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雷电交加时，弄脏深宫的罗帐 ll 丛 棣

雷电交加时，弄脏深宫的罗帐

文：丛 棣

《雪夜独饮》

因为灼热

而免于覆盖

雪，下得有情有义

有古人站在窗外

时松时柏

此时：不宜抚琴

揽镜，扪虱，挑拨烛火

不宜将杯子倒扣

更不宜大笑出门

火苗在跳跃着

收缩

听——

雪下得无知无识

夜晚被蒙在鼓里

有人错过了降生

有水忘却了抽离

《戴罪之身》

刮下的鱼鳞明晃晃的

每一片都独立成章

大鱼剥落成婴孩

杀鱼者有佛相

此刻：阳光趋于金色

佛抱婴孩，眯起双眼

《阳台上》

晨光，微薄

一定是别的什么

让我眯起眼睛

俯临的街区

也是偌大的林子

什么鸟儿都有

也有轰鸣的走兽

我还看到自己

匍匐着

一点都不高级

正一脸狐疑地望向这里

如此奢华的阳台

并不属于我

它会一直空下去

我也不可能停下来

还有幼崽需要哺育

我该为今天的食物

奔波

《雨后》

铁丝上的两滴水珠

还想靠得再近些

我在敲门。一下一下的

一些假设暧昧又

危险，让人兴奋

这是最后的雨滴吗

硕大，冰凉，遁入领口

《山寺桃花》

要比山下的晚一些

明艳一些

在淡蓝的雾霭中

在清凉的钟声里

微微颤动

桃花，开在这里

要懵懂一些

出尘一些

会适时地松开自己

近似一场空欢喜

留意到这些的人

头顶花瓣，下山去了

《不可一日用尽》

酒，要封存半坛

欢声笑语可以有

但不要鼎沸

而悲伤发出轰鸣

是危险的

散步用的小路

该适时地折回

今天做不完的事

就不必做了

诗句、画稿，乐章

都不可觊觎星空

才华来日方长

爱一个人也

来日方长

那就环抱着她入睡吧

都赤裸着身子

只是赤裸着身子

——在明日的晨光中

醒来

《刹那记》

如果你梦见一只手

在暗地里，划着受潮的火柴

一下一下的

如果你忽然认出了我

如果你并不急于醒来

我们还会相拥而泣吗

“于熊熊之中，想起

一朵寂灭的火花……”

《刀子》

先要把自己比喻成一把刀子

然后亮出来，再一头扎进人群

用幻想出来的锋利

在羞辱过我的街头

走上几遭——

直到无可救药地爱上这里

爱上这南风不歇的沉醉

也爱上这长日将尽的温柔

一步一踉跄

或者，一步一自戕

瞄准刀鞘，再严丝合缝地

敛起自己。也是掩面而泣

将自己反锁在一个蹩脚的比喻里

该锈掉，就在一场哄笑中锈掉

要弯曲，就要像个人一样弯曲

《我所说的》

我所说的歌者

五音不全

我所说的骑士

从不骑马

我所说的圣贤

目不识丁

我所说的爱人

羞于做爱

我所说的，没人理会

我所说的世界胎死腹中

《毒》

在古代，毒有胡须

有一击即中的针刺

师出石头，植物

一只飞禽的头颅

喜欢潜入雨夜

在雷电交加时

弄脏深宫的罗帐

打翻市井的碗

追命，也诛心

今时之毒，明晃晃的

出入空气泥土和水

左右谷物瓜果

蛊惑我们的口唇

嬉笑怒骂

党同伐异

我们中的很多人

慢慢随了它的姓氏

已无视各自的身体

每天正杯具一样地

摇晃……

《闪电过后》

天空，被明亮的裂隙攫紧

——有人仰起头

揣度薄冰颤栗的湖面

隆隆的脚步声

还没有碾压过头顶

那就屏住尾鳍

假死在短促的页岩里

静待……大白天下的锤击

《喜欢》

我喜欢她蓬松的发辫

身上毛绒绒的线衣

——逆着光

也喜欢她暗淡的表情

隐秘的胸脯

空气潮热

又起伏

她会耽于这种欣赏

有几秒钟

我眯缝着眼睛

我喜欢她开口说话前

的样子

《总有雪花落在海里》

总有雪花落在

海里，惦念着

海的中央

直直地垂落

总有些不为人知的情节

是失真的，失速的

比深夜深情

让谜着迷

总有一个人会梦见

孤独的光束

从头到尾

不照耀谁

▌简介：丛棣，1976年12月9日出生，祖籍胶东，现居辽南。职业摄影师，著有诗集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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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编：黎明的酒杯（ID：zzw4605077）

题图：Alison Scarpulla

2016.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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