,与朱晓娟面谈。朱晓娟告诉新京报记者,2018年3月底,河南省高院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人在法院负责赔偿工作。三人传达了河南省高院对于这一事件的初步处理意见:对朱晓娟表达歉意,组成专案组调查,后续情况将及时通报。

 

一名参与上述会面的河南省高院干部告诉记者,当时到重庆去,一是想了解朱晓娟这边的情况,另外一个就是对其情绪进行安抚。回到郑州后,河南省高院即对当年的鉴定过程进行核查。

 

▲河南省高院鉴定显示“盼盼”与朱晓娟具有亲子关系

 

朱晓娟觉得,如果能够把当年的事情搞清楚,厘清责任,也算结局完满。因此在会见后,朱晓娟一度谢绝媒体采访,“不想把事情搞大。”

 

一直到四月底,河南方面始终没有新的信息,也再未与朱晓娟接触。朱晓娟向记者展示的聊天截图显示,河南省高院工作人员反复称,“在等领导回复。”

 

距离第一次会面三个月后,2018年6月12日,河南省高院再次派出工作人员到重庆与朱晓娟接触。他们告诉朱晓娟,河南省高院可以提供部分精神赔偿,大约是5万元。

 

7月5日,参与这次会面的一名工作人员向记者透露,经过初步调查,河南省高院当年的亲子鉴定过程中,不存在违法违规问题,之所以出现结果偏差,“可能是技术问题。”

 

这一次会面不欢而散。朱晓娟告诉记者,对方提出,“养别人的孩子也是养,养自己的孩子也是养,现在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一样可以养老送终。”这样的表述,让朱晓娟觉得对方“没有诚意,也没有歉意”。

 

朱晓娟向记者提供的短信显示,河南省高院一名张姓工作人员称,他们“就是因为二十多年以前单位同事的过失来的,怎么会没有歉意”,并表示“鉴定结果出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过失,不是任何人故意的结果”。

 

记者拨打发送上述信息的电话,对方承认是河南省高院工作人员,但拒绝对信息内容置评。

 

朱晓娟想看一看河南省高院对于此事的调查报告,没有获得同意。

 

一个想法在朱晓娟内心萌生:起诉河南省高院。朱晓娟告诉记者,之所以这样做,一是可以让河南省高院对当年的错误鉴定负责,二是作为案件重要书证,律师将可以看到河南省高院的内部调查报告,了解当年的鉴定过程。

 

这是一个大胆的想法,朱晓娟觉得,自己人生的“下半场”刚刚开始。

 

▲刘金心归来后,今年6月,朱晓娟跟他拍了一张合影。


━━━━━

起诉鉴定机构存多重困境

 

接受朱晓娟的委托后,重庆合纵律师事务所组成律师团,对这起案件进行分析。

 

律师团成员黄敏告诉记者,这样一起民告官的案件,此前还没有相关判例,因此所有的步骤都需要摸索前进。其中主要的核心问题,便是具体的起诉方式,以及管辖权的问题。

 

根据现行《行政诉讼法》规定,行政诉讼的主体只能是行政机关,而法院属于司法审判部门,不属于诉讼主体,这也意味着这起事件,不可能以“民告官”情形中,最常见的行政诉讼形式立案。

 

律师刘昌松告诉记者,按照现行法律规定,如果是当事方认为法院判错案件,是无法通过司法手段起诉的,只能通过上诉或者申诉。在这种情况下,法院不能成为被告。不过,当法院并未履行审判职能时,其可以被当作一个民事行为主体,个人可以对其提出诉讼。

 

记者获得的收据显示,程小平向河南省高院缴纳1500元“亲子鉴定费”后,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出具一份盖有法院财务专用章的收据。

 

刘昌松说,这份收据足以证明,当年河南省高院的鉴定部门是对外开放且收费的,其与朱晓娟夫妇之间,实际上是一种委托关系,在进行亲子鉴定时,法院并非在履行审判职责。

 

 

▲程小平向河南省高院缴纳的1500元亲子鉴定费收据

 

黄敏介绍,律师团经过研判后认为,河南省高院有偏差的亲子鉴定,导致朱晓娟错养儿子二十多年,本质上是一种民事侵权行为,“既然河南省高院开展鉴定业务,也有条件开展这一业务,那么就应当承担因鉴定错误而引发的相应民事侵权责任。”

 

不过,在具体侵权情形上,律师团陷入困境。黄敏说,团队一度想以侵犯监护权起诉,但又被推翻。“法院实际上没有直接侵犯朱晓娟的亲子权和监护权,朱晓娟是因为相信亲子鉴定报告,主动放弃继续寻找。”律师团因此决定,直接以“民事侵权”起诉。

 

除此之外,管辖权的问题又摆在朱晓娟和律师面前。状告省级法院,应当向哪里起诉?刘昌松说,这一案件的特殊性在于,河南省高院是侵权行为发生地内级别最高的法院,如果在河南立案,涉及到回避情形,如以侵权行为发生地提起诉讼,则需要最高法指定管辖。

 

考虑到这一情形,黄敏说,律师团队最终决定以侵权结果发生地,即朱晓娟所在的重庆时渝中区提起诉讼。

 

民事诉讼法及相关司法解释规定,侵权行为地包括“侵权行为实施地、侵权结果发生地”, 因侵权行为提起的诉讼,“由侵权行为地或者被告住所地人民法院管辖。”

 

多名法律界人士表示,朱晓娟以民事侵权起诉河南省高院,鉴于被告方的身份,其后的审理或将很漫长。

 

朱晓娟希望通过起诉,也告诉刘金心,应该“走出来,站出来”,而不是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她说,“起码,不要老把自己当作受害者,然后沉沦。”


点击“阅读原文”,下载去运动 App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