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客】俄海军从雄心到复兴要走多久
撰文/缪异星
【频繁的军演虽不能代表俄海军复苏，但却向世人表现着它的勃勃雄心。按照现有发展节奏来看，俄罗斯海军迟早会由绿水海军回归到蓝水海军之列。】
据媒体报道，中俄已经决定将在5月底至6月初在东海海域举行海上协作2014联合军事演习，俄罗斯的军事代表团已经抵达上海。自克里米亚危机以来，俄罗斯向世人展示肌肉，作为俄军事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俄海军作为急先锋频频出现在各热点地区，近来加上俄造船业利好消息不断，以至于有人将此次演习称为“俄罗斯海军复兴的标志”。然而在仔细分析昔日苏联海军在远东地区的辉煌表现，俄罗斯海军现状及俄罗斯目前造船业水准后，我们或许还是得说，“俄海军业已复兴”依旧是个伪命题。
曾经的辉煌
曾几何时，世界上曾有这样一支海军:它海灰色的舰体涂装犹如死神外衣，其战舰上林立的武器与雷达好似钢铁怪兽，它威名显赫的四大舰队时常游弋在各个大洋之上，“基洛夫”“光荣”“台风”如雷贯耳般的名声时刻让西方的神经紧紧绷起，舰队的每一次调动都会让对手不寒而栗。它是谁？它是在冷战时期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大海军力量——苏联海军。
苏联拥有世界上面积最大的陆地领土和相对闭塞的出海口海域，却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陆权国家。自沙皇彼得一世以来，俄国就极为重视海军建设。从那时起，沙俄即以“夺取入海口、海上远征军” 战略思想为指导，在北至北冰洋、南到地中海、西濒波罗的海、东临太平洋的广大疆域上逐步称雄于世，为建立强大的沙俄海军奠定了坚实基础。俄罗斯民族长久以来对出海口及海洋控制权的诉求，也深深沉淀在苏联的全球战略里。
早在1962年，前苏联海军司令戈尔什科夫下令“驶向世界各大洋”，苏联海军开始有计划地派遣舰艇到远洋活动，并在此后几年中分别在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地中海、印度洋、大西洋沿岸等海区建立了常驻分舰队。也正是在这一时期，苏联海军远洋作战能力得到长足发展，并于80年代正式进入鼎盛期。同时苏联海军不仅拥有数目庞大的导弹巡洋舰、直升机母舰、航空母舰和大型两栖攻击舰等，而且掌握着全球31个外国海军基地使用权；并强调持久作战能力，雄心勃勃地贯彻全球争霸的远洋进攻战略，即将海军逐步发展为一支能与美海军庞大的航母编队全面争夺制空、制海权的远洋战略进攻力量。
也正是在该时期，远东地区海域成为了苏联太平洋舰队天下。在巅峰时期，仅该舰队舰只总数高达785艘，总吨位达152万吨。其中巡洋舰、驱逐舰和护卫舰78艘，潜艇130艘，其舰艇和飞机数量均为苏海军四大舰队之首，并拥有“明斯克”号航母。在拥有强大实力后，苏联太平洋舰队活动日趋增多。东到夏威夷群岛、阿拉斯加附近海域，西至亚丁湾，都留下了苏联人的航迹。而日本海作为太平洋舰队重点活动海域，其每年都要在此举行各种类型演习。
至此，苏联建立远洋海军的历史夙愿终于在上世纪80年代得以实现。但谁料好景不长，随着苏联解体，强大的苏联红军也被各加盟国分割。虽然作为国土面积最大的俄罗斯获得了苏联海军舰队遗产的绝大部分，但遗留下来的庞大舰队也给当时濒临崩溃的俄罗斯经济带来了沉重负担，此后的大洋也变成美国一枝独秀的舞台。
今日的落魄
俄罗斯海军基本保持了前苏联时期的主要舰队编成，仍然保留四个大舰队：北方舰队、太平洋舰队、波罗的海舰队和黑海舰队，以及一个区舰队，里海舰队。但自俄罗斯海军组建以来，由于国家经济长期不振，加之有意缩编，海军实力较苏联时期或者说较俄海军初建的1992年已有大幅度下降。仅从现役人员方面讲，1990年时大约有50万官兵，至2004年俄海军现役官兵总数已下降到17万，舰艇、飞机数量也在锐减。
此时太平洋舰队现状更是大不如前。除了旗舰“瓦良格”号导弹巡洋舰处于战备状态，其编制中的另一艘导弹巡洋舰“拉扎列夫海军上将”号长期封存。除此之外，该舰队仅包括4艘无畏级大型反潜舰和4艘现代级驱逐舰，而因锅炉汽轮机装置磨损严重，这些现代级驱逐舰并不在战备状态，就连05年参加过中俄联合军演的“激烈”号也在大修。因此，太平洋舰队现今只是一支拥有1艘导弹巡洋舰以及4艘反潜舰的弱小舰队，这与苏联时期78艘巡洋舰、驱逐舰、护卫舰相差甚远。
现实的窘况，使俄罗斯海军再无力秉承苏联时期远洋进攻、全球争霸的海军战略。在阵痛与探索中，俄海军在1997-1999年完成了“俄罗斯海军战略”的起草和修订，形成了20世纪末、21世纪初俄罗斯海军的新战略。俄罗斯将以保卫本国在全球海洋利益、保卫国家不受来自海洋方面的侵犯、保持较强的海上核威慑力为目标，建设有足够能力的海上力量，并在必要时使用这支力量，执行俄罗斯外交政策，实现国家政治目的。
普京执政后，俄海军又确立了21世纪初期的具体建设目标: 2002年前，遏制海军力量下降，使现有海军力量保持正常状态，为将来发展创造条件。从2003-2007年，努力提高海军在濒临世界大洋水域保护俄国家利益和安全能力，使海军能够维护俄罗斯海洋大国地位，促进国民经济稳定发展，协助开发和利用世界海洋资源。2007-2020年，全面更新海军武器装备，建设一支崭新而强大的现代化海军。为达成上述目标，俄海军具体发展计划如下:
第一，保持装备发展适度规模。预计2020年左右，俄罗斯将拥有一支包括300-320艘现代化作战舰艇的海军，其中大型水面舰艇95-100艘(包括6艘航母)，从而使俄海军成为能在四大洋作战的远洋海军。第二，突出装备发展重点。未来20年将优先发展潜艇，重点是核潜艇。第三，改进和研制高新舰艇相结合。其目的是使俄海军保持世界领先水平。
由此可见，俄罗斯不会因目前困难而放松对海洋所具有的重要军事、经济意义的注意，也绝不会轻易放弃其全球性海军的战略和世界海军大国的地位。当然，目标与设想十分美好，但首先俄罗斯真有能力在2020年左右拥有包括6艘航母在内的100艘左右大型水面舰艇呢？
要想回答这个问题，我们最好先审视一下俄罗斯现今造船业水平。
困境中的俄罗斯造船业
苏联时期，国家造船力量大部分分布在俄罗斯境内。当时，苏联军船建造力量雄居世界前列，约占全球的30%，每年可为海军生产各类舰船总排水量达30多万吨。苏联民船建造能力也居世界前十强， 60%以上吨位的渔船船舶和80%的内河航运船舶都在国内建造。苏联解体之后，俄罗斯经济实力大为削弱，造船业也一落千丈。
与1991年解体时相比，军舰和商业船舶的订单急剧减小，国防订单仅为原先的5%,民用订单则下降了80%。现有员工数不超过20万人,仅为原先1/4。船舶建造企业建造能力使用水平降低到17%。
造成俄罗斯造船业陷入困境的原因主要有三。一是需求量大幅下降。苏联时期强调以大批舰队维系远洋作战能力，而当时渔业及船舶运输业也很发达。在计划经济体制下，数额巨大的国家订单是船舶设计建造厂的主要支柱，各种订单有条不紊地以一定比例分配至各个船厂，尤其是国防订单利润丰厚，满足了大部分船厂基本效益需求。而苏联解体后，俄高层精简海军力量，不仅新增舰艇订单大量减少，甚至之前签订的造舰项目停拨款项紧急叫停,造船业也随之失去了相对稳定的收入来源，许多工厂不能按期完工或无法开工。二是，与其他工业品不同，船舶复杂且成本较高，建造周期则长达12-60个月，甚至更长。造船工业这种特点需要有大额度的长期融资服务。因此，实践中，世界各国造船都借助于银行买方贷款，而俄罗斯目前尚未建立一整套船舶建造贷款制度。三是税收负担过高。由于税负原因，俄罗斯船厂造同类型船舶成本比国外高出约15-20%。如2001年俄罗斯船东依其本国税法共缴纳各类海上补充税费1400万美元，而其国内运输业及渔业年生产总值也不过1.2亿美元，这就是说，仅额外的税费负担就使船价成本增加17%，因此俄国内订单需求长期低迷。
这几项原因对俄海军及其造船工业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影响，形成了连锁反应，船厂无船可造，开工不足，熟练技工大批流失。就连科研工作也深受其害。据悉，用于船舶科研和试验设计工作的拨款相比苏联后期已减少了80%，这导致许多重要的和有发展前景的舰艇科研工作被迫停止，舰船研究所和设计院的工作人员也减少了60%以上。
俄罗斯造船业衰落也直接影响了海军发展，自苏联解体后，俄罗斯没有推出一种新型驱逐舰。其最近新下水的20380型“守护”号护卫舰，满载排水量仅为2200吨，无法与苏联时期动辄上万吨的主力战舰相比。至于底蕴深厚的俄海军战略核潜艇建设上，也进展缓慢。攻击型核潜艇“北德文斯克”号实际上早在1993年就已开工建造，但由于政治形势变化和经费匮乏，一直拖延至今年6月17日才下水。同样，北风之神级战略导弹核潜艇在1996年开工，但搭载的潜射弹道导弹至今尚未通过测试，后续艇建造能否完成仍是未知数。而苏联大型航母基本都由设在乌克兰的造船中心建造，已归属乌克兰，这意味着在相当长时间里俄罗斯无法独立建造大型航母和现代化两栖舰船。前些年俄罗斯提出向法国购置“西北风”两栖攻击舰，以及长期以来在修复“戈尔什科夫号”航母上的拖沓，也从侧面证明俄罗斯相关能力有限。
不过，近年来俄罗斯高层对此有着清醒的认识，仅过去两年内就投资了220亿卢布用于造船业发展，并在2010年年底前发布长期造船发展计划规范行业发展。普京2007年更是签署命令，将全国的国有造船企业整合成“联合造船公司”。在政府支持下，该公司一方面积极巩固开拓印度、越南等国的军用民用市场；一方面吸收中韩等国资金，在远东地区扩建海参崴等地的造船基地，并完善产业链，在今年收购了乌克兰黑海造船厂等50%的股份，而黑海造船厂正是苏联昔日重要的航母生产基地。
但是俄海军要想在短短10年间达到2020年计划所要求的水平，即在现有的1艘航母、4艘基洛夫级及光荣级导弹巡洋舰、10艘956型驱逐舰、12艘大型反潜舰、25艘大型登陆舰的基础上，还需再建40余艘大型舰艇才能勉强过关，这对于现在的俄罗斯无疑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复兴还有多远
从战略角度看，俄罗斯海军目前不足以支撑远洋进攻战略，其战略重心体现在保卫本国海洋权益、保卫本土安全及保持较强海上核威慑力上。虽然俄罗斯长期对海洋有着执着追求，1905年的对马海战至今仍在提醒他们，随着苏联解体后海外各个基地已先后失去，俄罗斯海军不仅更加受制于地理条件限制，也很难解决海军力量分散的问题，更难以实现在实战条件下的大规模海外部署。此次演习更多是一次形式上的圆梦之旅。乐观地看，其发展现状还只停留在2003-2007年计划期间，但按照现有发展节奏来看，俄罗斯海军迟早会由绿水海军回归到蓝水海军之列。
频繁的军演虽不能代表俄海军复苏，但却向世人表现着它的勃勃雄心—— “俄罗斯过去是，我希望，将永远是一个领先的海上强国”， 正如梅德韦杰夫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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