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现世安稳 ll 王林燕

现世安稳
文 / 王林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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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鸟语花香，有林荫遮蔽的小路
有退休老人精心打造的菜畦
有孩子的欢声笑语
有一群群拉帮结派的流浪狗
这些，都是我爱的

还有，每个黄昏
用二胡拉奏一世诉说的，那位老人
他把斑驳沉静在一曲曲婉转弦音里

又或者，她们说
“我要回家做咸菜”
“孩子择校的事你帮我出出主意”
“儿子结婚了，我们老两口终于安心啦”

这时候，谁家厨房飘出饭菜香
氤氲着整座小区的空气
如同这繁琐而可爱的日子般
绵延不绝

 

蝴蝶将死
 
蝴蝶误入城市
找不到栖息的花朵
只能保持飞的姿势到累死

累死在这座爱的城池 
白昼的街道 光影交错
花草四面八方聚拢而来
争相诉说前世遭遇

呵，我竟是个有故事的小虫
你说有故事是件坏事
多少遗憾、泪水和幸福
需要时间的刀刃来雕刻
雕得面目全非，初心全无

声音终将渐渐消散
光影正在层层退去
弄丢往事 
身体如此轻盈
你的手里还有多少时间
来圆今生说过的所有谎言

生与死

炫目的亮，澄澈的蓝
在这亮和蓝交织的天空下
一座西北农家大院热闹且肃穆
白胡子爷爷仰面平躺在鲜花丛里
太阳把一袭温暖的被子盖在他的身上

“东大爷，你睁眼看看我”
“大爷，你还好吗？”
“又一个好人要走了”
白胡子爷爷缓缓抬起眼皮
他看见大丽花、红罂粟、喇叭花
牛羊还在坡上吃草
他闻到清风送来苹果和李子的香气
黄瓜西红柿紫茄子沉得坠到泥土里
该摘了，该摘了
他把眼皮轻轻阖上
他们说“大爷享福去了”

六七岁的我们蝴蝶一般
翩翩穿行于生与死的盛景里
把这人世闹成了天堂


孩子

雨洗过的田野
涤荡着阳光、露水和青草香
涤荡着天使般欣喜的童音
“妈妈，快来看呀！太神奇了！”

你趴在湿漉漉的泥路上
小脸就要贴上路面
眼睛瞪得像十五的月亮
一只湿漉漉的蜗牛
正伸出好奇的小脑袋
“咦？是谁挡住我的路？”

两个小朋友就这样相识了


理发师

午后的阳光
明亮如炬
少女拿起剪子说
我给你理发吧
小时候我最羡慕理发师了
她的男朋友笑起来多好看啊
牙齿晶莹剔透如玛瑙
你可小心啊，别让我去剃光头
他伸出脑袋，做她的试验品

左一剪刀，右一剪刀
笨拙的理发师
小儿女的爱情
阳光下，草地上
他们都只有十七八岁

现世安稳

雪化干净了
大地露出灰黑柔软的面目
废弃的铁道旁
大大小小七八条流浪狗
站在铁轨右侧的阳光里
铁轨左侧小树林正悄悄抽绿
拾荒者沿路走来
附近工地的焊工
将喝完的矿泉水瓶递给他
擦肩而过时
两人都转头看了看
林间飞起又落下的麻雀

梦

你的画展开在五月的海上
我多么开心可以跟在你身边
孩子样喋喋不休
看你把天空涂成橙色把爱情涂成蓝色
你身边的女人柿子一样柔软美好
她的长头发是从另一片土地长出来的

当我在霞光里向你挥手告别
调皮的样子让你笑了：这孩子

你不知道的是
我用酒杯接满眼泪给猫喝了
我还怀疑你是不是你
倘若我将别人当做是你
岂不是白爱一场白梦一回
倘若真是这样
我就把酒杯也吃进肚子里去

阿克塔斯草原的黄昏

红云在天边滚滚燃烧
草原在身下凉透胸膛
天山雪落在时间之外
生灵伸出蓬勃的右手
藏起衰老的左手
猎猎西风中
牛羊回家了，骑手回家了
草原兄弟姐妹回到母亲的身旁
五花草甸在暮色里安静下来
我们奔跑，打滚
疯了一整天了
就这样满身尘埃 
等候夜色的追问吧

特克斯河边的追债人

奔腾不息的特克斯河
挟裹着雪山和冰川的寒气
翻卷着荆棘，树根，野禽家畜
嫁妆，奇石，陪葬品
阴郁的魂魄，村庄的怒吼
和牧场的沉默

他走在河岸，步履缓慢
若有所思，似在寻找什么
又似在等待什么
擦肩而过时
他紧紧抓住我的手腕
“你帮我问问她”
浓密的胡茬遮不住目光如炬
“问问她，欠我的诗什么时候还”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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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与诗歌》 编辑组

主 编： 黎明的酒杯（微信ID：zzw4605077)

题图：Elena Shumilova

2016.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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