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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健|破解中国“工具”教育之惑

2016-10-20 周健 有益才说

|社会  生活  公益|一个人和他真实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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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发于FT中文网  2016年10月20日 


周健:人格教育比知识灌输更重要,最重要的是以身作则、身体力行。这并非在中国没有落脚之处,只是大家忽视了而已。



前些天,笔者写了一篇《诺贝尔奖与中国的“工具化”教育》(点击阅读),引起了不少讨论,有不少人留言说:有一个小疑问,“人”的教育到底应该怎么做?你应该介绍更多具体的内容和方法。”

我们首先需要一个共识,那就是人格教育比知识灌输更重要。

人格教育该怎么做?我问这个留言的朋友,你怎么看新东方比很多教育机构学生更多?新东方出来的学生最爱给大家交流的是什么?从新东方出来的罗永浩,最愤愤不平的是什么?

新东方和其他学校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在课程中加入了老师自己的“身教”,从新东方出来的学生最爱讲的是新东方老师的“段子”,这些“段子”就是关于“人”的教育。罗永浩从新东方出来以后,愤愤不平地讲了两个人的故事,一个人是“别人讲的人生经历、笑话、伤感故事等等全部搬到自己身上,讲给学生听”;另一个是在课上给学生讲“他跟残疾姑娘谈恋爱”的故事,由此可见新东方的教师们对这部分的“绝活”的重视。

人格教育在中国并非没有落脚之处,只是大家忽视了而已。人格教育的“内容和方法”,最重要的是以身作则、身体力行,这是培养儿童特立独行、表里如一的先决条件。

现实中,从教育部门到学校乃至民间教育机构、从专家到老师乃至家长,大家喜欢谈的是方法,喜欢介绍的是工具,喜欢推荐的是图书,特别是很多商业教育机构和望子成龙心切的父母,更是深陷其中。据相关资料,2015年,中国的图书市场中,少儿类图书码洋比重为20.47%,高居全球之冠。

买书、读书有用么?当然有用。但是,如果学校的校长、老师,每天忙着自己评职称、想方设法讨好领导,却要求孩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如果家长每天无所事事、浑浑噩噩在麻将桌、酒桌上,却要求孩子考试就要考满分、排名就要排第一、成龙成风,这不是胡闹吗?


践行以身作则的榜样教育本身并无什么困难,即便是普普通通的百姓,都可以在平时的言谈举止中给孩子以生活的教育,以行为的榜样。教育的本意就是学习模仿、推陈出新,模仿和跟随行为是所有哺乳动物的天性,老师、家长给孩子做什么样的榜样,孩子自然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中国古人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是这个意思。

而现代教育最大的问题就是喜欢谈方法、谈工具,而不谈言传身教。过去的私塾教育,无论其内容如何迂腐,教育方式如何粗暴,其一直坚持着言传身教的正确方式,却是值得肯定的。

说到榜样,很多人就会记起“学习雷锋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这首数亿人传唱过的歌曲。过去的几十年里,中国的教育政策极其迷信利用“好榜样”的言传身教来促进社会的改造,然而事实却与愿望相违。“雷锋式榜样”最大的谬论是号召“全国人民向雷锋同志学习”,寄希望于十几亿人都能达到“车同轮、言同文、行同伦”的思想境界。然而,统一划齐的模仿不是教育是洗脑,是欺骗,而真正的教育就象原始森林一样,有鲜花有绿草也有参天大树,罗素说的“参差不齐乃是幸福本源”才该是教育的目标。

如果一个人不能做到独立思考和表里如一,无论教育的“内容和方法”用得多么成功,无非是培养出一个有能力的“工具”而已,其实际功效和教育并没有多大关系。成功的模仿教育是建立在多元化的选择之上,而不是树立某种单一化的“完美”榜样让学生去追随。

中国公益研究院院长王振耀说过一句有意思的话:中国的人格教育被拔得无限高,高来没有人都够得着。


好多年前,莫言还没有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时候在北大演讲。有学生问他:“有不少人说您的《红高粱》是模仿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请问莫言老师,你怎么看中国人说天下文章一大抄?”莫言听完了,慢条斯理地回答到:“你可能忘记了,‘天下文章一大抄’的后半句是‘看你会抄不会抄’。”

莫言讲的实际上有深刻寓意,会抄与不会抄,抄姚雪垠的《李自成》,还是抄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选择之下是价值观的呈现,选择的过程是对历史和未来的思考。“会抄”与“不会抄”的前提是这个人会选不会选,而选本身就是一个需要智慧和眼光的事情。生活中,有些人花钱不多,穿衣服漂亮好看,而有些人一掷千金,穿衣服总像穿“盗版”,这就是模仿能力被扭曲的结果。

模仿能力的扭曲是榜样教育的无限拔高和单一化的结果。榜样本身没有好坏之分。榜样就象穿鞋子一样,只有合适不合适之分。榜样身上的好不是塑造出来的,而是受教者观察出来的;榜样的好不是宣传出来的,而是从受教者模仿的经验中引申出来的。正确的模仿能力是不断创新,却永远不是全新,有时虽然守旧,却不会不食人间烟火。

从“五四运动”到“文化大革命”,中国人在教育思想方面有两个问题,一个是“伪科学”的科学发展观,一个是“伪先进”的文化批判,前者的结果是把中国变成“山寨”大本营,让榜样学习成为“东施效颦”,后者的坏处是把传统文化连根拔起,让榜样成了“无本之木”。

讲一个故事,当年我在公司上班的时候,也是招募了不少青年才俊,创意部有两个设计毕业于中国最牛的美术院校。其中一个现在是国际知名的视觉艺术家,另外一个多年没有联系,不知其踪。这个国际知名的视觉艺术家当年最熟练的“手艺”就是“抄”,这个人看优秀的作品,有非常强大的逻辑解构和美术迁移能力。让你吃惊的是,他把原作和“赝品”放在一起,如果没有特别介绍,根本看不出来二者的关系。

另外一个不知所踪的哥们,当年经常通宵加班不回家,冥思苦想坚持走“原创”的道路,结果往往是不尽人意。模仿能力的强弱,在现实工作中的差距是巨大而可怕的。具备模仿能力的人,在干一份工作之前,首先是穷尽相关的作品和资料,思考如何推陈出新;缺乏模仿能力的人领到一个新任务之后,大多一脸茫然地对老板说:“我做出来你不要改,冥思苦想的原创不容易”。老板都快被你们吓死了,扼杀原创精神得是一个多大的罪名呀。

缺少正确榜样教育的中国人,今天往往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急功近利、简单粗糙地模仿,最终走向“山寨”之路,另一类是不管有没有经验,拿起来就做,美滋滋地把“无本之木”说成是原创的参天大树。


中国人把模仿能力变成“山寨”能力的原因——“急功近利、简单粗糙”,只是表象,东西方文化的差别是内在的肌理。西方文化之下,解决一个问题大多从抽象思考出发,然后是逻辑推演,最后是通过实验得出具体的方法和工具;东方文化之下,解决一个问题是从具体的实践出发,找不同的方法和工具,成功之后,再用各种学说把自己的行为贯通成理论体系。

西方文化是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砍刀,站在树旁边说:“这把刀可以砍倒这颗树”;中国文化是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砍刀,指着一棵砍倒的树说:“这把刀砍倒了这个树”。实践在前、理论在后的中国人,往往缺少抽象思维的能力,喜欢具象思维。

中国人先实践后思考、先技术后理论的文化模型,最大的缺陷是容易形成一个封闭而坚不可摧的“自嗨”体系,因为这是以“事实为基础”来支撑的体系,天然地具备抵御“证伪”的能力。一百年前,即便被西方的坚船利炮打得“落花流水”,大多数中国人还是愿意相信“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可以让巨龙翻身,虽然大清朝为此“翻了船”,这也是大多数中国人“顽固不化”,拒绝“普世价值观”的文化基础。

在具象思维的主导之下,一百年前,西方以工具论为主导思想的“新教育理论”,在培养出希特勒这样的极端“民族主义者”之后,历经二战的反思,已经被西方诸多国家的“体验教育”所替代,而中国人现在还在“工具教育”的歧途上奋力前进。

人格教育的主要方式是榜样教育,学校里榜样教育的核心是“师道”,但现代学校制度早已把“师道”扫荡成一地鸡毛,鲜有老师以榜样自勉自居。在人们看来,老师不过是领工资、养家糊口的一份职业而已,特级教师,也无非就是一个专家,专门研究知识灌输和考试技巧;职业培训的公益组织,也无非就是为毕业的学生找生活出路,别无其它责任可言。

1949年以前,妈妈家里是开木工坊的,姥爷和姥姥带着的二三十个徒弟,除了木工技艺的传授之外,也担负着徒弟们基本的生活教育责任,而今天的学校教育则不然。

今天,在“保护个人隐私”的旗号之下,教师的私人生活在无声中完全与学生隔离。百度一下“教师卖淫”,竟然会有数百万条之多。虽然边远地区的乡村教师工资低是一个原因,但为人师表的教师能如此人格分裂,也是闻所未闻。

教师人格的分裂不仅是现实,也是制度造成的。在学校里,学生品德出了问题,教导他的不是平时上课的老师,而是专门的“德育主任”,这就是制度化地摧毁“师道”,把老师变成灌输知识和传授考试技巧的匠人,把原本一体化的人格教育活生生地给分离出来,真是所谓“举一而废百”。

这么说并不是指责“现代教育的学科建设”有害无益,而是说,知识和人格不应该分开教育。为了管理和评估,不同学科在形式上的区隔不可避免,但是这种区隔不应该去破坏教育作为一个整体的存在。就像一个现代的企业,表面上是各个部门各司其职、整体上各个部门之间又必须协调一致一样,其中彼此的连接,需要每个员工的不懈努力。同样在学校,教师就有责任将表面区隔的学科教育连接起来,提供给学生一个完整的教育。

我们必须承认,人格教育的责任远远大于知识灌输,每一位老师都应该对学生负起人格教育责任。这种方法,不仅适用于小学,也适用于初中、高中和大学,乃至硕士、博士和博士后。


教育不单是教育部门的事情,也是整个社会的事情,榜样教育除了学校、家庭之外,社会的途径也不容忽视。

孟子曰:“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廉,懦夫有立志;闻柳下惠之风者,薄夫敦,鄙夫宽,奋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闻者莫不兴起。”这句话讲的是历史文化的榜样教育。

现代人对中国历史文化研究深入的人太少,连于丹之不入流者都敢以“大师”行走江湖。这两年“国学”风行,又被很多人穿凿附会成民族复兴和东西文化之争,成为迎合政治时流之论,大有成为“民族自恋癖”的趋势,而其实,中国文化中的传统榜样一脉,并未真正传承。

中国人在传统上习惯把官员叫做“父母官”。“父母官”缘起于上古时代的“贤人政治”,做官的人,要做人民之“父母”,要做社会之表率。但是,当今社会强调的是技术官僚和专家治国,并辅以“民之公仆”及“为人民服务”。

然而,官员在做技术官僚和人民公仆之前,他首先应该是一个人,为了获得社会的尊重,他首先应该是一个像样的人,而不是一个“公仆”,一个“技术官僚”。一个称职的“官”,对社会要以人格为本,要负起社会表率的责任。官员实施公权力应该公私分明,官员做人是不能分公私的,官员的私德,代表着社会的公德。

尊重隐私是现代社会的标志,但是,官员作为掌握公权力之人,不问其私德,不公布其私人财产,终究会成为一个社会的灾难。隔岸观火看美国大选,即便是在非常注重隐私的美国,政治家的隐私都是无处避讳。可是,这些普通的常识,在中国都难以实施,那就更谈不上政治的社会表率和教育作用了。


现代教育为什么在中国无路可走?历史与政治两种因素的结合毁掉了“社会性”的榜样来源,职业化和现代学科制度,又让“师道”实施不畅。从宣传角度树立的“完人”榜样,普通民众高攀不上,权力阶层不愿学,整个社会的榜样教育,自然而然变成了一个自娱自乐的“空转”体系。

中国学校教育一直把机械理解的“科学”当着永远正确的旗帜,把“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演绎为成绩和排名才是硬道理,把有“瑕疵”的榜样隐藏起来,束之高阁。殊不知,真正的“榜样”和“科学”精神都不是真理,而是不断等待有人去推翻、在前进中否定的东西。

哲学家卡尔波普尔在《科学进化论》中说,科学最大的特征不是“证明”什么东西是正确的,科学的本质是“证明”什么东西是错误的,凡是不能被“证伪”的东西,都不是真正的科学。割裂的、机械的错误“科学”教育思维,很可能成为一种“伪科学”教育,助长教育的“工具化”,这应该引起我们的反思。




我在等您来,约不约?


本‍期京师公益讲堂嘉宾,邀请北京感恩公益基金会发起人、理事长周健老师,为您分享他在公益之路上的坚守与思考。周老师担任多家媒体社会公共政策及公益评论作者、专栏作家,2015年5月,周健与、野夫、杨立新等人在北京感恩公益基金会联合发起了“一校一梦想”公益行动。



“活动安排嘉    宾:周健 时    间:2016年10月21日 晚7:00—9:00地    点:北京师范大学京师大厦3层第六会议室报名方式: 请扫描二维码报名
注意事项:报名成功后请于当天在活动现场签到领票!嘉宾介绍周健曾用名才让多吉,公益人士、专栏作家。北京感恩公益基金会发起人、理事长,《英国金融时报》《南方都市报》《新京报》《中国青年报》《凤凰网》等多家媒体的社会公共政策及公益评论作者、专栏作家。具有十年一线公益项目及企业社会责任规划和管理经验,参加过多次国内救灾、灾后重建工作。长期致力于在贫困儿童和灾后重建领域帮助弱势群体搭建社会资本平台,重塑生活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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