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健 | 特朗普会不会成为“大闹天宫”的“弼马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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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发于FT中文网 2016年11月10日 （才让多吉）吉）
周健：人与政治的关系，要说社会精英那就是“翩然一只云中鹤，飞去飞来宰相衙”；要说普通草根，那就是“孙悟空大闹天宫，造反只是为招安”。
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这位政坛局外人令人错愕地当选美国总统后，全球市场出现震荡，美国的盟友震惊，世界各国领袖对此表态不一。为安抚全世界，美国共和党党中央连夜派人对外表示，在特朗普未来的内阁中，党中央将安排重量级人物参与其中，不会让他“胡来”。
特朗普顾说：特朗普的副总统彭斯未来将扮演超级角色，负责新政府的组阁和与国会的沟通。同样，纽约前市长朱利安尼也将迅速地介入成为一个关键人物。
对于特朗普的当选，显然美国共和党党中央和大部分党员都有些惊慌失措。
他会不会成为一个“弼马温”呢？
特朗普在美国大选中胜出，就像一次没有彩排的闹剧，一个局外人，闯入了人类社会防守最森严的政治社交圈，即将翩翩展翅。
看美国大选就像看一场闹剧。不过，政治从来就是人类的闹剧。荒蛮时代，部落竞选首领，彼此靠的是孔武之力，击败对手，策略自然是以己之长，击其之短。有了选票后，从“武斗”变为“文斗”，策略也是彼此揭短。
技术改变了形式，技术不能改变本质。
隔岸观火的群众把希拉里和特朗普分为“精英”和“民粹”，也只是习惯性的技术分类。所有的政客本质上并无二样。在过去，看上去，美国竞选总统之前，候选人的根底会先被媒体掘地三尺，全方位无死角，把曾经的丑事弄个底朝天；但事实上，彼此都是政客，各自有媒体拥趸，相互揭短也有行规，颜面还是要给对方留的。
只是2016年的美国大选，半路杀出一个不按照规矩出牌的圈外人特朗普，以及互联网催生出来的阿桑奇，资深政客希拉里台上一分钟的表演和台下十年的功夫，被不讲规矩的媒体和自媒体扒得七零八落。
而特朗普今天能够当选，开启的是“孙悟空大闹天宫”的“竞选”新模式。这未必意味着美国社会的撕裂，但一定包含着在移动互联网和社交媒体兴盛的今天，更多的普通人发声和获得更多的信息的机会在增加，并开始影响着现实的社会运转模型。
当支持希拉里的社会精英都认为她能够轻松击败这个“搅局者”的时候，特朗普不仅意外地获得了草根阶层的选票，而且还一路有惊无险，最终拿下这次大选。看看特朗普挑战的内容，环保、种族平等这些议题，历来是传统政客们开给社会的“安慰剂”，雷声大雨点小。而希拉里被揭露出来的——金权交易、裙带政治、疏离草根选民，这些又都是传统政治实实在在的积弊。
一切正如庄子所言：“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
对于特朗普当选，接受过良好教育，拥有稳定工作和收入的美国精英阶层大部分是愤怒的，他们愤恨特朗普的作风，他们大声疾呼特朗普是“民粹”、是“野蛮人”，他们认为，特朗普的出现损害了他们理想中的政治家形象——有恰当的理念和思路，有假设、有政策，再有行动，而特朗普只有两个字“行动”。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相对于普通人，大家还是更愿意听希拉里充满激情的、有长远理想的、漂亮的诺言，哪怕这些都只是台上的演讲，甚至永远难以实现。理论分析、逻辑推理这些东西，都是受过教育的精英阶层愿意认同的，他们知道从理论到实践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这个漫长的过程是他们维持自己现有地位和收入最好的保障。他们不希望社会的任何动作，给自己带来利益上的变化。
最重要的是，这些精英阶层深知现代政治的玩法，他们对希拉里被曝光的丑事有太多的心里准备。
过去的美国竞选，凡是政客彼此的揭短，或者媒体站队的批评，大多数时候会是功过三七开，即“少揭其所短，多称其所长”。要知道，在过去的美国政治竞选中，一切都是按照现代传播的逻辑运行，政客们更多的只管说自己“所长”，对于自己“长”的这一面，一定要有故事、有细节，让选民有热烈的好恶。
而2016年，美国大选的竞争显然比过去的更真实，“搅局者”特朗普根本没有被对手“高大上”的政治命名所吓倒，对于不尊重“国家秩序”、“国际政治基本规则”这些帽子，特朗普一概以普通人的“吃喝拉撒”这类接地气的议题回应。
过去的美国总统大选就像是“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的二人转。两个总统候选人，一个捧哏，一个逗哏，虽然互抖包袱，互相抹黑，但遭遇到现代政治的核心弊端后，众人一律拱手低眉，不愿说或不屑说，各种消息真真假假，满天乱飞，最后让选民投票。过去的美国总统大选，没有今年精彩，更多的是两个候选人表面看似对立，实际上又区别不大的政治主张，掩护着“政客”之间的昏暗，“挂着羊头，卖着狗肉”，以维持体制的运行。
2016年的美国大选不一样，特普朗是一个连共和党中央都不支持的共和党候选人，最终却拔得头筹，入主白宫。共和党党中央一开始只是把特普朗当作一个“暖场”的角色，如果不是他说自己有钱，愿意自费代表共和党参选，他其实连这个机会都没有的。结果没想到，特普朗靠着不看剧本，不看台词，不按套路走，让人眼前一亮，一下子成了网红，成为一匹黑马，最终成就了共和党的执政大业。
西方的现代政治制度是一种最不坏的制度，严谨地说，任何制度永远都没有最好的，只有最不坏。在这个逻辑下，“各以所长，相轻所短”的美国大选永远也不会选出一个最好的总统，只能选出一个最不坏的总统，所有政客之所以能高谈阔论，不过是他们脸皮比普通人厚，他们敢于傲视一切而已。
人与政治的关系，要说社会精英那就是“翩然一只云中鹤，飞去飞来宰相衙”；要说普通草根，那就是“孙悟空大闹天宫，造反只是为招安”。
现在，美国人选出了“不靠谱”的特朗普来当总统，但不要认为他会做出多少“不靠谱”的事情来。政客也是人，既然还是人，他心里就仍然有是非，有爱憎，而不可能只考虑“吃喝拉撒”这些简单的事情。即便今天，特普朗被美国的草根兄弟“抬”进了白宫，进入了美国核心权力中心，他依然要像一个普通政客一样，遭遇国家秩序与草根秩序的冲突，遭遇一人一票的民主政治中，把穷人与富人、精英和乞丐、勤快人和懒汉召集在一张桌上讨论利益分配的冲突，并去适应现代政治秩序内在的运作规则。
不要认为特普朗上台以后，世界政治一定会有新变化，美国国内社会一定变得更加撕裂。在现在这个充满层级的社会中，权力越大的人，对体制的依赖性就越强，体制本身对个人的约束就越大，即便是入主白宫的特普朗，他的每一个“民粹”的想法，或者我叫做“吃喝拉撒”的想法，也都需要一群精英去执行，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孤独的战争。
一个人孤独的战争是文学艺术，不是政治，文学艺术只负责解决个人精神冲突，政治负责解决一群人与几群人或几群人之间的利益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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