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芒先生，安息吧！”

中国日本文学研究会纪念专辑（之三）

缅怀李芒先生

李芒（1920-2000）

中国日本文学研究会第二任会长、中国社科院外文所研究员。曾任《世界文学》常务编委、外文所东方文学研究室主任。主要译作：《没有太阳的街》《黑岛传治小说选》《在外地主》《万叶集选译》。代表性论著：《富士朝霞》《黑岛传治其人和创作》。学风严谨，译笔传神。

作者简介

文洁若，翻译家。1927年出生于北京，是中国翻译日文作品最多的人。日本作家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等的作品，很多都是经由她之手被引荐给中国读者。

再有两个月就步入21世纪时，李芒先生安祥地、静悄悄地走了，时间是2000年10月30日21点16分，终年81岁。逝世之前他荣获了2000年日本“正冈子规俳句奖”，成为获此殊荣的唯一的亚洲学者，学术生涯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在长达40年（1950—1990）的编辑生涯中，我经手的日本文学翻译稿件不知凡几，而能达到李芒先生水平的屈指可数。编他的稿件，就像编周作人、钱稻孙二老的译稿似的是一种享受，非但无可疵议，还受益匪浅。80年代初叶，当我捧着《夜声》（上海译文出版社1980年10月版）译本到北京饭店去见日本作家井上靖时，他首先就问我：“那些《万叶集》和歌，很难译吧？”我立即回答说：“我是请李芒先生翻译的，并在这里注明了。”

我翻开“前言”最后一段给井上靖看：“《夜声》中的《万叶集》和歌，是承蒙李芒先生翻译的，特此志谢。”日本越有学问的人，认得的汉字越多。井上靖先生欣悦地连连点头。后来李先生《万叶集选》1998年问世，其中选刊了各类歌作734首，大体上反映了《万叶集》的全貌，足以与钱稻孙先生的《万叶集》汉译媲美。

李芒先生自1961年起多次访日，以他崇高的人品与渊博的学识，赢得了日本人民的尊重。1962年，为了配合日本广大人民反对日美修改安全保障条约的斗争，我在短期内编出一部《惊雷集》，于1962年3月由作家出版社出版。楼适夷社长的原意是让我多译几首，但我考虑到自己不擅译诗，就请李芒译了其中26首。他译的诗，一个字也不用改就发稿了。

1963年初我又接受了一项十万火急的任务：突击翻译并出版堀田善卫的《鬼无鬼岛》。我的编辑业务已排满，只能业余突击翻译。我向李芒求救兵，他译上半部（1至9章），我译下半部（10至17章）。连翻译带发稿，看校样，4月就问世，赶上了5月间召开的亚非作家会议。1958年至1966年，我在老社长楼适夷同志的领导下，一个人抓日本文学这一摊。虽是“一个和尚挑水”，由于有李芒先生这样的社会力量，多么紧急的任务也能提前完成。

1986年，李芒先生应日本学术振兴会的邀请访日。我的侄女文静刚好在东京昭和女子大学学习，有幸屡次见到李芒先生，受到教诲，并获得这位先辈书写的李白绝句《早发白帝城》。她珍藏至今。一些日本人士称赞“李先生的书法是第一流的”。

我想，还有一个方面是必须强调的。作为中国共产党党员、中国日本文学研究会会长、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研究员，李芒先生也具有政治上的敏感与原则性。例如在日本败战50周年的1995年，于中国召开三岛由纪夫文学国际研讨会不合时宜。三岛由纪夫的政治倾向性众所周知，在其文学创作中也不时表达出强烈的政治意识，甚至有《牡丹》那样的短篇小说态度暧昧地表现一个战争恶魔，在战后日本安然的生活中回味自己残暴的中国杀人经历。相关与此的争议，可参阅我2005年12月号《博览群书》上发表的文章《从三岛由纪夫的国际会议说起（外一篇）》。

可喜的是，在学术研究的同时，李芒先生还花费大量心血，培养了一批日本文学研究的高级人才，为中国日本文学研究的可持续发展做出了宝贵贡献。如今这些人才已成为日本文学界的骨干，取得了颇堪瞩目的成绩。李芒先生的公子李丹明先生在首都师范大学任教授，这些年来一直兼事着日本文学的翻译、研究工作，成绩斐然。公私两个方面，李芒先生都可以说是后继有人了。

李芒先生，安息吧！

上期回顾

中国日本研究会40周年纪念专辑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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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日本研究会40周年纪念专辑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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