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读 书]爱情.性欲.妓女 ——读杜拉斯的《情人》

2016-08-29 非墨 摄影与诗歌





《爱情.性欲.妓女》

——读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

作者:非墨

  

  “如果我不是一个作家,会是个妓女。”这是玛格丽特·杜拉斯众多惊世骇俗“雷人”话语中的一句。在阅读越来越电子化、网络化、世俗化的今天,除了一些学者、女作家和女文学青年,在中国还有多少人在读杜拉斯,对此我深表怀疑。近来无事,又翻出那本由王道乾翻译的《情人》进行阅读,除了一样地感动得一塌糊涂之外,我对这篇小说的叙述方式和原不怎么注意的细节感到非常吃惊。


  《情人》的开篇——“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这段精典话语,让我突然联想到马尔克斯的小说《霍乱时期的爱情》,爱情若能经得住时间的考验,可能才是真正的爱情。


  那股贯穿《情人》全书凄冷的情绪和氛围,随着这个极其抒情的文章开头扑面而来,并吸引你、死死抓住你阅读下去,阅读完全书。这个场景其实是作者杜拉斯的想像,现实并没有真正发生,在写法上属于倒叙。用杜拉斯自己的话说“小说的开端就把全书关闭起来了。”也就是从小说的开头,你就掉进了杜拉斯的内心世界和意识陷阱里,掉进了杜拉斯回忆,掉进了杜拉斯个体不可告人的埋藏已久的“隐秘历史”。

杜拉斯又接着铺叙说:“太晚了,太晚了,在我这一生中,这未免来得太早,也过于匆匆。才十八岁,就已经是太迟了。在十八岁和二十五岁之间,我原来的面貌早已不知去向。我在十八岁的时候就变老了。”也就是说,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到18岁就已经经历了,杜拉斯18岁后,一直到81岁去世,她可以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回忆……除了无尽的回忆,不再有什么新鲜和刺激的东西。另一方面看,对于杜拉斯来说,也许有回忆就已经足够,有些人活着连回忆也没有,更别说其他。


  杜拉斯是法国当代最著名的女小说家、剧作家和电影艺术家。杜拉斯著述很多,六十余种作品始终拥有广泛的读者和观众,其中最著名的却是杜拉斯在1984年七十岁时发表的这本带自传色彩的小说《情人》,一经出版,翻译成多国文字,很快征服了世界,并荣获了当年的龚古尔文学奖。在这部十分通俗的、富有异国情调的作品里,杜拉斯以惊人的坦率回忆了自己16岁时在印度支那与一个中国籍情人的初恋。

1914年4月4日杜拉斯出生于印度支那嘉定市(即现在越南胡志明市),父母都是小学教师。她四岁丧父,童年的苦难和母亲的悲惨命运影响了她的一生。杜拉斯18岁时回到巴黎求学,获巴黎大学法学学士和政治学学士学位,从1935年到1941年在法国移民部担任秘书,并与罗贝尔·安泰尔姆结婚。1946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俩人离婚。后与D.马斯科洛同居,并于1947年生下儿子让·马斯科洛,1957年同D.马斯科洛分居。


  《情人》故事情节很简单。讲在西贡(越南)殖民地,一个贫穷的白人姑娘和一个富有的华裔青年的绝望的爱情故事,有杜拉斯自传因素。但这段初恋,惊世骇俗,不同于以往所理解很纯净、两小无猜的初恋情感故事。《情人》充满肉欲和性,交织着无法分辩的爱情、性欲、卖淫等内心纠结和情感冲突。杜拉斯把这段往事深深埋藏于心里整整50年之久,离世前,才写成小说,公之于众,这是何等刻骨铭心,又是何等难于启齿的故事。但小说《情人》本身故事情节并不强,概括起来大致如下:

  15岁半那年的某一天,杜拉斯在从家返回寄宿学校的一条渡船上,遇到一位比她大12岁的华裔男子,他对她一见钟情,并主动用他的黑色大轿车送她回学校。这位青年是个富二代,他家是控制着殖民地广大居民不动产的金融集团,其间刚从巴黎赶回来为母亲奔丧的。此后,他俩常在城南的一套单间公寓里私会了,并感觉在一起谈得非常融洽。不久,在这间单身公寓里,杜拉斯献出了童贞,尽管她还是个尚未成熟的孩子。


  杜拉斯是这样描述当时的自己,“才十五岁半。体形纤弱修长,几乎是瘦弱的胸部平得和小孩的前胸一样,搽着浅红色脂粉,涂着口红。加上这种装束,简直让人看了可笑。”在这以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俩不断地在那间公寓里幽会和做爱。所以,在《情人》的叙述中,杜拉斯把爱情、性欲和卖淫等各种心态混杂在一起,自己也分不清,什么时候是因为爱情,什么时候是因为欲望,什么时候又是简单的出卖肉体,换取金钱。


  “由于他那方面的无知,她一下明白了:在渡船上,她就已经喜欢他了。他讨她欢喜,所以事情只好由她决定了。”这么说时,杜拉斯似乎觉得存在爱情,而且是她主动,虽然表面上看是男的拐弯抹角弄出很多花样来诱骗她。“他说从渡河开始,他就明白了,他知道我得到第一个情人后一定会是这样,他说我爱的是爱情,他说他早就知道,至于他,他说我把他骗了,所以像我这种人,随便遇到怎样一个男人我都是要骗的。”这里就存在一个问题,杜拉斯有意要模糊究竟是男的主动,还是女的主动,究竟是男的在诱骗女的,还是女的想被诱骗,主动去“勾引”男的。中国男人的话是在批评杜拉斯,她要的是爱情,无所谓贞操观念。从杜拉斯后来的声名狼藉的行径和观点看,是不是处女无所谓,年龄相差多大也没什么关系,关键是不存在爱或爱情。据说杜拉斯年轻时在法国,与性爱有关的荒唐事情接连不断。她公开地跟两个男人同时生活,也决不会错过跟别人偷情的机会。而且杜拉斯最后一个情人扬·安德烈亚,俩人同居时,杜拉斯已70岁,而扬·安德烈亚仅27岁。这种观念和行径,在中国绝对是难以想像,也让受传统教育的中国人难以理解和接受。


  “她对他说:我宁可让你不要爱我。即便是爱我,我也希望你像和那些女人习惯做的那样。”“我突然转念在思忖这个人,他有他的习惯,相对来说,他大概经常到这个房间来,这个人大概和女人做爱不在少数,他这个人又总是胆小害怕,他大概用多和女人做爱的办法来制服恐惧。我告诉他我认为他有许多女人,我喜欢我有这样的想法,混在这些女人中间不分彼此,我喜欢我有这样的想法。”也就是说,这时杜拉斯希望他把她当普通一个女人,当成众多与他做过爱的女人中间没有任何特别和区别的一个,甚至还希望“他把我当作妓女,下流货”,而不是因为爱情才在一起,才做爱。这时,杜拉斯似乎希望他俩之间不存在任何爱情。爱情毕竟是两个人的事,爱情是奢侈品,爱情怎么能够说得清楚,爱情无法准确定义。


  “他对我说:是因为我有钱,你才来的。我说我想要他,他的钱我也想要,我说当初我看到他,他正坐在他那辆汽车上,本来就是有钱的,那时候我就想要他。”杜拉斯坦然承认她和她贫困的家庭都需要金钱,生病的母亲,无耻的大哥,孱弱的小哥哥,都需要这位黄皮肤情人的钱。杜拉斯说“突然之间,她明白了,就在一刹那之间,她知道:他并不认识她,永远不会认识她,他也无法了解这是何等的邪恶。”杜拉斯这时,似乎又希望这段感情就是一段简单的金钱交易,卖淫,不存在任何道义和情感问题。


  但这段感情为什么会这样感伤绝望?除了肤色、民族的偏见和各方压力之处,还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呢。杜拉斯这时又叙述说“我发现,要违抗父命而爱我娶我、把我带走,他没有这个力量。他找不到战胜恐惧去取得爱的力量,因此他总是哭。他的英雄气概,那就是我,他的奴性,那就是他的父亲的金钱。”杜拉斯最后还是割断了这段感情,18岁时不得不离开印度支那,返回巴黎定居。而那位中国男人也不得不尊从父命,与一位素未谋面的中国姑娘结婚。


  有人甚至批评说,杜拉斯的作品表现了淫妇荡女的世界。读完《情人》,我甚至怀疑中国“用下半身写作运动”应该把杜拉斯作为先导和“祖师”。但杜拉斯又迥异于“下半身写作”,她写性爱,写欲望,写法却抒情和古典,不像“下半身写作”似乎有意回避“高雅”,有意寻找“粗糙”和“亢奋”,以对抗“上半身”,寻找某种意义上的“革命”。杜拉斯的小说如《塔吉尼亚的小马》《琴声如诉》《洛尔·V.斯坦的迷醉》据说都有意打破传统的叙述模式,把虚构与现实融为一体,因而使她一度被认为是新小说派作家,其实她的小说只是在手法上与新小说类似,仍然重视文体的诗意和音乐性。


  杜拉斯《情人》并不注重讲故事,不重视矛盾营造和人物冲突。《情人》更像自述、回忆和自说自话,自言自语,更重视人物的内心冲突,并用诗一样的语言铺述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杜拉斯说“我的生命在历史并不存在。那是不存在的,没有的。”“关于写作一事对于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只讲过这么一次:‘写作,什么也不是。’这本书全部都在这里了……”“我写作不是为了写女人,我写女人是为了写我自己,写那个穿越了多少个世纪中的我自己”等等。


  《情人》更一部意识流小说,叙述的重点并不在故事的情节有多么跌宕起伏,并不在于矛盾冲突的设置,而更注重于内心的剖析。像一部动人的抒情散文,或诗歌。叙述手法上,也不断地把时空打乱了,回忆、插叙、倒叙混在一起,就好象容易健忘的老人的回忆和絮絮叨叨,又好象是记忆深处留存的场景和画面的点滴记录不断地涌现,又好象是记忆中那些刻骨的感受不时跳出,不得不记于笔下。时而用第一人称“我”进行叙述,时而又用第三人称“她”进行叙述,或用“我”和“她”交叉叙述。《情人》的絮絮叨叨,有些像马尔克斯小说《百年孤独》,像一个老人在讲故事,但《情人》没有《百年孤独》的故事性强。


  读到《情人》结尾,若干年后中国男人来到巴黎,并给杜拉斯打来电话“他对她说,和过去一样,他依然爱她,他根本不能不爱她,他说他爱她将一直爱到他死。”这和小说的开头呼应起来。也就是说,杜拉斯最终认定这段感情仍然是段不能忘怀的爱情,或者爱情占了很重的分量。因为是爱情,所以她需要将一段始终压在心底长达半个世纪的故事写出来,公之于众,了却一段心事,并让公众评判。杜拉斯曾说过一段很“雷人的话”:“如果一个女人一辈子只同一个男人做爱,那是因为她不喜欢做爱。但发生一次爱情故事比上床四十五次更加重要、更有意义。”在杜拉斯看来,也许一女人终其一生,与一个男人发生性交,或与多男人发生性交,物理动作也许是一样的。关键的是否存在爱,若有爱就是做爱,若无爱就只是性交或生理发泄。


  读到小说《情人》的结尾,我再也控制不住,像一个小女人一样,禁不住也潸然落泪。王道乾翻译完《情人》后,在他写的译本序的结尾处说:“小说处理的题目大体仍然是关于爱情、死、希望这些观念。如讲到没有爱的爱情,爱的对象便成了‘物’,等等。小说中对于现实生活中这样一些普遍现象既置之于具体的时间与空间条件下加以描绘,又常常从绝对的角度按不同的层次给以测度,由此引出的极度痛苦、深可悲戚的情景,而运笔有偏于枯冷,激情潜于其下,悲剧内容既十分沉重又弥漫全篇,很是低沉悲伤。”读此,我再次陷入了沉思,王道乾并没有肯定《情人》的主旨是写初恋,或很明确,或很单一,他对《情人》主旨仍存困惑。笔调“冷”似乎好理解,那什么是“枯”呢?不好理解。我想,“枯”也许是泡开的普洱茶那样的味道,经过时间的发酵和岁月的积淀,形成一种独特的香和回甘,甜而不腻,香而不艳,质朴、醇厚、幽远,回味无穷,一种似在跟前,想要捉住时,却又伸手够不着,已是很遥远的味道……


  能用写诗歌的方式写小说,应该不多,除了曹雪芹,杜拉斯应该算一个。而杜拉斯十八岁前是生活,十八岁直到去逝,就只剩下回忆了,我想。

 

 

个人简介:谭风华,笔名非墨,湖南省诗歌学会会员。祖籍湖南娄底涟源蓝田镇,生于湖南怀化通道县,70后,A型血,处女座,毕业于中南大学土木系铁道工程专业,高级工程师,现居北京。



好书推荐《屐红高跟鞋的雨——谭风华诗选》


《屐红高跟鞋的雨——谭风华诗选》是诗人谭风华(笔名非墨)的诗歌精选。由中国三峡出版传媒有限公司/中国三峡出版社(中央级出版机构)2016年8月底正式出版,目前七折优惠价批发出售(10本起售),每5本/100.00元。购买请将书款汇至以下账户(如需开发票,请提供完整开票信息,包括购书单位名称、地址、电话和联系人)。


户名:中国三峡出版传媒有限公司

地址:北京市西城区西廊下胡同51号

开户行:中国工商银行北京公主坟支行

财务电话:010-66110598

帐号: 0200004609014444123


发行预订电话:010-66117828

发行预订手机:18810585876




 


摄影诗歌文艺是你内心的生活态度



《摄影与诗歌》  编辑组

主 编:黎明的酒杯(ID:zzw4605077)

题图:网路

2016.08.24

点击“阅读原文“可查看[短篇]《金瓶梅》:阅读与现实的双重虚构|杨黎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