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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健 | “轻松筹”以及您不知道的中国慈善:装穷、造假、卖惨、提成和触目惊心的人性之恶

2017-02-20 周健 有益才说

 生活  公益|一个人和他真实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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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健曾用名才让多吉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没有泪点的施舍,就没被残害的乞丐;没有鸡血的捐款,社会救助中就没有装穷、造假、卖惨、提成和触目惊心的人性之恶。

专业严肃的公益是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恰当地提出问题。提出问题的目的是为了彻底消除这个问题。感情激动捐、被打鸡血捐都是挺傻的事情,凭感觉做事和凭冲动性交一样,毫无爱意可言。




很多人认为行善就是捐钱,捐钱是一件高尚的事。躺在床上想一宿,你会发现,感情激动捐、被打鸡血捐,常常导致的不是善而是恶。

无条件捐款是鼓励一些不劳而获的人,用悲惨去换取钱财,而没有一丝鼓励他们通过劳动争取经济独立的意思。传导到一些慈善组织,就会变成用夸大的苦难来筹款,令人发指的是乞讨组织,他们会用很多惨无人道的办法,制造残疾乞丐,组织他们行乞,自己在后面抽成。

城市乞讨和流浪人口是现代社会的通病,只是在中国,大街上乞讨的残疾人比任何个国家都多。你以为这些人因为残疾丧失了生活能力,所以给钱,事实上,这些残疾人都是被“乞丐组织”用惨无人道的手段制造出来的。



2015年,凤凰卫视《社会能见度》播出了一期“东莞乞丐”的节目。十年前,一个叫卢剑秋的打工仔,坐车去见女朋友后失踪。十年后,被姐姐卢晓燕意外发现,在东莞夜市乞讨。他双腿自膝盖以下不见了,胳膊也少了一只,身体趴在一个带轮子的小木板上。

卢剑秋告诉姐姐,在去见女朋友的路上,被人迷倒。醒来后已经被卸掉了两条小腿和一只胳膊。在黑屋子被关了一年之后,连续九年被人运来运去地去街上乞讨,帮坏人赚钱。节目的结尾依然没有找到卢剑秋,在亲人赶来营救之前,他已被丐帮转移走。 “丐帮”把拐、骗、抢、捡来的儿童或戳瞎眼睛,或毁容,或砍去一膀一腿,或折断四肢和手脚,或烧伤烫伤皮肤,或打断脊椎,或勒瘪胸腰,或挤扁脑壳,制作出千奇百怪的“残疾儿”作为乞讨的道具。

专业严肃的公益是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恰当地提出问题。提出问题的目的是为了彻底消除这个问题。感情激动捐、被打鸡血捐都是挺傻的事情,凭感觉做事和凭冲动性交一样,毫无爱意可言。

根据某一种情形,如果大量的人鸡血捐款,必然要导致有人去“制造”这种情形,“制造情形”的方式无非是“赵传旺式”夸大或“卢剑秋式”的造假,这种影响带来的恶是不可预知的。(有公益组织在为赵传旺筹款的时候,说传旺的阴囊和西瓜一样大,我曾经质疑那群已婚妇女,没见过阴囊还是没见过西瓜。)

在充满爱意的过程中,人性的恶就这么被激发出来了。



《清稗类钞》记载:1761年(乾隆辛巳),苏州有乞丐带“狗熊”表演,“狗熊”不能说话,却会写字吟诗。书唐诗一首收酬金百钱。一天,“狗熊”单独在家里,有人前往求字。“狗熊”在宣纸上写到:我是长沙人,幼年被丐帮劫持,先把我弄成哑巴。等我长大后,用针刺破我全身,乘我血未凝固时,杀狗熊一头,剥其皮,包于我身,人血熊血相胶粘,永不脱,用铁链锁以骗人。求字者一听,吓尿啦!报告官府,乞丐被刑部以“采生折割”罪制裁,判乱杖打死。

“采生折割”就是过去的“丐帮”把拐骗到的正常人,用刀砍斧削等各种办法毁容、毁五官、毁四肢、毁皮肤,把一个正常人变成奇形怪状的残疾人,甚至各种“兽”形,作为乞讨的工具牟利。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没有泪点的施舍,就没被残害的乞丐;没有鸡血的捐款,社会救助中就没有装穷、造假、卖惨、提成和触目惊心的人性之恶。

2015年6月初,南京女童小柯身患罕见病脊索瘤。小柯父母在南京拥有三套以上的房子和私家车的。他的父母通过网络求助,获得社会捐赠648.43万元善款。 7月1日,女童小柯的父母带领四名随行医护人员,花费25万人民币包机前往美国为孩子治病。在这之前,其父亲还因取消赴台湾长庚医学中心治疗以及相应的包机,赔偿对方费用36万。36万元人民币相当于中国贫困人口156年的收入总和,社会公众的鸡血捐款,把小柯父母内在的奢靡之心,一点点地培养起来啦。一起充满正能量的社会救助,转眼间就演变为人间龌龊的狗血剧(小柯蕾于2016年10月20日在美国去世)。

2015年,在“南京小柯蕾”之前,有广西电视台造假杨六斤获捐500万,在“南京小柯蕾”之后,有安徽张宏宇捏造“狗咬骗捐”案,筹集80万元。

贪婪之人对社会善意的无度挥霍,就是透支这个社会信任与爱的行为。当人们的善意被挥霍之后,造成的最直接也是最可怕的后果,就是致使那些真正处于困境之中,需要帮助的弱势群体,得不到社会应有的关心和帮助。

善意就像一面镜子,当这面镜子被砸碎以后,无论再怎么修复,照出来都会包含着人性中的贪欲、嫉恨、恐惧以及善意、爱心和温暖。所以,无论是筹款平台还是慈善公益组织,以及行政监管部门,我们对个案求助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必须要有足够的认识。



2014年8月12日,“轻松筹”以针对商业市场的品牌众筹平台为名,正式上线。2015年以后,“轻松筹”直接接受个人在其网站发起“大病救助”等筹款。据公开报道,截止到2016年2月,从第一例“白血病爱心众筹”到现在“轻松筹”已经有23465例公益项目在轻松筹发起,总支持超379万人次,筹款约1.87亿元。轻松筹平台直接提取手续费超过375万元。

2017年2月16日,民政部社会组织管理局约谈轻松筹平台相关人员,就其存在个人求助信息审核把关不严、对信息真实客观和完整性甄别不够等问题要求其立即整改,做好信息审核和风险防范工作。

据《澎拜新闻》报道,就在“轻松筹”被民政部约谈的第二天。2月18日晚,已故举重冠军才力之女才巾涵因患甲状腺双侧乳头状癌,在“轻松筹”上发起“我不想死请帮帮我这个无助的16岁女孩”为标题的求助信息,求社会捐款60万元。

在很多网友的质疑之下,才巾涵第二天把筹款目标从60万改为20万元。

才巾涵的主治医师张浩介绍说:甲状腺乳头状癌并不是致命的病,手术几乎没险,费用也低,2万元就差多啦。

从60万筹款到2万元的医疗预算,从“我不想死”到“不是致命的病”,这中间,最不想死的不是才巾涵这个孩子,而是“轻松筹”为了融资、流量和提成制作的“爱意”。

“救救我正在重度昏迷抢救的孩子吧!—轻松筹”、“请好心人救救我的孩子—轻松筹”、“用爱心为患病宝宝架起生命通道—轻松筹”、“让爱延续,让她成长—轻松筹”,这种轻松筹信息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微信朋友圈的时候,有不少人像我一样,心里充满了厌恶,一定程度上,这些标题的逻辑,都是按照“标题党”的调性,费劲心思和时间雕琢成的苦难,它的确可以刺痛你,让你把钱包里的钞票交出来。

这样的标题有损求助人的尊严,也和慈善公益的平等互助精神背道而驰,但是,求助者相信这样才有希望达到“几个小时筹集上万资金”的神奇效果,而轻松筹也对此乐见其成,钱筹得多,他们提成就多。 

从被媒体曝光的“轻松筹所救女婴去世,父母在朋友圈晒旅游照”到“癌症患者家属想众筹30万,医院称仅自费六千”这些“轻松筹”平台的救助案例中,“轻松筹”越来越像共享时代的丐帮帮主。他们不用去经营一个乞丐组织,他只需要提供平台,那些贪婪之人就会聚集而来。“采生折割”这种制造惨状的脏事,“轻松筹”也不用亲自抄刀,即便将来真的出了什么差错,一句“个人求助信息审核把关不严、对信息真实客观和完整性甄别不够”,就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大家不要认为我说这些话,会让那些遭遇暂时困难的弱势群体,得不到社会应有的关心和帮助。说实话 ,作为一个普通人,无论“轻松筹”的那些筹款文案,琢磨出来的惨状让我感到多么不舒服,我也愿意相信那他们需要得到别人的帮助的仓惶心境。

只是我要说的,即便是现在,那些没有背景、没有能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在“轻松筹”上也常常是颗粒无收。在慈善资源稀缺的中国,谁有能力、有条件,谁就可以获得更多的社会捐赠,甚至获得远远超出自己正常治疗所需的社会救助。“轻松筹”今天的行为,在一个成熟的公益社会看来,事实上就是把“个人掠夺行为”的道德化和合理化。

当然,轻松筹带来的乱像,和我们国家的社会治理能力有密切的关系。即使我们相信,“轻松筹”这样的企业的确是想帮助那些身陷苦难的人,但是,其抽取提成,产生利润的做法,往往会不自觉地去鼓励或者放纵那些装穷、卖惨的求助者,更遑论后面暴露出来的触目惊心的人性之恶,他们更是无暇顾及。

说到底,大家都是普通的人,普通人的人性是经不住考验的,而维护一个良善的社会,需要的是完善的制度。在我看来,类似于“轻松筹”这样的平台都应该和企业脱钩,由非营利性组织来实施,而不是一脸懵逼地对社会公众说:“人要犯坏,我们一个企业那里能管住”这样的哲学问题。



作者介绍:

周  健  曾用名才让多吉,北京感恩公益基金会发起人、公共政策与公益评论专栏作家。有十年以上的公益项目以及企业社会责任规划和管理经验,是慈善公益理念的积极倡导者,也是慈善公益领域的资深践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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