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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成三十景|“震”在进化:“灾”难和羁“绊”

马星汉 东亚评论 2019-05-22








2018年日本汉字能力检定协会将年度汉字定为“灾”。


2018年年度汉字:灾,来源:日本汉检协会


日本“年度汉字”由民众投票,从20个汉字中选出他们心目中最能代表这一年的汉字。1995年正式开始,已经举办了23次。在这20多次的汉字选举中,理由和自然灾害沾边的有7个,将近三分之一。可以这么说,日本是全世界中受灾困扰次数最多的国家的其中一个。


在这些自然灾害当中,最显著的之一就是地震。


日本500年来所有地震震度分布,可以看出在中心地带基本都是6-7级;来源:古地震网


从2000年到2009年,日本一国的6级的地震就占了全世界20%,这是一个不用解释就非常可怕的比例。



而与此同时,日本人或许也习惯了地震对他们的日常所带来的影响,偶尔也会拿地震开开刷。比如这位就将其与朋友在地震发生时候的“日常对话”po到了推特上,发出了“这位心可真大啊”的感慨:


发推特的人:在摇晃着呢?

朋友a:(确实)在摇晃着呢。

朋友b:因为这风刮的太猛了吧。


这里东亚君就不仔细阐述为什么日本是地震多发国了。重点在于,地震很容易引发次生灾害:海啸、火灾、液化现象等等,尤其是像日本这样的岛国。而在平成年间,有两次非常强烈的地震灾害伴随着严重的次生灾害袭击了日本。并引发了不仅仅是物理意义上,而在政坛、国际关系等等社会意义上的震动。


1995年:阪神淡路大震灾



1995年的年度汉字:“震”十分精准的描绘了这一年最让日本人刻骨铭心的灾害:阪神淡路大地震。


阪神淡路大震灾中的“震”,是指1995年(平成7年)1月17日在兵库县南部发生的地震。所以日本气象厅把这次灾难又称作:兵库县南部地震。


地震最高强度7级,地震中心为兵库县,而受灾害影响人数堪称二战后最大:共6432人(包括地震后疾病等原因死亡的912人),负伤人数共4万3792人。其中兵库县死亡人数最多, 共6400人,也就是说99%的死者都在兵库县。


震后倒塌的阪神高速;来源:网络图片



”灾害正在进化“


NHK解说评论员吉村秀实在1995年报道这次灾难的时候引用了日本气象厅原地震科长木村工藏的话语:“灾害正在进化”。乍一听非常有理:确实从数字上来看,此次地震所造成的死亡人数是自关东大地震后数目最多,且自1948年之后首次超过了千人以上——当日本人以为已经战胜地震的时候来的当头一棒。而且正如报道指出,此次一个震度7级的地震就能使许多现代化设施系统陷入瘫痪,就像是地震在与人类文明同时进化似的。


但抛却上述的“进化论”,按理说像日本这样对地震有丰富的应对经验的国家,再加上现代科技的发展是不应该有如此大的伤亡的。那么原因到底在哪里呢?



大“震”灾


此次地震类型不同于常规地震,是不常见的内陆断层型地震(又称活断层型地震)。大阪政府甚至得出了:“千年至一万年中才会发生一次的地震。”这样的论断。东亚君认为虽然有一些夸张,但确实说明了这一类地震并不常见。


这种地震的不同寻常之处在于:相比较于海沟型地震来说,这类地震震源深度很浅且一次摇动时间极短(10秒到数十秒左右)。所以当它发生在如兵库县这类距离中心都市大阪府很近的浅陆型城区的话,会在短时间内造成对人员、建筑以及基础交通(比如上图的阪神高速)的重大伤害。



大震“灾”


之所以把这次灾害称作“大震灾”而不是“大地震”是因为此次天灾所带来的二次灾害:火灾。

此次发生地震的中心区域是神户市(兵库县县府)。90年代的兵库县虽然正在不断进行现代化的建设,但是大部分住宅还都是老旧的木屋, 而当朽木遇上了星星之火,就犹如是“力拉崩倒之声,火爆声,呼呼风声,百千齐作“。日本内阁府灾后在报告中所称:


“本次地震共造成火灾285件,烧损建筑物共7483栋,烧损面积达到了83万4663平方米…”


火灾发生的情景,来源:网络图片


再加上地震发生的时间是在清晨,被地震震醒的人们要么因为房屋倒塌而根本无法逃脱,要么因为还未清醒就被火烧死或者窒息而死。从死亡人员死因统计上来看,很有可能是两者的结合:即因为房屋倒塌而无法逃脱,而后因为火灾窒息至死。兵库县县府统计出来数据告诉了我们:在各种各样死因中被直接烧死的人以及外伤性死亡的人占比都不多,正是窒息及压死的人占比最大。


兵库县灾后统计的数据,可以看出窒息压死的死因甩开第二位3000多人;来源:兵库县县政府阪神淡路大震灾灾后报告



“大”震灾


看到这里大家可能就有疑问了:地震如此突然而且又是天灾,如果说当地或者国家政府机关来不及反应也实属可以理解,但火灾这种可以人为控制的灾难为什么会造成如此重大的伤害呢?政府公务员们在干什么呢?

这里首先先给各个政府机关以及要员们洗个白,尤其是消防员们:他们确实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现场,也撸起了袖子准备开干,可问题是——没有装备。


急着灭火的消防员A和干着急但没办法只能干瞪眼的消防员B,来源:网络图片


为什么会没有设备呢?主要原因是地震破坏了水道而缺水。这也暴露出了消防机关对于在缺水的情况下如何灭火的问题考虑不足,正如NHK评论员吉村秀实所批评的那样:“说到底消防机关还是过于依赖消防栓这种灭火工具了…地震之后怎么可能还有这样便利的设备呢?…这还是对于大地震的准备不足(所造成的)。”


这些还都只是表面因素,使这次灾难如此严重的主要责任,还是应由政府承担。


当时作为首相的村山富市,是在清晨6点左右的NHK新闻中知道这一消息,而并非通过大阪府或者兵库县的县府通报所得知。理应迅速报告灾情的国土厅是在地震发生后的2个小时左右之后才通报首相官邸,而等到政府设立“灾难紧急小组”的时候,已经是上午10点(地震发生后的4小时14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为什么理应反应最早的国家机关失灵了呢?内阁府在灾后做出了如下检讨:


“以内阁总理大臣官邸为首的政府,国家机关,国家各职能部门本就如此,地方的行政机关以及防灾相关联的部门(比如国土厅),竟也选择依靠电视以及收音机新闻作为最大信息来源…”


可是问题在于难道这是因为首相官邸不想向国土厅或者自治体询问情报吗?


东亚君认为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这个“不能”体现在于中央机关对于各个机关的协调,统一指挥以及情报分享的“不能”以至于在这次事件当中变成了“无能”。


在之后的众议院会议当中,村山首相对于情报收集以及管理体制的失误等问题,是这样回答的:


“…(这次灾难中的一些问题)多少我们也是第一次遇到,没有什么经验;而且地震也是清晨发生的,总归会有一些混乱的……”


这样的回答也让民众们十分不满,再加上各种其他因素,使得村山首相在震灾后的一年(1996年)辞去了首相职务。


不仅仅是中央和地方自治体失去了联系,地方的自治体之间的沟通也是问题重重。


就比如说前面说到的灭火问题:水道断裂,设备不全,没有办法灭火。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火势吗?


当然是去求援了啊!


日本人当然也不傻,当然也知道求援。受灾最严重之一的神户市上午10点(火灾后发生约4个多小时后)才开始向上级的兵库县求援。而兵库县收到之后,非常理解地点了点头,然后表示:


我们也要求援。


于是兵库县知事首长们才想到早就在一旁待机准备的陆上自卫队们,开始请求他们进来参加救援,等到了晚上,感觉救援火力还是不够,就又要求海上以及航空自卫队加入战斗。神户市的市民们气得两眼发黑:


你们早干嘛去了!?


自卫队们一脸无辜:我们需要地方自治体要求我们,我们才能进来救你们啊。


神户市的市长也是一脸无辜:我没权力直接要求自卫队,必须得是我的上级(兵库县的县知事)才可以啊。


兵库县的县知事更是一脸无辜:我又不知道你们是这个样子,哪敢贸然要求自卫队啊。


真是踢的一脚好皮球。


也难怪媒体之后会刊登出“地震之后当地部队询问何时出动,从防卫厅得到的命令是:等着别动!”这种令人不知摆什么表情的“小道”消息。


总的来说,由于中央政府的情报收集能力的不足,各个单位的协调指挥能力的失误以及像上述非常典型的官僚主义导致了一些本来可控的灾难变为不可控制,从而使震灾变成“大”震灾。


但也确实不能全怪在村山富市首相身上,正如时任内阁官房副长官石原信雄所言:


“这一次的灾害史无前例,而且我们法律制度也不完善。我认为就算由村山以外的内阁总理大臣来处理,也处理不好。”


而法律制度的不完善,主要体现在了管理层之间的问题上,准确来说是中央政府和地方自治体、自卫队之间的问题。


日本的中央和地方的关系,非常微妙。简单来说,中央和地方各自有自己一套完整的系统。中央有内阁和议会,地方有地方首长和地方议会。这种乍一看很像美国的政法系统实际上确实很类似,有些时候就会出现地方和中央互相看对方不爽的情况(比如冲绳美军基地问题)。


而在阪神大震灾中,中央和地方也几乎都是各自作战。中央有灾害紧急小组,地方自己也有灾害对策本部,谁也不服从谁。情报几乎是零分享,导致不仅仅是中央援助地方的时机拖延,地方自治体之间也是一团混乱。


再加上更加严重的是官僚主义使得自卫队这种理应成为日本人民最可靠的后盾的力量没有完全发挥作用。



灾后改革


痛定思痛,日本政府开始了改革的过程。如上面问题所述,接下来一系列的灾难相关法律的改革都是围绕着填平中央政府和地方自治体间的沟壑以及消除那些琐碎的条条框框来展开的。


灾后,政府修改了《灾害对策基本法》,给予了中央内阁在灾时更大的权力——即可以设立比地方的“灾难对策本部”更加高级的“非常灾害对策本部”。保证中央在特殊时刻有能力获取和整合情报,以及有能力调集全国力量驰援。


同时对于踢皮球的官僚主义,政府也通过给予防卫省一些权力来保证自卫队能够在第一时间冲进灾地救援。


但是往往一个体系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大自然和人类的关系就像是考生面对考题——被压一头。1995年NHK评论员吉村秀实批评防灾系统的漏洞,在十几年之后大批的抗议者出现在全国各地抗议由东日本大震灾而引发的福岛核电站事故,表明政府对于灾难的应对机制还远没有到完美的境界。





2011年:东日本大震灾



2011年年度汉字是“绊”。这是一个和1995年不一样的汉字,因为它描述的不是一个可直观的事件,但它却描绘出了日本人对于灾难的感性理解。但这之前,我们还是需要先了解整个灾难的过程:


3月11日下午2点46分左右


两位旅人正在福岛县田村市的山路上坐车赶路,道路开始轻微震动的时候,其中一人察觉些许不对劲:

A:怎么回事,是地震吗?

B:不会吧,是刮风吧(笑)

A:啊是刮风啊!我还以为是爆胎了呢(笑)

B:怎么可能,我都避开护栏了。

……

(停车)

A:这好大的风啊!(笑)


两位旅人继续边开着玩笑边准备避难。而此刻的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正是这阵“风”吹起了日本平成年间最强烈的地震以及之后一系列想象不到灾难。



东北地方太平洋冲地震


2011年(平成23年)3月11日下午2时左右,日本靠近仙台市的海域发生了日本观测史上规模最大地震:震度最高9级。


这种地震和上述的兵库县南部地震不同,是十分典型的海沟型地震。


综合来看,虽然震度等级很高,但是因为震源在海域,所以单纯就地震本身而言所造成的伤害不是很大。民众对此也不是非常慌乱,毕竟地震对日本来说也不是啥新鲜事。


戴着头盔继续留守在电视台播报的主持人;来源:网络图片


正如当时在距离海岸最近城市之一,岩手县的陆前高田市工作中的佐佐木高志所言:“…大家都很害怕的样子,因为(地震)摇晃了很久才刚刚停下来。(当时)大家担心的还只是地震。”


而其实真正应该担心的恰恰是地震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佐佐木高志当时所拍摄的地震时出来避难的人们;来源:NHK纪录片:东日本大震灾



东日本大震灾


黑色的巨浪;来源:网络图片

“真是想不通啊,城镇瞬间变成汪洋,实在是太诡异了。”——NHK纪录片中采访的灾民


地震往往伴随次生灾害, 1995年阪神淡路大震灾之时是火灾,而2011年东日本大震灾之时则是海啸。

由于地震发生在海上,地壳运动所带来的结果自然就是浪涛的翻动。对于像日本这样的岛国来说,海啸的范围大且广,存在的不可控性以及发生时间之短使得其带来的威胁远比火灾的大。


下方的警告栏中海啸的高度几乎都是10米以上;来源:NHK


当时对大部分城市居民来说(比如之前提到的岩手县的陆前高田市), “只是担心地震”,因此当地震过去后,市民们以为不会有更大的危险了,于是都急急忙忙地返回家中进行灾后处理。“(根本)没有赶紧逃生的气氛。”佐佐木高志如此叙述道。而就算没有返回家中的人,也依据防灾手册所写来到了距离海边只有短短一公里的市公民馆。其结果就是接踵而来的海啸吞噬了市民馆中将近200人的生命,没有依据防灾手册跑到市民馆,而去了更高的市政府的50多人却活了下来。


雪上加霜的是,本来就因为高度而难以抵挡的海啸又因为翻滚的海水卷起了海底的泥沙而变得浑浊,变成了冲击力更大的“黑色海啸”。


黑色海啸;来源:NHK


在冲击相同面积区域的情况下,黑色海啸的冲击力比普通的水要两倍还多。人一旦错过哪怕数秒的逃跑时机,都非常容易被黑色海啸卷走。同时,就算被卷进去之后侥幸逃脱,吸入泥沙中带有的油或者重金属等有害物质,很有可能会引发肺的问题,就如同定时炸弹一般。日本特意将此种疾病命名为“海啸肺”(津波肺)。


专家正在讲解这种病情,来源:NHK


在灾后的死因统计中,“因为海啸而溺死”的人占了绝大部分,约1万4308人,而第二位的“因为地震而被压死”的人只有667人。


面对这样的灾难,灾民们也只能是无可奈何地感叹大自然的恐怖。


灾民们所面对的景象,来源:日本经济新闻


当岩手县的齐藤贤治登上安全高度的时候,面对这样一副景象,就算是拍摄过数次自然灾害的他也不禁仰天长叹:


“什么防波堤啊。什么防潮堤啊。快停止吧,别再流啦!”


而当身在福岛县的冲浪运动员山田充祥看到这样一副光景的时候,他边开车打算逃到制高点,边发出这样一句感叹:


“这下核电站危险了。”


他的预感,十分不幸,是正确的。



福岛核电站事故


说到核电站事故,或者核能引发的灾难,或许会有人联系到16年日本拍的“新 哥斯拉。”


“新 哥斯拉”也确实是参考了福岛核电站事故,因此我们可以从电影中看到两个反映了现实的因素:即天灾和人灾。


“新 哥斯拉”中对付怪兽哥斯拉的作战方法v.s.现实的福岛核电站的解决方案,来源:推特


天灾

前面已经提到,地震所引发的超大海啸吞噬了万千生灵和无以计数的民众财产,同时在靠近海边的福岛县双叶郡的福岛第一核电站也未能幸免,遭受了海浪的冲击。


福岛第一核电站共有6个机组。灾难发生时,4、5、6号机组已经停机正接受定期检查,而1、2、3号正在正常运转。遭到地震打击后,1、2、3号均自动停机且停止了场内的发电功能。此时由于电力网损毁,机组只能依靠紧急发电机来冷却反应堆。而当海啸来临淹没了紧急发电机室的时候(11日约15:35时许),冷却失效使得反应堆开始过热,最后发生了炉心溶解以及之后数起氢气爆炸事件,导致整个局势变得不可控,政府开始要求辐射半径10千米以内的民众撤离。


由于炉心溶解导致的氢气爆炸事故,来源:NHK


人灾

那么,局势有可控的地方吗?肯定是有的。而这次的责任和以往一样同样需要日本政府来承担,不同的是,这次日本政府并不是主要责任者,或者并不是唯一责任承担者,因为从一开始负责这个核电站的不是他们,而是东京电力公司。


东京电力公司在灾后作出的检讨报告中写到有3点根本原因:

1. 对于极端条件的事故的准备不完善;

2. 对于海啸的准备不完善;

3. 对于善后处理准备不足。


东京电力公司对于其事故原因更详尽的分析,来源:东京电力公司


在这里东亚君将着重于事故第三点,即善后处理准备不足进行详尽描述。


时任东京电力公司社长的清水正孝;来源:网络图片


之所以着重讲第三点是因为它能告诉我们为什么民众对于东电如此不满,以及政府和东电之间的摩擦。


打从灾难发生的一开始,东电公司似乎并不是很积极地在配合停止核电站,而是在打着小九九,希望能以最小损失(包括钱和名声方面)修复核电站。虽然事故发生的数小时后(约下午5时左右),东电就开始下令准备灌水冷却反应堆,并从各地征调发电车去福岛恢复电源,但是晚上才到福岛核电站的发电车们竟然全部都无法匹配核电站所需的电压。而灌水冷却也是公司从事故发生的第二天才开始正式实行。


更严重的问题在于,虽然灾后第二天就开始用淡水冷却反应堆,但是实际上真正灌进去的“几乎为零”。这是因为光1号机内部已经整出数个窟窿,水没法灌到核电站的核心部分,于是导致了之后的“核心溶解”,使整个核电站出于瘫痪状态。而这个事实直到5年之后的2016年才被揭露了出来,自然是引得日本上下一片震惊。


3月15日,东电公司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其实想想也能理解:发生个核事故既赔了设施又赔了钱,一看辐射量已经超标了,这可不能再把人都赔进去,于是就开始跟日本政府商量:“你说我出工出力了,搭了那么多设备进去,现在核辐射量已经严重超标,能不能让我的人撤出来。日后咱还好想办法。”


结果换来当时首相菅直人一顿臭骂:“这种时候想着撤离…你敢撤我明天就把你们公司办了!”


没办法,领导话都摆在这了,只能回去接着闷头苦干了。这下东电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虽然话说的非常难听,而且有一丝丝不人道的嫌疑,但我们是可以对菅直人同志的激动表示理解的:


从逻辑来说,大难当前,还是你东京电力公司引起的大难,没拿你开刀已经不错了,还想来讨价还价?不骂你我骂谁?!


从情感上来说,菅直人,以及日本政府此时碰上核电站事故一定是心力憔悴,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


因为不同于阪神淡路大震灾,除开核电站事故,日本政府在救灾的过程中是尽了全力的。


在地震发生仅7分钟后,日本政府就成立了对策小组开始收集情报,确认灾难的严重性。而在地震发生半个小时后,内阁就依据1995阪神淡路大震灾灾后修改的条例,成立了非常灾害对策本部。自卫队准备就绪,开展了自创建以来最大规模的灾害救援(共10万多人参与了此次行动)。


而正是因为在这一次灾难中的积极行动,外加媒体的渲染报道,自卫队的形象也大为改善。陆上自卫队也开始以“有想要守护的人”为口号,将灾后救援说明加入自己的网站,招聘年轻人入伍。



政府在灾难之前,正围绕着预算问题吵的不可开交(地震发生时,议会正在围绕这个问题争辩),而地震发生后,政党们也放下了彼此的分歧,共同投入灾时救援和灾后复兴。


甚至平时不太出现在公众视线中的明仁天皇也上电视发表讲话安慰民众。在灾后电力不够,不得不在各个地区分批次人为停电的情况下,表示会积极响应,率先断电。


可以说日本政府在这次灾难时的表现,是几乎可以打满分的。


除了福岛核电站问题。


在这个问题上,菅直人政府走了他的前辈——村山政府的老路:反应迟缓,情报不准。


如之前说的,核电站事故是从15:35时许发生的。

一个小时后,东京电力公司宣布福岛核电站进入紧急状态。


那么我们可以找到的,政府对这一事故的最早的正式对应是什么时候呢?


答案是事故开始后的将近四个小时后的七点左右。内阁府办公厅主任枝野幸男在经过对于福岛核电站情报的深度了解后,在记者见面会上宣布:


“(福岛核电站)反应堆现在不应该有任何问题。”


两个小时之后(20:50),福岛县政府通过发布紧急疏散情报打了内阁府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不过东亚君认为,正如之前所述,由于东电的小算盘,电力公司有可能对政府隐瞒了严重程度,又或者政府本身为了安抚人心而选择没有如实相告。因为在枝野幸男宣布反应堆没有问题的时候,东京电力公司正因为反应堆压力过大、水注不进去而苦恼中。


而事实上东电隐瞒的可能性较大:在核灾难发生第二天,菅直人想来现场视察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现场严重到需要配备面具和防灾服,还要求光抢救现场都快忙不过来的福岛核电站所长吉田昌郎负责接待政府领导大人们。吉田所长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远离现场的政府所得到的信息真的,实在太少了…”


所以说造成这样的结果,也不能说政府倒霉,实在是政府自己的反应迟钝。


在灾后一系列的抗议集会活动中,民众们大部分的诉求也不是在地震或者海啸应对上(毕竟这也没什么好抗议的),而集中在反核或者政府对于核事故反应缓慢的问题点上。


抗议核电站的人们,来源:网络图片


2011年日本年度汉字-“绊”非常好地表现了日本以及国际社会应对如此巨大震灾的表现:人与人之间、政党之间、自卫队与民众之间,甚至日本与国际社会之间的羁绊。


2011 年度汉字:绊


但当灾难过后,又应该如何定义“绊”呢?又或者更直接一些:现在的日本该如何理解这个汉字呢?


我们发现东日本大震灾带来的问题,已经不止是单纯的灾区重建和处理问题,因为核事故的原因已经变成了整个日本社会以及国际间的核污染问题。这使得菅直人之后的每届政府都头疼不已。


安倍晋三首相将希望寄托在2020年的东京奥运会上,希望借此抚平311大震灾造成的创伤以及挽回日本的国际形象。而东日本大震灾最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还留待时间去解答。



结语:从过去到未来


“历史,是不能从结果或者源头去看的,它应该一直是一种流体。”


社会学家Janet L. Abu-Lughod曾如此定义历史。


从这一点来讲,描述灾难与日本的历史既可以用过去时,也可以用现在时,甚至可以用将来时。


当日本人的年度汉字在“灾”“震”“绊”之间来回摇摆的时候,他们对于这些汉字的理解是否会发生改变?村山富市首相在面对议会询问所说出的:“有一些事情我们也是第一次遇到”是否还会被未来的首相所再次引用?当菅直人怒骂东电公司“临阵脱逃”的时候,这样的情景是否会在未来再次发生?


我们无从得知,但是我们可以知道的是,“阪神淡路大震灾”和“东日本大震灾”是属于平成年代独有的回忆。而“灾难”却不仅仅是属于平成的,它会一直伴随着日本人,伴随着全世界。只要人类还继续在地球上生活,来自大地的怒吼声伴随着燎原火光或者滔天海啸将会再次惊醒人类的美梦。正如吉村秀实所说的那样:


“灾难正在进化。”



主要参考资料:

日本汉字能力检定协会

日本内阁府:災害史:阪神 淡路大震災の概要と被害状況

日本兵库县:阪神淡路大震災の死者にかかる調査について(平成17年12月22日記者発表)

东京电力公司 :福島原子力事故調査報告書

NHK :福島原発事故、原子炉に届いた冷却水は「ほぼゼロ」だったと判明

NHK:タイムライン原発事故 #あの日あなたは

NHK纪录片:东日本大地震(东日本大地震部分所有引述的人名及话语皆出自此纪录片)



文 | 马星汉

编辑 | 马星汉

图片 | 马星汉

文中图片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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