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 歌］ 海边的录音师 ll 懒懒

海边的录音师

作者：懒懒

黑骑士

对面楼房的窗台上

单独地晾晒着一件黑色呢子大衣

大衣所有的扣子都扣得密实整齐

它两只袖子张开着

阳光还没有照到那面窗子

大衣的黑显得有些忧郁

但只要风一吹，大衣就荡来荡去

像一个随时可以快乐起来的人

因为它的扣子全部被扣着

便不能衣襟翻飞了

海边的录音师

她说潮声令她想到

做爱那种节奏

远处有人在放烟火

年轻的恋人们尖叫

又有一层海水

掀起一个更大的浪花

最重要的是

后来

有人在海边呼喊出

她的名字

起风了

我在房子里走动

房子因为四周是墙

因此我走路带起的风

围绕着我

我感到风有点儿凉

如果我去外面走动

我便不能感受到这缕风

也不能感受到这缕风的凉

和我擦肩而过的人

他也不能感受到

早春

雨停了，雨雾中的乡村

吸引我往雾霭深处走去

途经一片树林

鸟儿们在林间盘旋

因为鸟的鸣啭

我决定站在一棵树下

树下铺着一层被雨雾浸湿的

腐烂的叶子

我低头看见我的脚掌

已经粘附着几片叶子

住院部

阳光穿过住院部走廊的窗户

阳光把住院部窗格子的影子推到

走廊的地板上

清洁工在擦地板

他今天又擦着地板上那排明亮的窗户

他今天配兑的消毒水和昨天的

比例一样

甜蜜点

它是高尔夫的专业述语－－－

“每一支球杆的杆头，都有一个

击球的最佳落点，能与球

碰撞出最为甜蜜的感受”

我的身上也有甜蜜点

它在我的一双小腿的某个位置

每个暴雨来袭的前夜

亿万条虫子聚积在那里蛀噬

理疗医生知道它

他一捏到那里我就嗷嗷叫

泡脚的时候

当温暖的水包围它

我立即变成一个叛徒：

我发誓不再使用痛不欲生这个词语

我只是有点儿百感交集

在别处

一整天气温闷热

大家都说：要下雨了

天气预报也说今天

有大到暴雨

结果到第二天早上起来

也只飘了一阵子细雨

气温倒是变凉快了

于是大家又说

雨一定下到别处了

新鲜的夜晚

下了一天的雨

傍晚时分雨停了

雨停了夜晚来了

这样说好像是雨

把白天下没了

这使得这个夜晚无法描述

显然不是雨夜

也不是被雨清洗过的夜晚

被雨清洗过的夜晚是一回事

新鲜的夜晚是一回事

”夜是流动的一切”

终于妥协

索性睁开眼睛

本来向内侧卧的身体

她决定翻身平躺

平躺时她的手无意识地

触碰到了床沿

具体说是触碰到了床沿附近

几寸处的一小团空气

她感到她的手

在被这一小团空气抚摸

――好像被它握着

她因此发现她的失眠

只是感到自已的面积

大于床

树在每个夜晚都小心翼翼

桔色路灯下有一排树

树下有一排树影

树影里有一个女人

女人在小声地讲电话

她一边讲电话一边来回走着

她始终记得不走出树影

湖水

坐大巴绕湖一圈

不过是阳光穿过车窗

明亮的光线一会儿

临到我们的左脸

一会儿临到我们的右脸

湖水在我们的一直

拐弯中

像一个凝固的仇恨

像一道平静的疤痕

我看见了融化

梦见和一个不熟的

男的

搭一辆公共汽车

他上车时

手里拿着一只

牛奶雪糕

他有时吮雪糕

有时只是举着

快要融化的雪糕

每当雪糕融化得

要滴下来

他就将雪糕

伸过来

往我的衬衣上

揩

马桶人 

他坐在马桶上

上半身稍微前倾

卫生间的灯在头顶上方

他看见自已穿着白色拖鞋的双脚

正好踩在马桶前方他浓重的影子上

踩在他的胸腔位置

他发现这一切时

下意识地欠了欠身子

抬头他似乎听见一声鸟的鸣叫

或者说他的抬头与那一声鸟的鸣叫

几乎是同时的

 

山中失眠记

我与其说在山中

不如说是徜徉在秋虫的

鸣叫声中

我平躺在群山环绕的房间

虫鸣稀释了山的形状

我的床单洁白

我在早上轻轻拍打跌落在它上面的

一群飞虫的尸体

玻璃

狂风正在撕扯一切

窗台上的文竹，吊竹梅，铁树

和两盆兰草奋力挣扎像无声电影

为什么是无声的？

为什么像是在观看一场悲剧？

是什么使你站在窗子这边平静观察？

因为密不漏风的窗玻璃？

你观察鱼缸里游动的鱼

你从公交车窗往外看见努力与公交车

并行的单车少年

也是无声的悲伤的电影

玻璃那边和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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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与诗歌》 编辑组

主   编： 黎明的酒杯（zzw4605077)、题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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