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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摄影试验和对摄影未来的看法 || 魔鬼公子

2017-03-02 魔鬼公子 摄影与诗歌

编者按:摄影发展到今天,早已堂皇皇之走入了艺术的殿堂,从早期的被另眼相看到如今的名正言顺,也是因为摄影自身的不断进步和发展,这种进步更多不是硬件物理上的进步,而是摄影本身表现手段和内涵更多能继承上艺术的衣钵。既然作为艺术,那么生命力就源于其本身不断的探索、革命和发展,这是摄影作为艺术生存下去的源动力。诚然摄影因为其特殊的属性,他依然承载找很多大众生活、消遣娱乐的功能,但这不妨碍它作为艺术本身强烈的探索突破和发展要求。我们陆续会邀请到一些在摄影领域具有探索精神的艺术家来谈自己的看法和分享自己的创作,他们的结论对错并不是那么的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摸索的过程给我们带来的启发和他们的思考。

今天推出的是魔鬼公子的《我的摄影试验和对摄影未来的看法》



我的摄影试验和对摄影未来的看法

图文: 魔鬼公子


      我在伦敦艺术大学(Universityof The Arts London)学习摄影的三年,老师鼓励大家跳出摄影的框架,以摄影为基础大胆地进行艺术实验,例如利用现成图像,例如直接去暗房鼓捣胶片和相纸,例如结合绘画、雕塑、装置等形式,不要害怕作品看起来不那么“摄影”,不那么符合摄影的传统定义。 

      在摄影的发源地英国,连艺术界几乎最保守的群体——学院派艺术系统,都早已不介意摄影是什么了。他们的立场是,选择了摄影专业,不代表必须拒绝其它艺术门类,非创作摄影作品不可。 

      学校不是要教学生仰权威鼻息,而是要培养学生的判断力,审查所谓的标准。学校努力营造自由的学术氛围,允许质疑与辩论,不安排统一的教材,让老师引导学生探寻感兴趣的话题,根据学生的情况列举建议查阅的相应书籍资料,支持学生独立思考、勇敢表达观点。学校的教育颇具前瞻性,不仅关注摄影的历史和摄影的当下,更关注摄影的未来。

      摄影的未来是怎样的呢? 

      2013年摄影系毕业展,大家上交了各种答案。我扫描了毕业展目录的封面及几张内页:








      从宣传册中的一两张图像固然无法窥得作品全貌,但不难看出,大家不愿循规蹈矩。大家理解的“摄影”,是创作的媒介,不是目的。倘若找见更适宜的媒介,大家便毫不犹豫地抛弃摄影。 

      毕业展现场,符合摄影的传统定义的作品不多,跟摄影无关的作品却不少,一位同学甚至直接展览了一个现成的普通木质长凳供观众坐下休憩闲聊,他的概念(concept)是把观众吸纳为作品的一部分。  

      毕业展昭示了大家的忧虑与反省。摄影技术的门槛日益降低,摄影领域的“处女地”日益锐减,创作有价值的新颖的摄影作品日益不易,谁能挖掘到另辟蹊径的突破口呢?一味求新求异,就会走得更远吗?

 

      淡化媒介的界线是时代的趋势。艺术日益不纯粹,跟哲学、科学、文学、时尚、商业……的联姻日益频繁。泰特现代美术馆(Tate Modern)办了草间弥生(Yayoi Kusama)的展览,塞尔福里奇(Selfridges)百货商场和路易·威登(Louis Vuitton)旗舰店也办了草间弥生的展览;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将衣服做成艺术作品《毛毡套装》(Felt Suit),川保久玲(Rei Kawakubo)将艺术作品做成衣服。 

      学校的课程不全是围绕摄影设置的。例如某学期的“当代艺术中的性与性别”(Sex And Sexuality In Contemporary Art)课程,负责讲课的老师不仅分析了许多包括但不限于摄影的作品,还带大家去画廊看保罗·麦卡锡(Paul Mccarthy)的人猪交媾装置。上完课程后,大家得继续疯狂研究一阵子“性与性别”,以便写三千词的论文。 

      作品除了源于天赋和灵感,更源于孜孜不倦地汲取不同领域的知识。当然,光汲取知识也是不够的。 

    学院派艺术系统只训练学生的理性思维,令学生整天搜肠刮肚地扯理论编概念阐释作品,忽略了感性认知。他们忘记了艺术充当着精神寄托的角色,并非简单的智力竞赛与逻辑争斗;忘记了艺术家真正该关注的是生命,是生活,是人类的幸福…… 

      我曾创作过一个叫《一圣诞树理论》(A Christmas Tree of Theories)的装置,把苏珊·桑塔格(SusanSontag)的《论摄影》(On Photography)撕烂, 给其中一些纸张涂了深浅不一的绿色折成飞机,挂到戴着圣诞帽的三脚架上,另一些剪成中国唐代的铜钱形状假冒冥币,跟《论摄影》的封面、封底及一个裸体芭比娃娃一道摆到三脚架周围的地上,讽刺大家拜学校所赐即将面临的要写论文的葬礼般的悲哀圣诞节,并祝大家“圣诞快乐”。尽管无法改变我被论文折磨得快崩溃的境遇,但至少,能慰藉我的痛苦、无奈。


装置《一圣诞树理论》(A Christmas Tree of Theories) 






      没人关注我的痛苦、无奈。大家关注的是“我的痛苦、无奈”以外的一切,理论,概念,等。 

      我所珍惜的热情,渐渐被理论和概念浇灭。我所珍惜的浪漫,渐渐被麻木与冷漠吞噬。扯不着理论,编不出概念,我便觉得罪恶,不敢碰相机。我空虚得像托马斯·艾略特(T. S. Eliot)描绘的“空心人”(The Hollow Men)。理论和概念像填塞我的大脑的稻草,填塞不了我的灵魂。我仿佛经历了世界末日——“世界就是这样告终的/世界就是这样告终的/世界就是这样告终的/不是砰的一声而是一声抽泣。”(摘自艾略特《空心人》) 

      我不想做空心人。课堂上,我千方百计地回避阐释作品,避无可避的时候,我会结合行为艺术的形式背诵诗歌,抵御理论和概念的迫害。 

      我学习理论,不是要把它套进作品证明我知识渊博,或者靠它生产概念炫耀我伶俐聪慧。它不应该束缚我的创作,而应该帮助我更准确地传递心声。 


      艺术的范畴里,理性并不高于感性。哪有彻底理性的艺术呢?哪有彻底不感性的艺术呢? 

      学院派艺术系统轻视感性经验,培养了一批又一批“图书馆艺术家”。“图书馆艺术家”比哲学家更懂哲学,比科学家更懂科学,能清晰地阐释作品扯的理论和编的概念。观众读罢他们的作品陈述无需看他们的作品也会立马领悟他们的创作意图。他们的作品是理论和概念的可有可无的装饰。 

      学院派艺术系统指向的摄影的未来,是晦暗的,是危险的,没什么好期待。艺术过分依赖阐释,无异于被套上枷锁锁进狭隘的牢笼。况且,倘若缺乏艺术才华,再有价值的理论和概念也无法被艺术作品承载,只能沦为江湖骗子招摇撞骗的工具。 

      我不得不转移目光,逃离学院派艺术系统,到别处憧憬摄影的未来。 

      在牛津街(Oxford Street)附近的一个商业画廊“艺术家方块”(Carré D'artiste),我购置了一件不扯理论不编概念却不肤浅的艺术作品:《你买面包了吗?》(T’as pris le pain?)。作品主体是一个装盛着蔬果、面包的纸袋的图像(貌似是照片)。纸袋上印着一个幽默诙谐的法语句子,意为“亲爱的!你买面包了吗?”(chéri! t’as pris le pain? )


《你买面包了吗?》(T’as pris le pain?)



    我没看作品陈述,但这并不影响我解读作品。爱情的甜蜜因日常的琐碎是减损还是加深呢?“亲爱的!你买面包了吗?”是责问还是撒娇呢?作者的口气是调侃还是调皮呢?呃,我几乎能顺着我的问题写小说了。 

    《你买面包了吗?》给了我希望。


       我的毕业作品《隐形的风筝》(An Invisible Kite)是一个装置:椅背挨着墙的红色塑料儿童椅上坐着神情落寞又倔强的棕色布熊,布熊的脖子上戴着一短一长两串项链(长项链的金属字母M吊坠代表我的法文名Milou),手握红色塑料线轴,线轴绕着的白色棉线伸进了贴在墙上的(我拍摄的)天空照片(A4尺寸)中的小孔。


《隐形的风筝》(An Invisible Kite)




       我的作品陈述是:“我亲爱的熊儿在放一个薄暮时消失于月光照耀的蓝蓝蓝蓝蓝蓝天的风筝。” 

       我没扯理论没编概念,只是跟观众分享我的灵魂经历的感性经验,邀观众凭想象力塑造在我的作品中缺席的“风筝”,解读“风筝”的隐喻。我的意图是嘲笑学院派艺术系统对理性的过分推崇及对感性的无动于衷,抗拒学校对我的改造。

 

       毕业后,我脱离了学院派艺术系统,不再被理论和概念摧残,终于能自由地参与勾勒摄影的未来,尝试平衡理性与感性:理性地锤炼艺术语言,感性地增强精神力量。 

       不愿止于拍摄照片的我,拿自己的摄影作品做了一系列艺术实验,以个人化的手段操纵原先(不同程度地)复制了“真实”的(被打印在相纸上的)照片,延伸照片的可能性,使照片成了超越摄影范畴的另一种“真实”——照片作为物质的非虚拟的真实。无论照片的内涵被加深或者被消减,都与照片最初复制的“真实”相去渐远,添了更多我的个人特质。

        

实验1.

把对着光碟拍摄的8张照片中的7张各剪出一个正方形,每张照片的正方形大小依次递增。再把剪好的照片整齐地叠在未修剪的照片上,并用胶固定,让8张照片变成1张。


实验2. 

把7张照片里的主体剪下来,一些正面朝上一些背面朝上,分别贴到3张黑色卡纸上,再给背面朝上的相纸涂上颜色。 





实验3.

给对着街头涂鸦拍摄的3张照片贴上一些形状不规则的纸片,纸片依次分部在3张照片的右下角、中下部和左下角。





实验4.

把3张主体为动物的照片在不同方位分别镂空出相似的形状,从照片背面贴上3张颜色各异的半透明塑料胶片。





实验5. 

把3张自己不满意的照片用打孔器各沿边打一圈孔,再把掉下来的小圆片反贴回每个小孔处。





实验6.

给2张对着电话亭里的色情服务广告拍摄的照片贴上蕾丝花边。




实验7.

给5张主体为小女孩的照片贴上宝丽来相框贴纸和一些表情、符号贴纸。







实验8.

给2张主体为雕塑的照片贴上贴纸,在照片上分别写上意为“孤独到处都是”和“即使在卢浮宫”的法语句子,并作了简单装饰。




实验9.

给主体为动物的照片缝一些彩色棉线。



实验10.

给主体为杂乱生活场景的照片贴上3张颜色各异的纸条,在纸条上各写一句意为“我该走了”的法语句子。



实验11.

给3张光绘照片贴上从杂志里剪下来的中文句子,句子分别是“我们所了解的死亡是一种我们的意识创造出来的幻觉。”“死亡也许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具有终结性。”“我们不需要共同的语言去描述它,因为它只能被感受。”

 




实验12.

给3张失焦的花卉照片贴上塑料眼睛。





实验13.

给3张主体为雕塑或者人的照片贴上塑料积木和布艺小花。





实验14.

给2张主体为玩偶的照片缝上压克力水钻,贴上塑料齿轮和金属拉锁锁头。




实验15.

给2张对着被遗弃的玩具和雕像拍摄的照片缝一些石子。




实验16.

给2张黑白照片缝几颗水钻和铆钉。




实验17.

把3张照片的主体剪下来,贴在另3张照片上。





实验18.

在3张人物肖像照片的背面用蓝色笔描出照片正面主体的轮廓及关键细节。




        ……

        我的实验会一直继续下去。

        摄影的未来属于身处我们时代的每一个人。任何掌握“话语权”的权威,都阻挡不了艺术前进的脚步。 


作者简介

1991年出生的魔鬼公子,是"魔鬼工作室"的创办者,总拿着笔和相机到处晃。2008年-2010年赴法国学习法语及艺术。2013年毕业于英国伦敦艺术大学。现从事文学艺术时尚方面的创作,致力于将自己打造成移动博物馆,从精神层面提升生活质量。

作品主要为诗歌、小说、摄影、拼贴、录像、服装及混合媒介,以多种形式进行展览。


本文取得作者授权发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转载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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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与诗歌》  编辑组

主 编:黎明的酒杯(ID:zzw4605077)

2017.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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