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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关于莱昂纳德·科恩(二篇)

2015-11-25 摄影与诗歌


1970年的怀特岛

文/ 洁尘


  有人看过《1970年怀特岛音乐节现场》这部纪录片吗?
  我没有看过。太想看了。
  1970年的怀特岛音乐节,被认为是有史以来全世界最大规模的一次人类聚会,这部纪录片是怎样呈现的?!
  上个世纪的六、七十年代,是摇滚运动狂飙突进的年代,规模巨大且影响深远的有著名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从1968年开始,怀特岛音乐节开始举办,到1970年的第三届时,发展为参加人数超过60万人的无比骇人的人类聚会。可能就是因为太骇人了,这一届过后,怀特岛音乐节就停办了,直到2002年才重新开始举办。
  最近读莱昂纳德科恩的传记《我是你的男人》时,在文字上感受了一番1970年怀特岛音乐节的盛况。
  1970年的夏天,本来是上流社会人士度假圣地的英国的怀特岛,正准备举办第三届摇滚音乐节,主办方预计将有十五万人上岛,正严阵以待中。这个时候,已经成为跟鲍勃·迪伦一样的时代行吟歌者的36岁的诗人莱昂纳德科恩,正和他的演出团队在前往怀特岛的路上。路途中,科恩的经纪人递给他最新的一本摇滚杂志,上面有他最新专辑的整版广告,广告词曰:“你想从自己的生活状态中抽离出来,想遁入孤独中静静地思考,思考一切,包括你自己,她、它、他们。和你们一样,诗人也会这么想。但和你们不一样的是,诗人会将所思所想呈现在纸上。而和其他诗人不一样的是,莱昂纳德科恩将诗歌化成了歌唱。……这个世界上或许有数百万个莱昂纳德科恩,甚至你也可以是——做他去吧。”
是的,做他去吧。年轻人就是想的。
  就在这个时候,六十多万个想在音乐中逃出现实遁入化境的年轻人已经攻陷了怀特岛,主办方的组织工作已经完全失控,漫山遍野都是逃票的摇滚乐迷、嬉皮士和想用各种手段经由各种途径改变世界的激进分子。从山头俯瞰下去,音乐节的现场完全成了战场,各种建筑物以及栅栏被纷纷推倒,尘土飞扬,各种货摊和各种车辆已被纵火者点燃,浓烟滚滚,音乐节主会场前面倒卧着成千上万的已经嗨了几天药的筋疲力尽但依旧十分亢奋的年轻人……。科恩被安排在音乐节的第五天也就是最后一天登场演唱,他到达时看到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在科恩前面演出的是著名的吉米·亨德里克斯。有人朝舞台投掷了燃烧物,引燃了顶棚,亨德里克斯在众人的嘶喊和奔腾的火光中毫无畏惧地继续演奏。科恩也一点不害怕,但他暂时不能出场了,因为之前有人冲上舞台把钢琴和电风琴给烧掉了。科恩让工作人员去找替代的钢琴和电风琴,在找到之前他去车里睡一会儿。半夜两点,科恩被叫醒,被告知可以上台了。此时此刻,天上飘着冷雨,台下是几十万已经几天不眠不休的疯狂的年轻观众,这个时候,他们很可能会因为对演出不满意上台把科恩给杀了。科恩和他的乐队磕了药,梦游般地飘上了舞台。后来有人回忆说,当科恩缓缓地开口唱的时候,全场一下子就静下来了,所有人都像是被勾了魂,慢慢地,几十万听众一个个点燃了手里的火柴、烟、蜡烛,火苗在烟雨中漫山遍野地闪烁着。
  “苏珊带你到她在河畔的居处/你会听见船徐徐驶过/你会和她共渡今夜/你知道她半颠半狂/正因如此你想到她身边/她款待你的茶和橙子/是来自远远的中国/你正想对她说/你已经没有爱可以给她/她让你融入她的节奏/她让河水去回答/你一直是她的爱人……”
  科恩在怀特岛的现场演唱了他著名的《苏珊》。我的手机里一直存着《苏珊》这首歌,我调出来一边听一边想象当年的那个场景。这么安静、这么私密、这么亲昵的歌,是怎么把几十万癫狂的人群镇定下来的?是因为那种连接人心最深处的蚀骨的孤独和美好,一个人听和几十万人一起听都是一样的,都可以达到完美的心碎境地。
  关于1970怀特岛的几句后话是:这个夏天过完后,进入初秋时,那个在舞台火光中大无畏的勇士吉米·亨德里克斯因服用安眠药引发的剧烈呕吐窒息而亡;科恩,一方面在外名声大躁,另一方面陷入重度抑郁状态,生不如死。这只是1970年怀特岛音乐盛宴散场后的两个个案。


我的灵幻药

文/ 洁尘


  我基本上不喝酒,从未磕过药,所以有人问我,那你怎么让自己嗨呢?我说,有音乐就可以了。很多年前,我还有精力泡吧,时不时和老友们在成都玉林西路的白夜酒吧玩,很多时候大家会随着音乐跳舞,大家都说我,咦,这个人酒都不喝,嗨成这个样子,简直就是自来嗨嘛。
  其实,作为一个不尝试任何灵幻药品的人,我根本不知道它们到底有什么样的效果,但我想用它们来形容一下来解释一下音乐于我的作用。我是一个影迷,看很多电影,为了写电影随笔,也做很多关于电影的功课。电影跟音乐的作用比较接近,有些电影会让我产生代入感,但相比音乐所能产生的那种灵魂出窍的强烈效果而言,电影还是冷静了太多。
在音乐方面,我的素养非常简陋,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功课,就凭着一种本能和某些旋律发生化学反应,任凭某一段音符或者某一句歌词直接撞上心头,完全随机且随缘。莱昂纳德·科恩就是好多年前无意中撞上来的一个歌者。
  写作中间休息的时候,我一般就点开一个音乐网站,然后点个栏目。新歌一般不会点,经常点的是老歌或者是英文歌经典什么的,然后点全选放送,然后闭上眼睛听到什么是什么。很多时候,我其实并没有在听,只是任由耳边的声音飘过,让自己的脑子放空。但是,久走夜路,有时,就会有一段曲子或者一首歌像鬼一样地冷不丁地朝我扑过来。那一次是这样的一首歌,一开始是这样的歌词,
  “I saw you this morning,
  you were moving so fast,
  Can’t seen to loosen my grip on the past。……”。
  那个低沉的男声是深夜的月光下的一把华丽厚重的刀,它猛地朝我劈过来,我同时既挨了刀刃又挨了刀背,锐痛和钝痛绞裹着一并袭来……。
  这首歌是科恩的《In my secret life》。我从此就开始读他的诗,听他的歌。他的歌我听了不少,也听了很久,但没有一首能够唱,因为完全没法唱。他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在歌唱,他是在吟诵,是沿着某些音符吟诵他的诗,像诵经一样。
  最近在读《我是你的男人》,刚刚出了中文版的科恩传记。
  有太多关于科恩的说法——孤独、敏感、脆弱、悔意;圣徒般的悲悯、天才式的忧郁、催眠式的魅力……。还有,金子一般的句子,让所有人心碎的穿透力……。对于我来说,科恩是我大麻,是LSD,是我的灵幻药。
  在他的这本传记里读到,当年他在棚里录歌的时候,那些阴郁的歌经常会在半夜录制时效果最好,这个时候,工作人员会去检查卫生间里的剃须刀片是否收好了,防止有人在他的歌声中割腕。
  在《In my secret life》里,有一句歌词是“And it’s crowded and cold in my secret life”, 是的,他的秘密人生拥挤而冰冷,非常的阴郁。
  科恩是一个瘾君子,一个嗑药的人,他依赖安非他命来让自己镇定,依赖大麻和LSD来让自己产生幻觉。他是重度抑郁症患者,但他的诗和歌声一直在帮助世人,直到现在,这个80岁的老头儿还在做着这个救世济人的工作。他对世人的帮助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打捞,而是托举,在他的歌声里,我觉得他是跌落在井底的那个人,是最痛苦的那个人;心还能有多糟糕,人还能有多难受,没关系,有科恩呢,他是垫底的那个人。他用他的阴郁温暖了所有的人。是的,阴郁的暖流,就像月光下闪闪发光的河流,那些美妙的涟漪,那些梦幻的光斑,你肯定有这样的经历,你肯定被这样的景象安慰过,你说不定会有投身其中的某个念头,但你肯定也知道,河水冰冷,一去不复返。


注:本文已获作者授权,如转载请与作者联系。

作者简介:

洁尘,女,职业作家,现居成都,毕业于四川师范大学中文系。曾先后供职于媒体和出版社。已出版《华丽转身》、《提笔就老》、《生活就是秘密》、《一朵深渊色》、《啤酒和鲈鱼》、《酒红冰蓝》、《中毒》、《锦瑟无端》等随笔和小说三十余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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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两只眼睛抚摸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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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与诗歌》 编辑组

主 编:黎明的酒杯、题图:来自网络、排版:王林燕

2015.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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