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会悄悄犒赏那些终身学习的人

未来已可看见的速度来到我们面前，这或许是人类史上第一次，在21世纪，我们还会创造出比以往更强大的虚构概念。

作者：赫拉利

摘自尤瓦尔•赫拉利著《未来简史》

 中信出版集团

全文2494字，读完大约4分钟

尤瓦尔•赫拉利：

1976年生，青年怪才，全球瞩目的新锐历史学家，牛津大学历史学博士，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历史系教授，著有国际畅销书《人类简史》。其新作《未来简史》，以宏大视角审视人类未来的终极命运，甫一出版就在全球掀起一股风潮，引起广泛关注。

虚构的力量

高阶动物，都活在一种双重现实之中，一方面很熟悉外在的各种客观实体，像是树木、岩石和河流；另一方面，也知道自己的主观经验，像是恐惧、喜悦和欲望。相较之下，人类则是活在一种三重现实之中。除了树木、河流、恐惧和欲望，智人的世界还有各种关于金钱、神祗、国家和公司的虚构故事，正是各种虚构故事的力量，推动了历史，让我们从石器时代走到了硅晶时代。 

这一切开始于大约七万年前，认知革命让智人开始谈着只存在于人类想象之中的事情。而在接下来的六万年间，智人编织出许多虚构故事，只是这时的故事仍然规模有限，流传也不广。 

到了大约12,000年前，农业革命揭开序幕，为人类提供了必要的物质基础，能够扩大并强化人际网络，农民深信各种伟大神祗的故事，他们为最敬爱的神祗大肆兴建神庙、举办庆典、甘心奉献，双手送上土地、什一奉献、或是各种祭品礼物。 

不过，各种业务当然不会由神祗亲自动手，祂们根本只是人类的想象、也只会出现在想象之中，所有日常业务都是交给神庙的祭司。然而，随着神祗名下的财产和权力愈来愈多，祭司开始无力应付，终于在大约五千年前，苏美人发明了文字与金钱，这两者就像是双胞胎，同时、同地由同样的父母产出，让人突破了人类大脑的处理限制，开始以神之名统治管理。

神圣的文字

在文字发明之前，故事受限于人类大脑的能力，不能讲得太复杂，否则就没人能记得。但出现文字之后，忽然人类可以开始创造长篇复杂的故事，不再单靠人类大脑，而能记在黏土板、莎草纸上，就这样，文字带来了强大的虚构实体，组织了数百万人，也重塑了现实。同时，文字也让人类习惯了透过抽象符号的中介来体验现实，于是更容易相信这样的虚构实体确实存在。 

但是，文本与现实发生冲突时，真的是有时现实必须让步吗？ 

从现代教育系统入手可以罗列出许多现实向文字低头的例子。如果我要量自己桌子的宽度，要用哪个度量衡单位并无关紧要。不管说它是200公分、又或是78.74英寸，桌子并不会有所改变。学校一旦开始用说一不二的分数来评量学生，数百万学生和教师的生活也就大为改观。

其实，在农业革命几千年后，很少有教育机构会使用精确的分数，在莎士比亚的年代，牛津大学的毕业生离开学校时只有两种可能：拿到学位、或是没拿到学位，没人想过要给某个学生74分、另一个学生88分这种事。

一直到工业时代出现了大众教育系统，才开始固定使用精确的分数。学校开始根据每个学生的平均分数来判断这个学生的价值；至于老师和校长的价值，则是根据学校的总体平均分数来判断，采用这个标准之后，现实就变了。 

开始，学校的重点应该是启发和教育学生，而分数只是衡量是否成功的工具。但想当然，学校很快就开始一心追求高分。每个孩子、教师和督学都知道，考试考高分需要的技能，与真正了解文学、生物学或数学所需的技能并不相同。每个孩子、教师和督学也知道，如果被迫两者只能择一，大多数学校要的会是分数。 

教育系统认为入学考试是评量学生的最好方法。教育系统拥有足够的权力，能够影响大学入学标准、以及公职或私人企业的聘用标准。于是，学生就会全力投入，一心取得好成绩。那些众人垂涎的职位都由成绩好的人抢下，而这些人又自然会大力支持这个让自己得到好处的系统。教育系统掌控着各项关键考试，也就让它更有权力能影响大学、政府及职场。如果有人提出异议说“学位证书只是一张纸！”，而且认真地只把证书当成纸，他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持续的学习

如果事情一直这样发展下去，也无可厚非，但是，伴随新技术的发展，危险也如影随形，教育问题将会发展为一个非常棘手的社会学问题，我们审视一下现在的教育问题，在教孩子什么，应该教孩子什么，才能让他们在二三十年之后适应那时的就业市场？

事实上我们没有人能够描述二三十年后的就业市场，换句话说，也就是我们现在的教育系统没有办法了解和确认今天应该教孩子什么，这会导致一个严重的问题，今天孩子们在学校里面学到的所有知识几十年后会变得完全无用，但可以确定的是，2050年劳动力市场也会完全不同，到那时候会出现数百万数千万甚至上亿的失业人口，他们丧失了经济价值，在这个基础上会产生更大的威胁，没有经济价值也就没有政治权力，甚至会动摇社会根基，这是21世纪最大的风险。

所以我们需要从根本上改变现在的教育体系，教育的宗旨是培养完整独立的人，也就是培养一个人格完整、全面发展的人，这与未来社会发展的趋势是深度吻合的。如果是在200年前，信息还很匮乏的时候，在学校这样的信息工厂，在老师这样的工厂员工那里获取知识，是完全合理的，但今时今日，信息如此庞杂，如果我们的教育依然如此，就很荒谬了。事实上，孩子根本不需要学校来传授他们什么知识，他们身处于信息洪流之中，是不缺乏知识的，最需要担心的是，他们无法静下心来，也没有时间去考虑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从而找到人生的意义。孩子真正需要的，其实是让这些日复一日收获的海量信息产生意义的能力，更甚至，去学习驾驭这种虚构力量的能力，而这种能力是与终身学习分不开的。

人最需要的是一种灵活性，未来可能并不需要去获得某种特定的技能，因此最好的应对之策，就是发展你的灵活性，保持终身学习，时刻准备好应对时代的变化，因为这个世界处于永恒的变化中，人们需要不断地学习，不断地改造自己。

未来已可看见的速度来到我们面前，这或许是人类史上第一次，在21世纪，我们还会创造出比以往更强大的虚构概念。在生物科技和计算机算法的协助下，甚至将能够形塑我们的身体、大脑和心智，创造出完整的虚拟世界、连地狱和天堂也不一而足。这样一来，要再区分虚构与真实、宗教与科学，将会变得更加困难，但又比以往更加重要。所以最安全的应对方法，就是教会他们一辈子保持应变力，非常灵活且可持续地学习，从人类历史的发展轨迹来看，每一个时代，都会悄悄犒劳那些爱学习并终身学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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