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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性与本能|魏宁格

2017-09-28 摄影与诗歌


《性与性格》节选

奥托·魏宁格著|肖聿译



我们越是深入分析女人享有的尊重,便越是一定会认为女人绝不具备崇高与尊贵、伟大与美丽这些品质。我认为,一切施加于女人的性欲和色情行为,无论是什么形式,全都是不公正的。但是,也完全可能存在一种情况:一方面渴望男女平等,另一方面却不相信两性在道德和智能上是平等的。同样,我们虽然最强烈地谴责男性对女性的一切粗暴行为,却并不否认男女之间存在大量的、普遍的、对立的和机能性的差异。


任何男人身上都不会丝毫没有卓越品质的痕迹,任何男人都不会是彻头彻尾的坏人,但这个说法却不一定适用于女人。因此,我们不可能对男人和女人进行比较和分类。但即使如此,无论女人被视为多么不如男人,任何人也都无权谴责和诋毁女人。对男女在法律上的平等所作的真正修正,只能建立在一个基础上,即承认两性在一切方面都根深蒂固地植根于截然相对的两极。



我相信,我对女人的这些见解绝不会被混同于莫比乌斯(P. J. Mobius)的那个肤浅理论(它之所以使人感兴趣, 仅仅是因为它勇敢地反击了普遍流行的见解)。女人不是“心理上的弱智者”;我不赞成一种观点,它认为:应当把具有显著才能的女人看作病理学的标本。


从道德的角度说,我们在这些女人(她们都比其他女人更具男性气质)身上欣然地发现了与堕落截然相反的东西。换句话说,我们不得不承认:她们已经前进了一步,战胜了自己。从生物学的角度说,她们身上的退化现象与(从伦理的角度看) 女人气的男人身上的一样多。在各种等级的有机体当中,性别的中间形态都是正常现象而不是病态现象,因此,它们的外表根本不能作为身体退化的证据。


女人既不高尚也不卑微,既不聪明也不弱智。女人与这一切都对立。思维根本无法预知她的思想和行为。女人是没有头脑的。然而,这里所说的“弱智”(weak-mindedness)却并不意味着这个术语的通常意义,即缺少在日常生活里“认清自己所在位置” 的能力。在达到个人自私目的方面,精明、工于算计和 “机灵”,这些表现和女人的联系要多于和男人的联系。涉及私利时,女人永远不会像男人那么愚蠢。



但是,女人难道就毫无意义么?在世界的总体格局里,女人难道根本没有总体的目的么?她难道没有一种定命(destiny) 么?并且,她虽然没有意识、头脑空虚,但她在宇宙中就毫无价值么?她负有一种使命么?她的存在是偶然的、荒谬的么?


要理解女人的意义,就必须从考察一种现象开始,它虽然早已存在并尽人皆知,却从未得到应有的重视。若想正确地推断女人的真正天性,我们只能从考察这个现象入手,那就是说媒 (match-making)。


分析表明,说媒是一种使两人结识并互相了解、帮助他们建立性结合关系(无论是否以结婚为其形式)的努力。所有的女人从最早的童年时起,就全都具备了这种使两人互相理解的渴望。年岁很小的姑娘也随时都情愿为姐姐的情郎传递口信。如果说,现实中的女人惟有在婚后才会尽情放纵她的说媒本能,那么,女人结婚以前就已经具备这个本能了。惟一能阻止她施展这个本能的,是她对同龄女人的嫉妒和提防因为她们也有机会与她的情人交往),直到她最终凭借她的金钱、社会地位等条件得到了自己所爱的男人。


女人婚后便无须再请人给她说媒,因此女人一结婚,马上就会急于帮助熟人的子女结婚。人们认为,年龄较大的女人(在她们身上,性满足的欲望已经消失殆尽)就是这样的媒人。这种看法得到了普遍认可,因而使一种错误的观念广为流传,那就是:惟有年龄较大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媒人。


她们不但怂恿女人结婚,而且怂恿男人结婚,而男人的母亲常常最积极、最顽固地催促儿子去结婚。看到儿子结婚,这是每一位母亲的强烈心愿和目标;她们并不考虑儿子的个人意愿。有些糊涂人把这种心愿看作母爱的另一种魔力,而我在觉得这就是母爱的可怜之处了。很有可能,不少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儿子通过婚姻获得永久的幸福,无论儿子如何不适合结婚。 不过,大多数母亲却没有抱着这种希望。无论在哪种情况下,母亲们最强烈的动机都是说媒本能,都是绝对拒绝单身生活的观念。


女人怂恿自己的女儿结婚,显然都是出于一种纯属本能的、 与生俱来的冲动。



女人如此弹精竭虑地促使女儿成婚,这当然不是出于逻辑上的理由,也与物质上的理由没有多少关系;这当然也不是因为女儿有了愿意结婚的任何表示(婚姻常常与女儿的选择截然对立)。说媒本能并不仅仅局限于一个女人自己的家庭之内,因此,我们便不能说它是母爱的“利他的” 或“道德的” 态度的一个组成部分,尽管若指责女人刻意为子女做媒,大多数女人无疑都会回答说:“为自己心爱的孩子的未来幸福着想,是做母亲的责任。”


做母亲的女人,根本不在乎她是为自己女儿还是为其他任何姑娘安排婚事。即使那桩婚事日后与她自己家庭的利益无关,她也照样乐于促成它。说媒全都一样,说媒不分对象;从心理上说,为自己的女儿说媒与为陌生人说媒没有什么区别。我甚至可以说,即使是一个陌生人,无论他多么平凡、多么不讨人喜欢, 若是凯觑并引诱一位母亲的女儿,那位母亲也不会过分的沮丧。


这一性别具备多少另一性别的某些特征,这常常可以作为一个衡量标准,显示出哪些性格特点是一个性别独有的,哪些是两性共有的。但谈到说媒,它倒确实是女性独有的特征,惟有两种例外:一是极具女人气的男人,二是一些特例。凡是真正的男人,都与妻子身上这种说媒本能毫无瓜葛;即使是对他自己的女儿,即使他很乐于看到女儿出嫁完婚,他也不会热衷为她说媒。他讨厌说媒,看不起说媒, 于是将它完全交给妻子去做,仿佛它完全是妻子该管的事情。这是一个极为鲜明的例证,表明说媒是一种纯属于女性的心灵特征,它不但对男人毫无吸引力,甚至当男人知道它的时候都会感到厌恶。虽然男人的特性本身就足以取悦女人,但男人却不得不先彻底揭露女人的特性,才能去爱女人。



不过,说媒本能对女人天性的影响,却比我已经提到的这些情况深刻得多,重大得多。现在我想请读者注意一种现象,那就是女人看戏时的态度:她总是在等待,想看看男女主人公(即剧中的一对恋人)是否开始吵嘴。这种心态不是别的,正是说媒本能的表现;从心理上说,它与说媒本能毫无二致。看到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结合,这是女人永远挥之不去的欲望。但这还不是全部。女人阅读一本正派的或不正派的书时,常常会无比兴奋地期待着书中那个至关重要的情节,这种表现没有其他来由,而恰恰是出于渴望看到书中主要人物的性结合。一想到这一点,她就会产生真正的兴奋,并且会实际感受到性结合背后的那种力量。我们无法从形式上和逻辑上说明这种现象,而只能尽力去理解这两种事情在女人的心理上何以是同一件事。


母亲在自己女儿婚礼那天的兴奋,和她阅读普莱服的小说或苏德曼的《窄过道》时感到的兴奋一样,都属于同一种性质。的确,男人对以性结合结尾的小说也很感兴趣,但那种兴趣却与女人的兴趣大不相同:男人完全能欣赏想像中的性行为,却不会从一开始就关心两个人逐渐接近的过程;男人的兴趣不会像女人的那样,不会随着男女主人公越来越互相悦纳而增长。


看到冲破一切障碍、了却性心愿时产生的近乎窒息的快乐, 看到性心愿受阻时产生的失望,这些女人气的而非男人气的感受始终与女人同在。女人会不断地密切注意性事的发展,无论是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在文学里。女人如此热衷将其他男女撮合在一起,并且“丝毫不计私利”,难道就没人想知道这是出于什么原因么?女人从中获得的满足,来自她自己感到的一种刺激,即想到了其他人的性结合。


不过,人们现在还没有充分认识到说媒本能对女人全部见解的影响。夏日傍晚,你或许会在公园的幽暗角落里见到一些情侣,或许能在公园的椅子上或水畔见到他们。满怀好奇、执意观看情侣们在做什么的总是女人,而不得不从情侣前面经过的男人却不愿去看他们,并会移开目光,因为他会觉得自己惊扰了他们。同样,在大街上注视自己遇到的几乎每一对男女、盯着人家的背影的,也正是女人。这些窥伺和回望不是别的,而正是说媒本能的表现,因为它们都是下意识的行为。男人如果不想看到某个事物,他会把后背转向那个事物,更不会回头观望它;但女人却很愿意看到两情相爱的场面,并且会出于交欢在女人心中激起的那种天生的、超个体的欲望,去惊扰别人的做爱,从中取乐。



一个女人看见一对恋人在一起时,总是会等待这两人的进一步发展;换句话说,她期盼、预期、希望和渴望着一个结局。我认识一个上了年纪的已婚女人,她的一个女仆让恋人进了自己的房间。这个老妇先在门外期待地谛听良久,然后才走进房间、吩咐女仆去干活。


无论“性交”这个观念以什么形式出现,都能被女人急切地领会,从不会遭到拒绝。对“性交” 这个话题的那些令人作呕的细节,女人不会产生任何厌恶感,并且想不出什么比这更能使她快乐的事情。这些东西构成了看似神秘的女人心灵生活的大部分内容。希望自己的性生活成为现实的活动,这是女人最强烈的冲动;不过,这仅仅是女人那种最深层的、惟一真实的兴趣的一种特殊情况,而那种兴趣就是希望性交能真的发生,希望它能在所有的场合、地点和时间内发生。


这种普遍欲望或者会集中在性交行为本身,或者会集中在孩子身上。前一种情况下的女人属于妓女型,她只是为了性交本身而参与性交行为;后一种情况下的女人则属于母亲型,但她参与性交也不单单是为了怀上孩子;她渴望自己知道或促成的每一个婚姻都能生下后代;她越是接近绝对意义上的母亲,她这种想法就越是显而易见。真正的母亲也是真正的祖母(即使她一直是处女,也是如此。在易卜生的话剧《海达•伽布勒》里,于尔根,泰斯曼对朱丽姑妈的精彩描述,就是其中一例)。所有真正的母亲都怀着同一个目的,即帮助别人成婚。她是全人类的母亲;她欢迎所有的怀孕。


妓女不想看到别的女人怀孕,而想让别的女人都像她一样做妓女。


一个女人与已婚男人们的关系,表明了她如何让她的性欲服从于她的说媒本能,因为说媒本能是女人天性中的主宰力量。


女人反对单身汉,其激烈程度超过反对其他一切,因为女人是天生的媒人,这使她尽力促使男人去结婚。但如果一个男人已经结婚,女人马上就会失去对他的大部分兴趣,无论以前她对这个男人有多喜欢。如果一个女人已经结婚,换句话说,当她遇到的每个男人都不可能成为她命运的改变者时,如果这个女人并不忠实于婚姻,那就绝不可能出现一种情况:男人因为已经结婚, 从她那里得到的眷顾便少于他做单身汉的时候。不过,女人却很少会与另一个女人的丈夫私通,除非她希望通过使那个男人无视自己的妻子、去战胜那个女人。这表明女人天生就非常关注婚配这个事实。当男人已经婚配,女人便很少试图使男人不忠,因为男人的婚配已经满足了女人的这个本能。


说媒本能是雌性人类最普遍的特征。“做岳母” 的希望甚至比“做母亲”的欲望更加普遍,而对“做母亲”的欲望的强烈程度和表现范围,人们却往往估计过高。


读者或许不理解我何以特别重视“说媒”现象,它通常只被看作既有趣又令人厌恶。读者还可能认为,我过分看重了这种现象的意义。


不妨看看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从本质上看,说媒的现象最能让我们理解女人的天性。我们绝不能仅仅了解这个事实,却对它毫不重视(以前常常发生这种情况),而是应当尽力对它作出分析和解释。我们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每个女人多少都算是个媒人。”


但我们必须记住:这句话道出了女人的真实本质。经过对各种类型女人的深思熟虑,并且充分考虑了我已经讨论过的这些类型之外的那些特殊种类,我已经得出了一个结论:“说媒”是惟一绝对普遍的女性特征;而所谓“说媒” 的特征,就是女人全都愿意去推进“性结合”这个观念。


说到界定女人的天性,任何仅仅说女人具有亲身参与性交的强烈本能的定义,全都过于狭窄了;任何把女人的本能与孩子或丈夫(或两者)联系在一起的定义,则全都过于宽泛了。对女人天性的最概括、最全面的表述是:女人的天性完全适应并被赋予了一项特定的使命,即帮助和鼓励两性的肉体结合。一切女人都是媒人。大力宣扬交配的观念,这是惟一能在所有年龄的女人身上发现的女人特性,无论是年轻姑娘、成年女人还是老年妇女。老年妇女虽然已经不再对自己的性交感兴趣,却会竭尽全力地为别人说媒。老年女人的这个习惯根本不是什么新东西,而只是她恒久本能的延续,它战胜了一些新困难,它们来自她的个人利益与她的普遍欲望之间的冲突。在老年女人身上,这个习惯已经成了她对“说媒”这种非个人观念的无私嗜好。


这里,我想顺便再次阐述一下我通过考察女人性欲得出的结论。我已经表明:能够吸引女人全部注意的惟有性;她对性的兴趣不是时断时续的,而是贯穿一生;女人的整个身心存在不是别的,而就是性欲本身。不仅如此,我还曾补充说:女人的身体构造使她全身心始终都处在与环境的性关系中;性器官是女人肉体存在的中心,因此,性观念就是她精神本性的中心。 “交配” (pairing)观念是被女人看作惟一具有绝对价值的概念。女人是延续物种(人类)这个观念的载体。女人赋予“交配”观念的极高价值不是出于对私利的考虑,而是超个体的,并且,(如果允许我使用一个不敬的说法的话)交配是女人的先验功能 (transcendental function)。女性素质不是别的,就是交配观念的体现;同样,这个观念也就是抽象的性欲。对女人来说,交配就是最高的善;她随时随地都在设法使交配成为现实。她个人的性欲只是这种普遍的、一般的非个人本能的一种特殊表现。


从本质上看,女人实现交配观念的努力与“清白” 和“纯洁”(即男人的爱欲天性对女人贞洁的更高要求)的概念极为对立,因此,即使男人对女人出于爱欲的赞美已经使女人的全部真正天性变得模糊不清,也有一个要素例外。现在,我必须对这个要素作出解释,它蒙蔽了男人、使男人无法看清女人的真正天性,其本身就是女人的最深刻难题之一。这个要素就是女人的绝对不诚实(absolute duplicity)。必须将女人的交配本能和女人的不诚实放在一起解释,而女人的不诚实心理非常强大,甚至会使女人自己都看不清她天性的实质。


所有似乎已经有了清晰结论的事实,现在都成了问题。我们发现女人不能进行自我观察,但肯定还是有一些女人极为注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我们认为女人不崇尚真实,但我们也知道许多女人无论如何都绝不撒谎。我们说女人缺少负疚感,但还是有很多女人会为了最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强烈地自责,其行为仅次于那些克制肉欲的苦行“忏悔者”。我们认为惟有男人才具备 “谦逊”的品德,但面对女人的谦淑与羞涩(哈墨林认为惟有女人才具备它们),我们又能说些什么呢?女人具备谦逊的品德,这个认识一直在逐渐发展并被广泛接受,这种现象难道毫无道理么?此外,目睹那么多“诚心忏悔的”女人,我们还能认为女人不虔诚么?诗人和历史学家们说,女人具备纯洁的道德和女性的美德,我们是否还应当认为所有的女人都不具备这些品质呢?众所周知,哪怕是听到与性有关的最轻微的暗示,女人也会惊慌失措;女人不会屈从性欲,而往往会对污秽的邪念表示愤怒和厌恶,更经常是憎恨自己的性交,并认为性交只是许多男人干的事情。面对这些现象,我们是否还能说女人只知道性欲、性欲在女人身上得到了最明显的体现呢?



当然,所有这些反命题显然都包含着同一个观点。回答这些反命题,应当根据对女人最本质的、决定性的判断。十分清楚, 如果有一个女人真的没有性欲,或者如果能证明有一个女人真的具备了个人道德价值的观念,那么,我以前关于女人所说的一切、关于女性心灵特征一般价值所说的一切,就全都不可逆转地被粉碎了,而只须这一击,就能使本书的全部立论土崩瓦解。


我们必须对这些明显互相矛盾的现象作出圆满的解释。我们必须说清这些现象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必须说清究竟是什么使它们从女人的真正天性(我一直在试图解释这种天性)里产生、 并且显得如此扑朔迷离。


女人通常都会让自己去适应男人。男人的观点成了女人自己的观点;男人的好恶成了女人自己的好恶;男人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能对女人产生刺激作用,男人对女人的性影响越强,就越是如此。女人不懂得男人对她的影响使她偏离了自己成长的正轨。女人并不把男人对她的影响看作某种不正当的侵犯;她并不设法摆脱这种对她个人生活的真正侵犯;对自己这种“易受影响性”, 女人并不感到羞耻。相反,当女人能受到男人的影响时,她会真心地感到快乐,情愿让男人去塑造她的精神。她为自己能依靠男人而欢欣,而她对男人的种种期望会自动地化为一个心愿,那就是想使自己成为彻底的被动者。


但是,女人非常乐于从“现成的”观点中获取自己的意见, 因此,女人的想法和信念就不仅仅来自她的爱人(尽管她往往最喜欢来自爱人的观点),而且来自她的父亲、母亲、叔叔、婶婶、兄弟姐妹、近亲、远亲以及熟人。


不但没有阅历的年轻姑娘,而且包括上了年纪的已婚女人, 全都会互相抄袭一切,从新裙子或新发型,直到购物的地点以及烹调时使用的菜谱。


如果女人具备自己的个性,并且想为了拯救自己而作出努力,她就不得不去做某些让自己吃亏的事情;但这种情况却似乎从来不曾发生在女人身上。女人的想法和行动与事物本身之间没有明确的独立关系。女人的想法和行动不是她的个性对世界作出的反应。女人能偷快地接受施加给她的东西,并且能最坚定地抓住那些东西不放。正因为这一点,女人看到有人违背了传统律条的时候才会表现得如此不宽容。我必须引述一个有趣的例子,它能证明女人性格的这个侧面。它来自赫伯特・斯宾塞的著作。


北美洲和南美洲的各个印第安人部落当中都有一种风俗:男人参加狩猎和战斗,而将一切繁重的、仆役般的任务交给他们的妻子。达科他族印第安女人不但不认为这种分工是对她们的伤害,反而认为它是天经地义的。从类似以下的话里,我们可以大致地了解到她们彼此给对方的最大侮辱是什么:


“你这不要脸的东西,我看见你丈夫背着烧火的木头回家。要是他自己不得不去干女人该干的活儿、让自己丢脸,他要老婆干什么?”


外界因素影响女人的非凡方式,其性质非常近似于利用女人的“易受暗示性”(suggestibility)。女人的易受暗示性远比男人的强烈得多,普遍得多。这些外界因素完全符合女人想做性行为中的被动者、绝不做主动者的欲望,也和一切导致性行为的条件完全一致。


正是女人天性的普遍被动性,才使女人很容易接受并采纳男人对事物的评价,尽管女人的天性千差万别。只要女人不想运用她自己的判断,那么,她能接受男性的观点,外来因素能渗人她思想的最深处,她对道德的错误认识(不能说它是虚伪,因为它并没有掩盖任何反道德的事物),以及她从事那些本来不该由女人做的事情,这些现象本身便是很正常的,也全都符合“女人具有较高道德”的臆想。不过,一旦这些来自外部的价值观念开始与女人那个惟一天生的、真正的普遍价值观发生冲突,就会造成复杂的难题。而那个价值观就是女人赋予“交配”的最高价值。


女人不但善于自欺,而且善于欺人。人为地压抑和取代一个人的真正天性,这不可能不对这个人产生影响。压抑女人的真正天性,女人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对其身心健康的惩罚——歇斯底里症。


在一切精神和心理现象当中,最使心理学家感兴趣的就是歇斯底里症。与精神忧郁症或者简单的妄想狂相比,歇斯底里症更难解释得多,因而也有趣得多。


大多数心理医生都不相信心理分析,他们很难摆脱这种立场。他们认为,一切由某种原因造成的机体组织病变或中毒至少都是可信的;而他们只拒绝承认那些与心灵有关的现象的主要起因。不过,由于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解释过心灵现象的重要性何以应当次于身体症状,所以我们便完全有理由不采纳这种偏见。



很有可能,大量的现象都取决于对歇斯底里症的“心理机能” 的正确解释。有一个事实可以证明这个看法的正确性:迄今有关歇斯底里症的为数不多的有价值结论,全都是通过这个方法获得的。一些心理学家的考察都证明了我这个观点,他们包括:彼埃尔・雅奈和奥斯卡・伏格特,尤其是布留尔和弗洛伊德。 毫无疑问,有关歇斯底里症的优秀著作全都遵循了这些人的思路。换句话说,这些人的方法就是去考察导致这种疾病的心理过程。


我完全相信,所谓“性心理创伤”的根源就是歇斯底里症。 歇斯底里症的典型表现与以下的描述大致相同:女人总是接受男人对性的见解;事实上,她根本不了解自己的本性,有时候,她还会出现可以被称为“思维受损”的症状,其起因是:被她的本性看作真实的事物与她一向认为并相信是真实的事物之间碰巧发生了冲突;因此,歇斯底里症患者便可能声称性欲是一种她 “意识中的外来实体”,是一种她以为自己很憎恶的感觉;但事实上,性欲却来自她自己的本性。她竭尽全力地压抑性欲(而这只能使性欲倍增),想以此更激烈、更愤慨地克制性欲一一这些就是歇斯底里的病态表现。女人一旦接受了男人从道德上否定性欲的价值观,她那种持续的不诚实表现就会变得异常明显。众所周知,歇斯底里的女人往往最容易接受男人的暗示。歇斯底里症是女人的机能性不诚实造成的机能性危机。


我并不否认男人也会患上歇斯底里症,但其人数相对较少。 男人的心理可能性是无限的(其中甚至包括使自己变为“女性”),因此,男人也可能带有歇斯底里的倾向。毫无疑问,世上有许多不诚实的男人,但在他们身上,这种危机却表现为另一种形式,男人的不诚实与女人的并不属于同一类型,并且绝不会像女人的那样不可救药。


我认为,检验女人机能性的不诚实,检验女人不能诚实地表达自己(单单这一点就有可能使女人以为她的想法与她的天性完全相反)的现象,大概能够对歇斯底里的病因作出满意的解释。


歇斯底里症表明:不诚实无法抑制一切事情,无论它会达到多高程度。通过教育或者环境的影响,女人吸取了一整套观念和价值观,但它们都不是女人自己的,或者更准确地说,它们都是女人耐心地迫使自己接受的。要摆脱这种根深蒂固的心理情结(complexity),要使女人彻底摆脱智力无能的状态(这是歇斯底里症的典型特征),就需要经历一次巨大的心理震动。



一次不同寻常的心理震动足以摧毁人为的结构,将女人放到角斗场内,让她投人她受压抑的无意识天性与她当然有意识、却并非天性的头脑之间的搏斗。这两者之间现在开始的搏斗,说明了她在歇斯底里阶段的反常的心灵分裂,说明了她情绪的不断变化,而其中没有一个变化处于她个人主导性控制中心的支配下。 在歇斯底里患者身上,许多矛盾居然能够共存,这实在令人惊异。有的时候,她们会具备很高的智能,会作出正确的判断,并且会强烈地反对催眠术等疗法。然后,她们会因为最微不足道的原因而再度受到刺激,最容易进人催眠般的恍惚状态。有的时候,她们会表现出异乎寻常的贞洁,而另一些时候,她们却会极度地放纵肉欲。


这一切已经不再难以解释了。绝对的诚实、对真理的苦苦热爱、对一切与性有关的事情的规避、谨慎的判断以及坚强的意志——这一切都是虚伪个性的组成部分,而具有被动性的女人将它们加在自己身上,其目的就是向她自己展示,也向广大的世人展示。一切属于她天生气质和真正感觉的东西,则构成了她的 “另一个自我”,即她的“无意识头脑”,它能在狠裹言行中找到快乐,并且非常容易接受别人的暗示。


人们一直都在努力表明:在所谓“双重人格”、“多重人格”、 “双重良心”和“双重自我”里面,存在着一些能够反驳对灵魂的信仰的最有力证据。事实上,这些现象倒恰恰是我们应当相信灵魂存在的惟一理由。惟有当根本不存在人格的时候才会出现“人格分裂”的现象。彼埃尔・雅奈在他的著作《无意识行为心理学》(L'Automatisme Psychologique)里列举的著名病例全都与女人有关,而无一与男人有关。惟有不具备灵魂、不具备可被认知的自我的女人,才不具备意识到自己内心的能力;她不能用真实之光照亮她最深层的自我;依靠她那种彻底的被动性,她能让自己被淹没在属于别人的意识里,而听凭自己的天性遭到一些外来因素的压抑;她能表现出雅奈描述过的那些歇斯底里现象。


歇斯底里症是女人装出的那个表面上的伪自我的崩溃,而这女人也会暂时变成一个tabula rasa,而与此同时, 她的真正天性在她身上的运作却被她看成了外来的东西。这个明显的“第二人格”,这个“意识当中的外来实体”,这个虚假的自我,其实就是女人的真正天性,就是性欲本身的显现。要弄清最难解释的歇斯底里现象,其根本就在于正确地理解上述事实, 正确地理解诸多复杂的问题,它们都是被当作真实的虚假与被当作虚假的真实的此消彼长必定造成的问题。



女人不能把握真实——我认为,这是因为(用康德的“自由意志论”解释)女人不具备面对真实的自由意志——这就造成了女人的不诚实。无论是谁,只要曾和女人打过交道,一定都知道:在必须马上回答某个问题的时候,女人会用明显虚假的理由随意解释她的言行。但是,最小心翼翼地避免撒谎的(在陌生人面前,这种表现最为突出、最是刻意),却是歇斯底里症患者。不过,无论听上去有多么荒谬,她们撒谎却恰恰是因为这一点。她们并不知道:这种说实话的欲望来自她们身外,根本就不属于她们的真实天性


她们盲目地接受了道德原理,因而想利用每一个机会让别人知道她们是如何忠实地格守着道德教海,像奴仆一样。


一个人若是频频被说成格外诚实可信,他就一定很值得怀疑。此人必定是拼命想让别人知道他是多么值得信任,而我们完全可以打赌说:他其实是个流氓。我们绝不可轻信歇斯底里症患者的道德,而医生们(当然是诚实的医生)却常常强调这种病人的道德,说她们的道德水平很高。



我要重复一遍:歇斯底里症患者并不是有意地装假(simu-late)。惟有通过暗示,才能使她们明白:她们其实正在装假,而对装假行为的一切“坦白”也只能作出同样的解释。否则,她们便会相信自己天生就是诚实和讲道德的。各种折磨她们想像的事物也都不是真的,而更有可能的是:她们一感觉到那些事物, 歇斯底里的症状就立即随着布留尔所说的“精神宣泄”(cathar-sis)消失了(所谓“精神宣泄”,就是通过催眠、使患者不断意识到自己的真正病因)。这些事实,恰恰证明了歇斯底里患者的机能性不诚实。


歇斯底里患者常常自我谴责,而这种自我谴责不是别的,正是无意识的装假。负疚感(无论是对最重大的事还是对鸡毛蒜皮的小事,病人都会产生负疚感)不可能是真心实意的。如果这些自我拷问的歇斯底里患者真的认识了自己的道德标准,那么,她们的自我谴责便不会如此是非不分,她们也不会把一丁点小错当作真正的大过来自责了。


她们的自我谴责是无意识的撒谎,其最突出的特点是:她们习惯于告诉别人她们是多么邪恶、她们做过哪些不可饶恕的事情,然后问别人她们(即歇斯底里症患者)是不是那种永远被社会抛弃的人。凡是真正感到愧悔的人都不会这样说自己。把歇斯底里患者说成是具备了非凡道德的人,连布留尔和弗洛伊德也没能避免这个谬误。事实上,歇斯底里患者满脑子都是道德观念,而它们并不属于她们的正常心理状态。她们让自己服从于这些道德律条,不再用自己的头脑去证实各种事物,不再运用自己的判断力。


与其他人相比,歇斯底里患者可能更接近社会的道德理想和功利主义的伦理标准,它们认为:如果撒谎能使社会或人类受益,谎言就是合乎道德的。患歇斯底里症的女人知道,个人发展的理想以及她们的道德标准全都来自外界,而不是来自她们内心;而在实践中,她们却好像最愿意出于无私的动机去行事。在她们看来,对他人负责绝不仅仅是在履行一种特殊的己任。


歇斯底里患者越是相信自己是正确的,就越是会不诚实。他们完全不具备了解真实自我的能力,完全不能诚实地对待自己——这些人从不思考自己,而是希望别人思考他们,希望唤起别人对他们的兴趣——鉴于这一点,这些患者就是接受催眠的最佳媒介。但是,凡是让他(她)被催眠的人,其实都是在做一件最不道德的事情。


进入催眠状态是被催眠者向奴役状态的彻底屈服;它是被催眠者与自己的意志和清醒意识断绝关系;它意味着被催眠者同意别人随意支配他(她)。催眠能显示出真实的全部可能性如何建立在想做诚实人的愿望上,不过,这种愿望必须是被催眠者的真实心愿;吩咐一个歇斯底里患者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便会在恍惚状态中去做;而若问他为什么要去做那件事情,他马上就会说出一个看似令人信服的动机;他不但会当着别人如此作答,而且会用一些完全出于幻想的理由,证明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可以说,这种实验已经证明了康德所说的“道德法则”(Ethical Code)。


所有的女人都可以被催眠并且喜欢被催眠,只是这种倾向在歇斯底里女患者身上被放大了。连她们对生活中明确事件的记忆,也可能被催眠者的最轻微暗示破坏。布留尔对被催眠患者的实验已经清楚地表明:患者的负疚意识并不根深蒂固,否则,催眠者的轻微暗示就不可能使患者摆脱它。但是,一旦患者的本性 (即性冲动)似乎冲破了表层限制而出现,患者那种虚假的责任感(它在歇斯底里女患者身上随时可见)就会迅速消失。在歇斯底里的发作中,当女人不再相信她们就是自己时,她们会一声高过一声地断言:“我根本不想这么做,是另一个人强迫我这么做的,我根本就不想这么做。”一切外部刺激现在全都与那个 (性)要求产生了联系,而患者已经有几分相信:别人正在强迫她接受那个要求,但实际上,它却联系着她本性中最深的愿望。 这就解释了歇斯底里发作时的女人何以那么容易被诱奸。歇斯底里患者这种”attitudes passionalles"只不过是对性欲的断然否认。它之所以表现得如此鲜明,恰恰因为它不是真的;它之所以比在其他情况下更可悲,是因为它比平时更危险。


性经验在青春期前的歇斯底里急性发作中起了很大的作用,这是很容易理解的。在童年期,外界道德观的影响比较容易强加给儿童,因为儿童尚几乎意识不到性倾向,因而很容易接受外界的道德观念。但是到了后来,被压抑的(尽管不是被彻底征服的)本性却控制了这些!每日的经验,用意识中的新内容重新解释它们,于是危机便出现了。突发的歇斯底里症有很多种表现形式,其虚假的性质大多都是由一个原因造成的:主体(患者)拒不承认那个真正的病因,即性冲动的存在,却认为病因来自外界的某种影响,来自外部的某个自我,而那并非她的“真实自我”。



对歇斯底里症的医学观察分析是错误的。这种观察分析听任自己接受患者的欺骗,而患者也在自欺。歇斯底里症患者真实的自然天性不是那个“排斥一切的自我” (ecting ego),而是 “被排斥的自我”(rejected ego),无论他们如何对自己和他人伪称那个自我不是他们的。


如果那个“排斥一切的自我”果真是他们的天性自我,他们就会用行动去对抗那个干扰因素(他们说它本来不属于他们),并且会充分意识到那个因素,将它识别出来并保存在记忆中。但是,说它本来不属于他们,这显然是欺骗,因为那个 “排斥一切的自我”完全是从别人那里借得的,他们没有勇气正视自己的欲望,尽管某些事实似乎表明:那是他们真正的、天生的、惟一有力量的欲望。即使这种欲望本身也不具备真正的实体,因为它并不存在于真实的个体身上,并且可以说:由于受到压抑,它会从身体的这个部分跳跃到另一个部分。


我如此解释这种欲望或许会被看作是出于空想,但至少有一点应该是正确的: 各种形式的歇斯底里症其实都是同一种东西。歇斯底里患者不承认这种东西属于自己,尽管强迫她的恰恰是这种东西。她若能把这种东西归于自己,并且能像批判其他琐碎小事那样对这种东西进行批判,她就会成为自身之外的、高居于自身经验以上的批判者。歇斯底里疯狂发作中的女人说某种外部意志被强加在了她们身上,其实,那就是她们自己的意志。这表明:她们也像未患歇斯底里症的女人一样始终受制于性欲的影响,她们只能服从自己的命运,而无法改变它,因为她们也不具备任何可被认知的、 自由的自我。


不过,或许有人会问:既然女人都撒谎,为什么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患上歇斯底里症呢?这个问题使我们不得不去考察歇斯底里症患者的气质。如果我的理论的思路正确,它就应当对这个问题作出合乎事实的回答。根据我的理论,歇斯底里型的女人都被动地全盘接受了男性的、传统的价值观,却没有让自己的心理性格发挥应有的作用。拒不接受任何引导的女人,恰恰对立于歇斯底里型的女人。我不能对这一点做过多的阐述,它其实属于特殊的女性性格学的研究领域。歇斯底里型女人之所以患病是因为她逆来顺受的奴性;从心理上说,她与女仆人毫无二致。她的对立面(她并不真的存在)是脾气暴躁的贵妇。因此,女人可以进一步划分为“服侍主人的女仆”和“发号施令的女人”两类。 


仆人是天生的,不是造就的。很多境况优越的女人依然是 “天生的仆人”,尽管她们从不需要用真的去做女仆来证明这一点。考虑“完整的”女人时,惟有将女仆和女主人加在一起才算是“完整的女人”。


经验可以充分证明由这个理论得出的结论是正确的。赞蒂佩型的女人与歇斯底里型的女人最不相像。悍妇型的女人把脾气(它其实是未得到满足的性欲造成的结果)发在别人身上;而歇斯底里型的女人则将脾气发在自己身上。“悍妇” 厌恶别的女人;“女仆”则厌恶自己。女仆悲哀时独自哭泣,却不会真的感到孤独——因为孤独感与道德是同一的,它意味着真正的二元性或多元性;而悍妇却痛恨独处,因为她必须去责骂别人;歇斯底里型的女人则把激情发泄在自己身上。悍妇公开地、大胆地撒谎却并不自知,因为她的天性就是认为自己一贯正确,她可以去侮辱任何与她作对的人。女仆服从主人对她的要求,其表现实在令人惊讶,而那些要求与她的天性极为相悖。这种可悲的默许态度的虚假性,会在她歇斯底里的发作中显示出来,因为发病时她这种态度会与她的性激情发生冲突。


正是由于这种易接受性(accessibility),即易接受影响性(susceptibility),患歇斯底里症的女人和歇斯底里型的女人才如此容易催患此病:我要用来反驳自己的观点的,正是歇斯底里型的女人,而不是悍妇型的女人。 〔男人认为,能够产生爱情的是“顺从型” 的女人而不是波妇型的女人。顺从型女人的爱情其实只是一种心理上的满足感,是由某个特定男人的男性气质唤起的;因此,惟有歇斯底里型的女人才会产生这种爱情;它与女人自己的爱情力量没有关系,也不可能有关系。女人的羞古法也起因于她被一个男人所 “迷住”,这也会使她忽视其他所有的男人。——作者原注



不诚实,机能性的不诚实,是这两类女人共同的性格特点, 当然也是所有女人的性格特点。说女人撒谎,这是十分错误的, 因为这意味着女人有时还会说实话。pro foro intemo et extemo的诚实,是女人绝对不具备的众多美德之一。她们不可能具备诚实的美德。


我现在主张的观点是:女人无论在一生中的哪个阶段都不会诚实,即使她(在患歇斯底里症的时候)顺从地接受了别人向她提出的某些真实要求,并按照那些要求行动,也是如此。


当悍妇型女人打算达到某个目的的时候,当女仆型女人不得不亲自作出决定的时候,她们会哭,会笑,会脸红,甚至会表现得十分令人作呕;而男人却不具备如此装假的机能性生理素质。


人们认为这两类女人很崇尚真实,但若能证明那其实只是她们经过伪装的天生虚伪,我们就不得不认为:女人受到称赞的其他品质也是经不起分析的。很多人都相信女人的端庄、女人的自尊和女人的宗教热忱。然而,女人的端庄不是别的,而正是假正经(prudery),即夸张地否认她天生的不正派。每当一个女人表现出一丁点真正可以叫作“端庄”的时候,她一定是产生了歇斯底里倾向。绝对没有歇斯底里倾向、绝对不受歇斯底里影响的女人,即绝对的悍妇型女人,绝不会因为丈夫倾泻在她头上的责骂而感到羞耻,无论丈夫的责骂多有道理。当一个女人面对丈夫的责难而脸红的时候,她会表现出歇斯底里的初期症状;但当一个女人独自脸红的时候,歇斯底里的症状却表现得最明显,因为惟有当女人独处的时候,我们才能说她满脑子都是男性的价值标准。


索利尔(Paul Solliers)发现:最接近所谓“性麻木”(或叫作性冷淡)状态的女人全都是歇斯底里患者。我完全同意这个见解。性麻木(sexual anaesthesia)只是歇斯底里的众多症状之一;换句话说,它是伪麻木症的一种形式。奥斯卡・伏格特已经证明(普遍的观点也和他一致):这种麻木症并不涉及真的丧失感觉,而完全来自一种压抑,它使某些感觉受到抑制,将它们排除在了意识以外。


若是反复针刺受催眠者的一支麻木的胳膊,并要求受催眠者说出受到了多少次针刺,他就能够做到这一点;但若不提出这个要求,他就不会察觉自己被针刺。性冷淡也与此相同:它是由无性观念(asexual ideas)的支配力量发出的一个命令;不过,像其他一切形式的麻木症一样,一个足够强大的“命令”也能将它抵消。



歇斯底里型的女人大多都会对性表示厌恶。从本质上看,这种厌恶心理与她感觉不到自身的性欲有关。事实上,很多女人都有这种厌恶心理,它强烈地排斥一切与性有关的事物,因此,有人或许会把它看作一种例外,并用它来反驳我对一种现象的概括,即女人普遍具有说媒的性向。但是,目睹两人性交而心生厌恶的女人,却每每总是那些歇斯底里的女人。根据这一点,我们便可以去证实一个理论:说媒是女人的真正天性,而女人自己的性欲完全是这种天性的一个特殊表现。对女人的性暗示(女人外表上抗拒这种暗示,内心却赞同它)能使她出现歇斯底里倾向,不仅如此,很多女人看见两个人的性交以后也会产生歇斯底里倾向,因为尽管她认为此事和自己无关,但她对此事天生的赞同感却会自动冲破一切人为的外部障碍,战胜她平时那种支配性的思维习惯。换句话说,她会感到自己也卷人了别人的性结合。


歇斯底里症的“负疚意识”里也存在着某种类似的东西。绝对的悍妇型女人从不会感到自己真的有错;具有轻微歇斯底里倾向的女人只会在男人面前感到自己有错;完全患有歇斯底里症的女人,则会在那个能主宰她的男人面前感到自己有错。女性里的那些“皈依者”和“忏悔者”对自己感到羞耻,这并不能证明女人具有负疚意识。使我们起疑的, 恰恰是这些自我约束的极端实例。在大多数情况下,忏悔表明忏悔者还没有战胜自己的过失,负疚感还没有真正地出现在他的意识中;事实上,忏悔看起来很像忏悔者在借助某种外力迫使自己悔过,以弥补真正负疚感的缺位。


相信自己有罪,歇斯底里型女人在这个方面的表现不同于正常男人,而她的自我谴责,其根源则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歇斯底里型女人知道自己想到或做出了某种不道德的事情,于是竭力根据某种准则(她一直都在努力遵守那个准则)去矫正它,并且用那个准则去取代头脑中的不道德思想。她并没有真的摆脱不道德思想,因为它在她的天性中扎根太深;她并没有真正地面对它,因此,她并没有肃清那种思想。她只是一次次地倍守着道德准则,而没有真正地改变自己,没有更新自己的观念。女人的道德特性是一点一点地逐渐形成的;而在男人身上,正确的行为却来自他的道德特性。


道德誓言重新彻底塑造了男人,这种变化只能是由内而外的,它会使人走向真正的道德,女人的道德完全是表面的,因而不是真正的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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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网络。文由慧田哲学整理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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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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