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健 | 弘扬师道，野夫再开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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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让多吉）
10月28日，作家野夫在朋友圈发了一条收了“文武二徒”的消息，照片中野夫端坐上座，徒弟在下方跪拜，中间桌上燃红烛两根，前供关公，后贴红纸黑字“拜师礼”和“天地君亲师”。照片一出，一些爱思考的人受不了啦，觉得兹事体大，男儿膝下有黄金，小伙子一跪，奴性就出来了；野夫这么一受拜，专制的本性就暴露了。
从皇帝下台至今百年有余，新文化之下的礼崩乐坏焚琴煮鹤，大家有目共睹。现在该是我们对一些事情的看法，重新梳理一下的时候了。譬如，野夫“跪拜收徒”这件事情，未必一定是封建糟粕，也许还与自由平等的现代精神一脉相承。“跪”不代表着专制，想跪不能跪和不愿意跪却必须跪，那才是真正的专制。
人类本质上是属于不理性、且容易被煽动的动物，大脑习惯性喜欢多快好省出结果。一百多年前，皇帝下野，国人“剪辫子”蔚然成风，美滋滋地认为奴性是随着辫子长出来的，剪掉辫子就剪掉了奴性。当时，有个叫辜鸿铭的老夫子，坚持不剪辫子，他说：“我头上的辫子是有形的，而你们心中的辫子是无形的。”
在辜鸿铭看来，留辫子于身，是对文化的敬重，是民俗的保留，而非奴性。一个人如果不能像自由人一样思考，不能接受多元化的文化，辫子剪掉与没剪，其实区别不大。满人要大家留辫子，大家就留辫子，民国要求大家剪辫子，大家就剪辫子，这些都不能称之为追求自由进步，最多算是集体无意识下的随波逐流。
真正的自由进步是你想留辫子就留辫子，你想剃光头就剃光头。所以，辜鸿铭回应骂他留辫子是腐朽的人说：“没有辫子的畜生，野兽！”，而对于那些剪掉辫子后戴顶帽子的人，辜鸿铭戏称“沐猴而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我们这个时代，每天都上演着各种盛装之下的仪式和宣言，只是很多仪式都简化为官场、职场中的过场，外人已经很难知道他们是众志成城，还是见面打哈哈的社会习惯。
西方男人习惯向自己钟情的女人下跪求婚，已经有数千年历史，中国人现在也乐此不疲。我想问的是，那么多下跪的男人，有几个男人一跪，就变成了女人的奴才，有几个女人接受求婚，就成了家庭生活的独裁者？
“跪拜”是一种文化仪式，跪女人是跪，跪师父也是跪，为什么到跪师父这里就不行了呢？我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时代“师道”尽毁，很多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喜欢同道旁边放冷箭，亲人背后捅菊花，做一切事情都追求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野夫弘扬“师道”，言传身教带门生，实在有逼着很多“正人君子”内裤不保的风险，不反能行么？
我曾在《破解中国“工具”教育之惑》一文中说：言传身教是破除“工具化”教育的必经之路，学校里榜样教育的核心是“师道”，但现代学校制度早已把“师道”扫荡成一地鸡毛，鲜有老师以“师道”自勉自居。
当今之下，老师对很多人来说，不过是领工资、养家糊口的一份职业而已，特级教师，也无非就是一个专家，专门研究知识灌输和考试技巧。过去的“师徒之教”，无论其内容如何迂腐，教育方式如何粗暴，其一直坚持着言传身教的正确方式，这是值得传承的。
人格教育比知识灌输更重要，人格教育的“内容和方法”最重要的是以身作则、身体力行，这是培养人独立思考、表里如一的先决条件，而现代教育最大的问题就是喜欢谈方法、谈工具，而不谈言传身教和独立思考。
孟子曰：“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廉，懦夫有立志；闻柳下惠之风者，薄夫敦，鄙夫宽，奋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闻者莫不兴起。”
在教育目标方面，人类有两个尖锐对立的极端，一个是“伯夷”式的权威养成，譬如：当今藏传佛教的“活佛”培养；一个是专业的技术官僚训练，譬如：当今之大学教育。在二者之间，还有一个适合大多数人的有效教育方式就叫“师道”教育。“师道”是师父以身作则，以自己主张的生活方式、三观和经验教训来教化门生的教育类型。“师道”教育是按照师父的理想，去培养具有不同性质、不同生活方式和价值观的社会人。
野夫说：“我也渐渐老去，也想把平生经验和教训，三观和主张，手艺和本事，一代代薪火相传下去。我这跪来的一点学问，你也得跪着接过去。不为别的，为个对历代前辈和先烈的尊重。”平生经验和教训，三观和主张都是师道身教的核心，师道身教的样本不是通用的理论和方法，是拿自己的人生体验做样本，传授给自己的门生。在身教中，奢谈理论，说一套，做一套，是行不通的。
野夫循古礼收徒，有人问野夫能教孩子什么？这群人犯的就是只知技术教育，不知人文传承的毛病。殊不知，现代技术教育之下的人，缺少人文的支撑，即便讲起自由来，也是谋求思想与行为的稳妥，表面上大义凛然，背地里却是善打小算盘的高手。最可痛心的是，这群人天天讲自由平等，却不以身作则为束，对自己不点之行，竟以“自由”一词而蔽之。
师道要求做师父的人承担的责任，绝对不仅仅是传输一些手艺和本事，而是要把自己整个人生和盘托出，做弟子的榜样。师父要做到经师与人师的结合，去培养一个独立的人，从这个意义上说，师道是对专制极权社会的最大威胁。中国古代的“士人”之所以瞧不起宦官和师爷，究其原因是宦官和师爷一般靠舔菊独裁上位，而鲜有独立思考和表里如一的精神。
师道最大的价值是在培植一个人的精气神，选择老师，首先要看他定义的学识是什么？ 其次，才是看他学识的多少，学问的深浅，能教给孩子什么东西？最重要的一点，师道要看老师是不是把自己的学识用在自己待人接物、处理冲突、社会协作之中，做到了学识与个人操守之间的融会贯通。今天，有很多“假老师”，在台上，演功力十足的套路，在台下，对徒弟说，那些话都不算数。在师道教育中，老师表里一致的作用，远远胜过一切的人生守则和惩处条例。
一个手掌伸出来，五个手指头都不一样长，什么事情总是有好有坏。在“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个问题上，我曾经呛声过郭德纲说：“师道”是江湖规矩，做师父的，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萝卜两头切”便宜占尽。情感上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强权，利益上选“培训班收费”的商业规则，明面上在做人，背地里在做鬼。“师道”是一种有效的教育方式，但也不要把师徒之间的关系神圣为灵丹妙药，“师道”被被神化之后，郭德纲和曹云金就是结局。
至于江湖，在我看是相对于庙堂而言，绝非简单言之为“尔虞我诈”和“下九流”的道场。江湖之中的士大夫以“隐”为争，鄙视的是门阀士族下的“按爹分配”和想方设法求恩宠的“宦官秘书”以及资本主义衍生出来的“捐官入仕”的买官卖官之徒。
江湖规则和跪拜收徒都不可耻，可耻的是那些明面上在做人，背地里在做鬼的趋利小人，小人为一己之利而背地里放箭，真的不可以之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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