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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锋评诗]做爱做到一半——谭克修诗选评

2015-11-06 谭克修、李锋 摄影与诗歌


[李锋评诗]做爱做到一半——谭克修诗选评



李锋按:谭克修是难得的理性与感性十分均衡的诗人,在当下理性阙如的诗坛,显得稀有而珍贵。他在写的是一种技术密集型诗歌,他用密集的技术撑举起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成熟厚重的情与思。他不屑于小清新。他诗作里的复杂况味有如醇和的五谷佳酿,绝非杂多材料的凌乱堆放。他的诗通常有结构骨架支撑,有物质细节填充,有个我语言发明,多表现为陌生化修辞,特具新鲜的表现力,但也须警惕过度修辞造成的隔膜。他的诗肺活量大,多长句,词汇纷杂,吞吐力强,所指丰富,往往不限单一层面,多有反讽,识见与情致并重。他对创作有着严苛的自我要求,以致诗作总量很少,能读到的不过百首,但却在非常高的水准上保持了平稳,这是一个绝少匹敌的大诗人方有的才具。这里选评的十首,按写作时间的近远排序,以便首先展示诗人的写作现状。



《傍晚》

见高压线网并不能把夕阳擒住

你只好将咖啡勺换成更小的型号

使阳台上的时间变慢,以适应我的节奏

你不再埋怨我把婚姻想得过于复杂

本该去超市打酱油的孩子

刚会喊爸爸,要我快点解开你纽扣

他急于从我体内出发,去你子宫安家

而我把自己遗弃在另外的阳台上

看着那些男人陆续回家

领到一盒切成豆腐块一样的灯光

从他们窗户逸出的黑暗

迅速向我聚集,用方块阵型包围我

边进入我的身体,边奇怪地问

为什么没有人,给你发放一盒灯光

2015,10,23

  读谭克修的诗需要警惕,他前面写的往往是虚幻或过去,写在后面的反而是当下的真实。比如这首,前段的画面应该就是想象中的,是只身的“你”还是双方同在,诗人故意写的有点恍惚。从后段男人孤身阳台的情景来看,前面也应是一个孤身的女人,她在喝咖啡时想了下和所爱分离的现状,终于认同了男人对婚姻复杂性的看法,否则现在的局面将伴随一个无法安置的孩子,那是依着女人的想法,差不多到了打酱油年龄的孩子。事实是,出于男人的谨慎,他们并没有孩子。我这么费劲道出的意思,诗人写来却是那么巧妙,我们看前段末后,三句话就把一个孩子写没了,手法之神奇,令人瞠目。后段那“豆腐块一样的灯光”也真是亲切的比喻,形状的相似外,豆腐作为寻常的饮食元素,暗藏着男人对正常的家庭生活的羡慕。题曰“傍晚”,拆而言之,前段写的是时间稍前的“傍”,有夕阳可对的女人是凄美的,后段写的是紧随其后的“晚”,被黑暗方阵包围的男人是黯然的。这首诗含蓄地写出了难以走进婚姻的男女间的相思之情,写得缥缈而又深沉,区别于热恋中的相思,因为有着更多现实性的重压,这份情感更加复杂难言。这是谭克修的“断章”,和卞之琳的名篇不同,它不是对面的观望,而是内心的思望,不是朦胧初识的憧憬,而是曾经沧海的回味,不是偏于智性,而是重在情思。

《中秋之夜》

我来到万国城,不能说全是偶然

必然的部分,又无从考察

就像今天中午的一阵雨

只落向万国城东边的房子

给我阳台上的竹子浇水

又打湿我晾晒的被单

我若是万国城多出来的那一位

打开窗户,就不会有

一阵风,吹过路边的樟树后

又将我窗帘上的海水掀出波浪

还让我闻到海边的鱼腥味

我也未必是万国城缺少的那一位

我被一个门牌号安顿

他们说我得到了很多

我却常被失去的东西惊醒

说出来又无人相信

我不知道在这里能停留多久

刚才本想走向树下的长椅

又觉得该去别的地方

走出万国城,却不知要去哪儿

回头再看,月亮泡在泳池里

被氯水消毒,显得虚胖、白皙

万国城的夜晚也美好起来

2014,9,24

  有谁曾经写过这样的月亮吗?那“泡在泳池里/被氯水消毒,显得虚胖、白皙”的月亮,我是没见过。初读此诗尚未通透把握之时,此一充满现代诗意的月亮意象便从那思辩框架下的绵密叙述中豁然升起,这首诗也随之美好起来,重要起来。在“中秋之夜”这样一个思亲念远的传统题材下,当多少诗人在煞有介事的望月抒情(这在现代社会显得多么虚伪)之时,谭克修却在低头思索偶然与必然、得到与失去、停留与走出,只是一回望间与泳池里的月亮邂逅。月亮终于进城了,“虚胖、白皙”,像一个暴发户,用氯水洗去了它的农业出身,真实地出现在城市生活的现场。它的反讽意味是明显的,思索的问题是沉重的,诗人在恍惚和虚无感中独自徘徊,明月就是自我的镜像。

《旧货市场》

下着细雨的时候别去浏阳河路412号

旧货市场会用一个溃疡的喇叭口

将你粗糙地往里吞

你将倒着滑进一条隧道

从2014年6月5日滑向某个深渊

它用一些旧的电器、桌椅、床柜

招待你,告诉你世界只有一种逻辑:变旧

一阵风经过老式电扇,变成过去的风

使沙发下陷的重量,又叠加在一起

压着你,使你陡然沉重起来

而实际上,你的脚步可能在加速

但你不会一直加速

当一个倦怠的中年女店主

领着一堆凌乱而痛苦的旧家具昏昏欲睡

却让一个梳妆台独自醒着

发着赭石色光芒的柚木台面上

梳子和化妆品已经消失

擦得过于明亮的镜子还像是新的

梳妆镜应该是记忆力最好的镜子

它记得一张熟悉的脸

记得熟悉的眼神,泪痕,鱼尾纹

记得从一头黑发后伸出的手

如果你贸然把一张陌生的脸伸过去

镜子会生硬地把你推开

2014,6,5

  这是我读过的谭克修诗作中最喜欢的一首。我试图挑出哪怕是一句败笔,终不可得。而好得出神的句子多有,比如“一阵风经过老式电扇,变成过去的风”,它形象地注释了世界变旧的逻辑。好得见鬼的句子亦有,比如“镜子会生硬地把你推开”,这里其实有着一个女人的魅影——“从一头黑发后伸出的手”。这“推开”和这“手”,貌似不相关的相关着,最见诗人的艺术匠心。它的通体一贯的沉缅语气,在在处处的物象细节,以及想象中的女人魅影,引领着读者一同走进一段忘我的时空逆旅,如被催眠,而推开即是唤醒。诗人是催眠大师,清醒地掌控整个过程。

《做爱做到一半》

做爱做到一半,她突然停下来

她是舞蹈演员,形体的完美主义者

每次要在上面,摆好造型

才能达到高潮。她突然停下来

说,我的手若不放在你身上该怎么办?

作害羞样子捂着脸,配以呻吟?

拿两条彩带来回飞舞,表示赞颂?

紧握拳头上下举动,呐喊助威?

左臂屈胸前右臂伸身后,练习冲锋?

单手轻挥,说声辛苦,或拜拜?

她停下胯部动作,比划着手势

觉得什么动作都有点不对

问题找不到答案,事情难以继续

她决定改变思路

把脸贴在我两腿间,用嘴吹气

她说吹箫,就要真的像吹箫那样

往里面吹热气,把尻子吹胀

胀成一个热气球,大到能带着你

飞起来,你就真的飘飘欲仙了

2014,5

  我读谭克修诗作所获知的诗人形象大多是严肃深沉的,有时闪现一道微笑也是滋味复杂,偏偏这样的人偶尔会有一种恶作剧似的幽默表现。在他的几首性诗中,这首最为虐浪笑傲,是我最喜欢的,我简直笑傻了,它不同于通常的下半身诗作之处在于,它纯然是一派成人的天真戏谑,不担负任何反抗的意义,在读了谭克修太多其实有点累人的诗作后,我特别享受这首诗带给我的轻松快乐。这是多么纯洁美好的诗作,难怪有些基督徒读了都为之感动。

《厨房里的雪》

你喜欢用竹竿,把落在屋后的

毛竹和杨梅树叶上的雪

打落到自己身上

杨梅树的叶子是绿色的

正好映衬着你的红色小棉袄

我记得你用竹竿打落树上的杨梅时

穿的是格子衬衣和凉鞋

所以,每年立夏时节

楼下的姑娘刚露出乳沟

我就会去水果店等着

你打下来的杨梅

昨天等到的是乌梅,个儿小,很甜

今天等到了大颗的杨梅,很酸

我把杨梅洗净,盛到瓷碗里

再往上面撒白砂糖

当白色小糖粒落向红色的杨梅

我看见厨房里下起了雪

雪很大,不断地落下,落下

我无法用一个瓷碗接住

全部落在了你的身上

2014,5

  这首诗写的肌理丰满,情趣盎然,这个效果的达成当然要靠主体情节本身的韵致立骨,而随处点染的衬笔和闲笔却起到生肌增辉之效,所以毛竹要相伴杨梅树一同承雪,冬夏衣服对比外不妨捎带一双凉鞋,楼下姑娘也要晃一下她可见乳沟的倩影,先来一份乌梅的甜正好反衬杨梅的酸,而要救这酸厨房里就必须下雪。好了,厨房里的雪才是眼前的事实,而人一走神白糖可就放多了。果盘的眼前景直接呼起记忆里的人物画,雪糖人梅,首尾映照,一丝不苟。最妙的是画分冬夏,从时间上讲,冬远夏近,但写出来,冬画裸呈反而切近,夏画加了“我记得”的镜框立觉久远,诗人写出夏画是对人物形象的一重丰富,而有意写淡是对冬画的一重衬比与突出,绝不让其抢镜。这样一个红白酸甜的女子,让诗人从冬写到了夏又从夏恍惚回到了冬,这经年在季节里流转的旖旎情韵也快要酸倒读者的牙喽。

《父亲》

你执意出院,赶在年前躺回熟悉的床

你稳住身子坐在背靠神龛的位置吃年饭

你抿着锡壶里的烧酒,感谢幸福的晚景

你笑我花钱如流水,又转身向财神爷祈愿

我永远有流水一样花不完的钱

三天后,你留给老妈最后一句话

床头的上衣口袋,还剩有300元钱

这些是让你觉得幸福的晚年岁月

的最后片段。离我最近的片段。已过去8年

再过若干年,当人们陆续离开村庄

我想从那光荣的城市返回这里

躺在当年你自己选中,你已经躺过的墓地①

让那坟底的碎石扎我,让我在地下

向你学会抽旱烟,喝烧酒,打骨牌

学会木工,种地,砍柴,驯牛

学会扳着指头过日子,一起去鸭田赶集

夏天卖辣椒西瓜,秋天卖凉薯芋头

冬天卖萝卜白菜,买点你喜爱的猪下水

再带我去老供销社相亲,去瞎子那里算命

直到把这个日渐陌生的村落变回原来的样子

2013,2,16

【注:①父亲入土之后,多次托梦给母亲,说他的坟地下面碎石扎人,睡不安稳。次年春,将父亲的坟地迁往另外一座高山,全家得以安寝。】

  这首诗前段写了父亲临终前最具体的生活片段,音容笑貌如在目前,是工笔的细描。后段在假想的自己死后对父亲的追随中,回溯了农民父亲一世的农村生活,是写意的勾勒。这是对父亲的怀念,也是对已然不再的传统农村生活的追悼。这绝非轻浅的感伤,诗人内心的痛感在一个“扎”字里暴露无遗。另外要提醒的是,注释部分绝非可有可无,神秘体验见证着亲情的超越性,也助长着诗歌后段里的痴想。

《腐烂》

腐烂是一种自上而下的传染病

最早由腐烂的乌云传染给酸雨

再由漏雨的屋面传染给楼板

再传染给五保户无人料理的癞痢头

再传染给男人们嗜酒如命的胃

再传染给几个打工少女的宫颈

再传染给众多寂寞大婶的膝关节

再传染给成片荒芜的田野

再传染给穿村而过的S312省道

现在这条通车一年的水泥路已彻底腐烂

正在将腐烂传染给地下的人

2013,2,15

  这首诗可谓谭克修强大的诗写能力的一个证明,我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断定真正触发他的只有一点,就是水泥路的破败,而他通过“腐烂”这一所指更为丰富的形容,借助“传染”的强大关联能力,由此星星一点迅速火烧燎原,写到通天彻地无以复加的程度。为了让第一句不致落空,他严格地遵循了“自上而下”的写作顺序,连病痛的身体部位都一丝不苟,活人如此也就罢了,他甚至写到死人也不能幸免,这笔力也忒狠了点。其实从物理的“破败”到生理的“腐烂”这种迁移并未结束,它还隐隐指向了社会性的“腐败”,这才是最终的传染源,自上而下就不止是写作顺序,而是对腐败全民性的揭示。谭克修尝论大诗人必得把自己的路走死以绝后来者方可谓大诗人,至少在这首诗里我们不难看清此路已是死路,不必再来踏足。

《雪压在屋顶上》

早上我推开窗户,看见雪压在对面的屋顶上

10年前,我俩同时看见,雪压在对面的屋顶上

40年前,我刚认识的雪,也压在那屋顶上

这40年来,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们从来没有相爱,父亲从来没有离去

甚至我从来没有长大,雪从来没有压在屋顶上

2013,2,9

  我承认,初读此诗并未引起我足够的重视。我一向对过于概括的诗作持有警惕。作者给出一个简约的轮廓,期待读者填塞高妙的内容,往往是投巧的事。谁知道他是真有难以尽言之意,还是仅仅在玩一个写作技法?所以只当我确认了谭克修具备具像诗写的硬功后,这首诗才在他整体风格之外显出独异的魅力。诗一开头就快速切换了三个对雪镜头,四十年时光里的重大人事变迁便勾勒出来,从童年到中年,从相爱到独身,父亲也由健在而亡故,一时多少感慨在心间。人世的流变不居,正像这积雪之景,一时美好而难以久存。“雪从来没有压在屋顶上”,是对一个中年男人生命虚无之感的揭示,而这种虚无感却并不轻松,它的分量同时成全了“雪压在屋顶上”,所以说压和没压的并存并不冲突。

《家里来了一只蚊子》

昨晚在一首小年夜的诗里打开过窗户

今天就真的来了一只蚊子

它绕着电脑旁的台灯光晕转了一圈

又往深色的沙发方向飞去

若它不需要那么大的沙发

又会寂静地飞往别处

它似乎对我的血液毫无兴趣

只是用飞翔对我进行短暂轰炸

三居室住上一个男人和一只蚊子

根本不会发生拥堵,孤独,绯闻,和谋杀

2013,2,5

  这首小诗切入方式非常有趣,精神创作对现实生活的勾引,形成了巧妙的关合。蚊子虽小,它的到来见证的事实却大。本来“寂静”的孤独发出了“轰炸”般的喧响。蚊子的四处飞行也重新测度并放大了三居室的空旷。结尾有趣极了,四个大词和小小蚊子构成谐虐,又不是家里来了女人,当然没有绯闻,而一只蚊子也算得陪伴,怎舍得谋杀之,说到底孤独是真的。好在这孤独感的道出不是通过滥情的方式,而是自我调侃的,硬朗的,大男人的方式。

《年关的集市》

集市不可能更大,人流

已经漫出了手搭的凉棚

生意不可能更小,小于

一粒芝麻的交易,必须改用

另一种货币,小学课本里

也没有类似的习题

价格如果再低,秤砣下

临时增减的磁铁将失去意义

风干的农林牧副渔业

难以等价交换和自由贸易

年关的集市,突然把

持续了一年的劳顿抖落下来

像立春,抖落了整个冬天的寒冷

脑袋里被年货和即将到来的

幸福生活灌满,勤快的雨鞋

像眼睛一样快速地移动、转换

在熟悉的伙伴前稍作停留

在融化的雪地上,翻晒着

一年的收成与债务,翻晒着

当国家干部的亲戚带来的荣耀

孩子们去学木工、缝纫,还是当兵?

迟疑的青年从广东带回了

生活的喜讯。他们用生菜口音

将父亲叫卖的洋芋纠正为土豆

让镇团委的舞厅有了短暂爆棚

如果被安排在老供销社相亲

不知是相信媒人的巧舌如簧

还是相信生辰八字的巧妙匹配?

但,必须相信拉二胡的算命先生

因为眼瞎,更能看清你们的命运

2003

  三段,每段十行,写得均衡而饱满,这首亦可谓谭克修一等一的杰作。真正写出了年关集市的繁盛、热闹和喜庆。这首诗的语言是我最喜欢的,基本上是直述的赋体(出味最难),却又写的跌宕起伏(第一段),偶尔的比喻也明快易解(第二段),肯定为主又不乏犹疑的语气(第三段),宽厚的调侃,质朴的铺陈,读来十分惬意。“小学课本里/也没有类似的习题”——真好,有种天真的、原始的好。“翻晒着/当国家干部的亲戚带来的荣耀”——真微妙,真宽厚,没有讽刺,只是微笑地注目。唯一难解的是“生菜口音”,如果换成“酸萝卜口音”呢,会不会好懂一点?我看未必。只好请诗人坦白,作者说了,那是一种有点别扭的口音哈。

诗人简介:谭克修,1971年生于湖南隆回古同村,1995年毕业于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建筑系。获过《星星》《诗歌月刊》“2003·中国年度诗歌奖”、《羊城晚报》《天涯社区》“1986--2006中国当代十大新锐诗人”、《十月》杂志社“十月诗歌奖”、撒娇诗院“民间巨匠奖”等。著有诗集《三重奏》。2003年创办并主编《明天》诗刊。2013年发起“地方主义”诗歌运动,并开始创作《万国城》系列诗篇。现居长沙,主要从事城市规划和建筑设计工作。

▎编者简介:李锋,男,1985年生于河南濮阳,2009年毕业于信阳师范学院华锐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现从事野外录井工作,业余大量阅读中国当代诗歌,是一名有自己独到眼光的诗歌编选者与评论人。微信号:925443731。新浪微博名:李锋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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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编: 黎明的酒杯

本期作者:李锋、题图摄影:Yung Cheng Lin

2015.11.05

点击“阅读原文”可查看上期 “[李锋评诗]布拉格在阳光下——沈浩波诗选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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