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健 | 脑残的病，抢什么双黄连都预防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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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对“防疫”这件事越来越重视，从众志成城戴口罩到封路封村封门，每个人总想干点什么，这样的话才觉得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人民对得起社会。

很多人的忙活其实都是在营造气氛，比如《四世同堂》一开头，祁老太爷听说日本鬼子要打来了，他既不是组织大家保家卫国，与北京城共存亡；也不是像慈善太后那样逃跑，而是抢了三个月的咸菜藏在后院。祁老太爷深知，买几杆枪组织游击队太危险，买咸菜没有危险一样有仪式感，也能说明自己曾经抗争过努力过。

就像1月31日晚上，在买不到口罩中已经沉寂下来的“个人防疫活动”，突然被中国科学院上海药物所说一句：“中成药双黄连口服液可抑制新型冠状病毒”的消息激活。随后不到一个小时，在淘宝、京东、苏宁等电商平台发现，“双黄连口服液”大部分商家已经显示无货或已下架。哈药医药旗舰店显示商品已卖光。福森、弘泰等品牌双黄连口服液已售光。

在北京，只要还开门的药店，门口都排起了长龙，大家带着口罩排着队，彼此用坚定不移的眼神相互鼓励着，只为抢到一盒双黄连。

在仪式感中间寻找希望，在忙碌中忘掉痛苦，这是人类的通病。寻找希望和忙碌都需要时间和体力，当一个人的时间和体力被占有了的时候，他们的关注力和判断力就会减弱，就会导致智力缺陷的“群氓”效益。

2013年，日本出现核泄漏的时候，中国人想到前苏联切尔罗贝里核电站爆炸，官员囤着碘片自己吃，不发给老百姓。于是大家就跑去药店抢华素片，华素片抢完了，大家就抢价格比华素片高很多的螺旋藻片。螺旋藻片抢光后，大家开始抢碘盐，弄得农民在村口连普通盐都买不到。

后来，专家出来辟谣说，碘盐不能阻止人体吸收“碘131”，报纸上就批评抢盐的人太愚蠢。其实，当时抢盐的很多人并不愚蠢，我就看见有研究植物遗传的、有搞计算机的，也在混迹在北京城大爷大妈的队伍中，抢了几包盐回家。

虽然研究植物遗传的和大爷大妈生活的圈子完全不同，但二者有一个逻辑是相同的，对付各种疾病，首先想到的不是医院，而是有奇效的偏方。碘片和碘盐虽然都含碘，但就像红十会说的N95口罩和KN95口罩一样，看上去差一个字，但却有本质的区别。

我相信，昨天网上抢“双黄连口服液”的人，十三年前也抢过弄得满屋子酸臭的白醋，也抢过板蓝根和84消毒液，甚至也曾经深更半夜去加油站抢着加过油，虽然加一箱汽油只节省了8块钱，却没有算一下帐，开车排一个小时队，就烧掉了10块钱的油。

大家不要怪中国人听着风就是雨，事实上是我们是一个喜欢听演讲的民族，听演讲容易被感染，一感染就容易被感动，一感动就容易脑残。

你看这一次，人民日报、新华视点、文汇报、澎湃新闻等各大媒体都异口同声地说：“中成药双黄连口服液可抑制新型冠状病毒”。

后来，在中新社的“国是直通车”微博对中科院上海药物所不断追问的过程中，我们才知道，“是初步发现”、“还没有这么详细的研究”、“对病人如何有效，我们还需要做大量的实验”…… 

看到这里，我激动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人家才刚刚实验，媒体就冒着“造谣”的风险，把消息透露给老百姓，大家就是吃错药，死了做鬼也幸福。

激动之余，我又看到中科院在发给上级的专报中讲，武汉病毒所仅是在1月29日晚上到1月30日凌晨，差不多半个晚上的时间，做了一次用“双黄连”在体外浸泡病毒细胞的实验。

这样就能发现双黄连口服液有抗病毒的功能？

我不想在这里说谁谁谁有多愚昧，这次要说愚昧至极的首先是“没有把话说清楚”的媒体人，其次才是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和我们自己。

很快，有人找到湖南某企业在1月27日拿到的一份盖章文件，彻底证明“双黄连口服液”不是科学发现，而是一场有组织的营销活动。

此外，还有人发现，中科院上海药物所在2003年非典的时候，曾经研究出妇女用“洁尔阴”洗液能抑制SARS病毒的生长。

所有的“谣言”在本质上都没什么区别，但为什么“双黄连口服液”就能让众人马上趋之若鹜呢？原因无非是中科院对它多了一层知识包装，而人民日报、新华社、澎湃新闻等大媒体，又把“双黄连口服液”带入了大雅之堂。

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当然希望中药能在这次严峻的疫情中发挥作用，但任何行业都有招摇撞骗的害群之马，科学界不例外，中医界也不例外。

1933年鲁迅在《伪自由书·推背图》里说：“本草家提起笔来，写道：砒霜，大毒。宇不过四个，但他却确切知道了这东西曾经毒死过若干生命的了。”

我不希望大家在经历被科学界、中医界愚弄和消费之后，也提起笔写到：中医，脑残。字不过四个，但却让人知道这东西确实曾经骗过脑残人的很多钱财。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中医界有人确实是想发财心慌，也请保持一下吃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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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

周  健 ，曾用名才让多吉，北京感恩公益基金会发起人、公共政策与公益评论专栏作家。

北大百周年纪念讲堂 | CC讲坛《梦想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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