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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镇戏剧节12小时,精致“乌托邦”的另一面 | 文娱地理

2016-10-29 马程 三声


从商业角度看,乌镇戏剧节繁荣的背后,是一个文化内核IP的成功孵化,也是一个亟待扩大的话剧群体,是一个分裂了居民与游客的精致商业模式,而其所承载的乌镇“文化复兴”使命才刚刚萌芽。


文/ 马程


10月的乌镇还是没出雨季,时而细细密密,时而大雨滂沱,变幻出一幅幅烟雨朦胧的江南水乡水墨画,然而街头巷尾色彩纷呈的海报和莎士比亚的海报,仿佛跳跃的油画色彩,提醒游客这里正在上演的戏剧盛宴。


这时的乌镇,你从大剧院走回住处可能看到黄磊和何炅,在小吃摊上遇到赖声川和李立群,在各个剧场门口撞到匆匆赶场的孟京辉和史航,可以在“似水年华”红酒坊偷窥前来散心的濮存昕、胡军、陈小艺。


你也可以看到从全国各地,甚至是港澳台千里迢迢赶来的观众,有些是专门请假跑来看戏的白领和带着巨大行李箱一住10天的学生们,还有形态各异的嘉年华表演者。


戏剧节结束那一天,乌镇戏剧节创始人、乌镇旅游股份有限公司总裁陈向宏在微博上说,“乌镇戏剧节要始终保持‘上头条’的地位”。


4年,乌镇戏剧节一跃成为国内规模最大,影响力最广泛的戏剧盛会,在每年10月,迎接各方瞩目。近几年更成为11月世界互联网大会的预热演出。戏剧节成就了乌镇,让它凭借文化底蕴从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水乡脱颖而出,乌镇也成就了戏剧节,大师云集、国内外好剧连轴上演,成为国内少有的可以比肩阿维尼翁和爱尔兰戏剧节的戏剧盛宴。


从商业角度看,乌镇戏剧节繁荣的背后,是一个文化内核IP的成功孵化,也是一个亟待扩大的话剧群体,是一个分裂了居民与游客的精致商业模式,而其所承载的乌镇“文化复兴”使命才刚刚萌芽。




参加青年竞演的年轻人


乌镇戏剧节的一天从中午开始,蚌湾剧场里这时有了排队的人群,等待下午的“青竞赛”演出开场。




乌镇戏剧节在创立之初,效仿阿维尼翁,分设in和off的戏剧单元,除了邀国内外的大牌剧团参加的主单元,同时设置了非盈利的青年竞演单元,为新一代话剧人才成长搭建平台。此次青年竞演是一个命题作文,主题有三个意向,“一只旅行箱、一滴血和一颗流星”。入选的18部作品是从全部300多部作品中挑选出来的,参赛的戏剧团队大多来自大学,也有民间团体。与戏剧大师孟京辉、赖声川等人面对面交流的机会以及高达20万的小镇奖对于很多戏剧新人来说是难得的机会。


2014年的获奖作品《跳墙》、《山居》在乌镇首演后很快获得了资金支持,重新开发后在国内外巡演,走上更广泛的舞台,主创庄一、杨浥堃等人成为戏约不断的青年编剧,而2013年首届的大奖得主陈明昊,已经连续两年受邀在戏剧节主单元演出,今年的《大鸡》还成为第一部戏票全部售罄的。30分钟的青竞赛,可能改变一位戏剧人的命运。


90后丁一滕从早上6点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化妆、走台、对灯,一丝不苟。他自带“主角”光环——他是孟京辉的高徒,2013年在话剧《活着》里和黄渤、袁泉搭戏,让很多观众记住了他。早在2014年,他就带着自导自演的《女仆》登上了乌镇的舞台。这几年导演的《寻欢作乐》、《拥抱麦克白》和《女仆》等具有个人风格的作品也得到了在一二线城市巡演的机会,还积累了一些粉丝。


走上创作的道路后,丁一滕参加过很多国外的戏剧节。今年乌镇戏剧节开场前不久,他的新作《窦娥》刚刚在北京举行了首演,这部属于123自由戏剧联盟计划,由丹麦欧丁剧场出品。


丁一滕希望在乌镇再次证明自己。他解构了《窦娥》,按照赛事安排编导了一个30分钟的短剧《山阳祭》。“每个团队的起点都是一样的,打破之前的作品形式,舍弃复杂的舞美,重新演绎窦娥的故事,对我来说是一个挑战。”丁一滕对《三声》记者说。


青竞赛作为乌镇戏剧节的招牌项目,影响力日益提升。乌镇戏剧节组委会也在全方位充实青竞赛的含金量。乌镇戏剧节总执行陈瑜采访中表示,评委团每年都会为最后的获奖作品争得面红耳赤。另外随着入选作品增多,门槛也逐渐提高,下一步也许会实行观众实名制,甚至出售竞演门票。


从今年开始,乌镇方面已经开始参与戏剧作品的投资和制作,李静编剧、王翀执导的《大先生》,林兆华的新作《戈多医生或者六个人寻找十八只骆驼》,都有乌镇的投资。从青赛中发掘好苗子,在日后继续合作,也许是乌镇戏剧节可持续发展的重要表现。


最终,丁一滕没有捧得小镇奖,但是他的观众支持率一直排在最前列,让他倍受鼓舞。“实验话剧并不是面向最大的观众市场,但是如果在乌镇能够受到全国各地观众的认可,那正说明我的方向是正确的,”丁一滕说,“下一步我还会坚持自己的创作,挖掘一些深入的实验作品。”





专业的技术团队和工业化水准


傍晚,诗田广场的大戏《冰川》还未开场,克平和伙伴们正在剧场旁青年旅社的沙发上,对着满桌的图纸,抓紧时间吃饭。


8天,22部大戏,技术人员承担了巨大的工作量和压力,黑白颠倒已经是家常便饭。


今年的乌镇多了4个演出空间,诗田广场和日月广场是新增的两个户外剧场。10月的乌镇还没出雨季,连绵不断的雨水对户外剧场的影响很大。


现场的工作人员表现得很高效,分工明确,布局细致,舞台、灯光、音响三个组协同工作,并由一个舞台监督来负责掌握状态和彩排的节奏和行程。这个团队来自台湾,他们提前3个月就开始与剧组联络,收集演出团体的舞台表现需求,设计实现方案。每部戏都些很独特的需求,比如《樱之园》中要用的10大麻袋落叶,需要保持绝对的干燥,《冰川》中的小型乐队不能淋雨。


现场组织也很重要,灯光的调整必须等到太阳下山,因此舞台布置工作尽量安排在白天,把午夜留给灯光组。


“我们都比较有经验,进来就可以看出场地细节问题,比如指定行走的路线可能因为灯光的角度让演员视线不好,我们就要及时做出调整。”这个团队的负责人克平,看上去也是现场的总调度。


丁一滕也体会到了这群台湾技术人员的专业,《山阳祭》舞美很复杂,但是抢台时间只有短短的10分钟。“技术人员把每一个细节都揣摩到位了,包括每一个块地胶怎么粘,表演者进入观众席之后的灯光设计,对于一个30分钟的青年竞演作品,他们的态度和大剧院的戏没什么两样。”


近年来,更多的外国特邀剧集进入,让很多戏剧从业者看到了戏剧行业工业化水平的差距。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副研究员陶庆梅对此深有感触,在看过国家话剧院引进的英国国家话剧团的《战马》后,惊叹于整体工业化程度,“每一颗螺丝钉都是特制的”。




乌镇戏剧节的技术总监姚健强印象最深刻的是《赌徒》的一个转台,直径17米,高17公分,近千个构建,结构复杂。装台要先做一个空心圆台,以便将转台嵌进去,空心圆台小于0.5厘米误差。整个装台过程要持续6-8小时。


“和电影电视工业比起来,话剧可以说只是一个手工作坊,但是也必须是机器大生产时期的手工作坊。”陶庆梅对《三声》记者讲。她认为,要生产有影响力的戏剧作品,完善的技术团队是重要的基础。同时,戏剧的工业化标准对于舞台效果,巡演等商业价值的实现更是至关重要。然而现阶段,国内的舞台技术人员并未达到理想的实操程度。陶庆梅认为高校目前还是还是集中培养“艺术家”而非熟练技工。



孟京辉的“任性”


夜幕降临,开场前,你可能在乌镇任何一个剧场看到戏剧节艺术总监孟京辉。


8月5日,戏剧节开票7分钟,张鲁一主演的《大鸡》售罄;一天内,累计售出21508张票。整个艺术节期间,高达97.6%的售票率也创下历届之最。孟京辉在开幕式上调侃“谦虚谦虚,全国第一;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但是,大部分的剧目都没有自带粉丝效应。作为实验话剧鼻祖的孟京辉仍然坚持着他的“任性”,他在莫斯科老剧院的办公室里说,“不来乌镇我就拿这把枪自杀”,把去年的16部公演剧目增加至22部,在狭小的西栅挤进了4个新的演出场地,还在主单元加入了非主流的肢体剧。


在这个不大的小镇上,他也直面了全国观众的检验和质疑。《樱之园》一票难求,开演前数十名没买到票的观众在外面等候,有人甚至在西栅的青石板路上举着“樱之园”的标志求票。但《赌徒》遭遇了大面积“看不懂”,《李尔王》甚至引发了舆论“崩盘”,各处的海报上被涂鸦了大大的“难看”,主办方不得不在微博上发声调解。


“这些人(戏剧爱好者)比看演唱会、音乐节的那批还疯狂。”阿一说。这位来自南京艺术学院的戏剧专业的硕士生,从第二届就会定期来到戏剧节,她觉得这两年买票就如同“押赌注”,“孟京辉选作品的个人风格还是很明显的。”


作为专业学生的她仍然认为“好看”才是检验一出话剧好坏最重要的标准,“一场看下来浑浑噩噩、满头雾水又有什么用呢?” 比如她刚刚看完的《赌徒》,便发了朋友圈“我尽力了,但是还是从头到尾都在低头看手机,买了的赶快去退票吧”。


孟京辉认为,在《赌徒》、《人民公敌》、《左轮手枪》、《冰川》等戏里,可以看到欧洲戏剧对当代社会和政治司空见惯的直面描述,这也是戏剧节对社会的观念。但是阿一有着不同的观点,“欧陆剧场对政治的讨论主要来源二战的影响,里面有很多历史文化背景中国观众是很难理解的。一味去强调和学习没有必要。”




孟京辉对于争议也有自己的看法,“当构成谈论的时候,就有巨大的能量产生了。”


然而,这股“大能量”能否带来观剧气候,仍是一个未知数,如果中国的戏剧爱好者是一个大圆,选择到乌镇戏剧节的人是另一个圆,那这两个圆到底是一个交集,还仅仅是一个子集,戏剧节怎样吸引到更多戏剧圈外的人,对中国戏剧市场产生影响,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检验。



乌镇的门面和文化复兴


夜深了,一天的演出结束了,但乌镇还未睡去。酒吧里喧嚣如常,青竞赛的成员们在聊着对戏剧艺术的热爱,专门为戏剧节搭起的“深夜食堂”里坐满了赶完场饥肠辘辘的观众们,来自全国各地的几位中年女士坐在“似水年华”红酒坊里拿着酒杯面对平静的水面轻声交谈,“我们来自长沙、山西、台湾……每年都会来这里见一次。乌镇就是文青的乌托邦啊”。


工作人员赶着最后一班车离开西栅,回到自己住处,西栅和东栅内外琳琅满目的民宿、酒店、饭店、酒吧依然灯火辉煌,构成了乌镇夜晚主要的亮色。


今年,51个国家戏剧节的监制主动来到乌镇,观摩戏剧节的组织和筹备,这对于只有4岁的乌镇戏剧节来说,已经是巨大的肯定。用主办方的话来说,影响力日渐提升,乌镇的“文化”名片成功亮剑。


年初的首届乌镇国际艺术邀请展吸引了很多艺术爱好者和“凑热闹”的游客。陈向宏已经在筹建乌镇的国际艺术双年展和国际建筑双年展,“乌镇会是下一个威尼斯”。


文化艺术,从最开始打造的成乌镇的“门面”,已经升级为乌镇IP的核心价值。




今天的西栅极尽精致,每个角度都呈现出小桥流水、桨声灯影的各种美景。往日居民晾出的内衣裤,水里的胡乱摆放的小船遥远得仿佛另一个世界。当地居民也同样精致起来,他们穿着整齐工作人员服装,负责安保和问询。在乌镇向着旅游生态经济改造的过程中,居民和政府、以及乌镇文化公司达成了默契的配合。随着原住居民搬迁、古镇新造,以往的纯景区模式在陈向宏的手下得到再造,各类艺术节虽然是“烧钱”的营生,但却是乌镇超越其他旅游水乡难以匹敌的优势。乌镇变成了一座“乌托邦”。


小唐是土生土长的乌镇人,他说本地人很少看演出。他在乌镇从事建筑工作,经常出差。他的妻子在乌镇景区内工作,哥哥在西栅外开了一家客栈,天天人满为患,一家人的工作都和旅游相关。他和朋友很少去看戏剧节的演出,“尤其是外国演出,根本看不懂。”今年他提前买好了25号孟京辉戏剧工作室的票,“一个朋友要来乌镇玩,我带他体验一下。”


尽管乌镇的成功模式本身也被打造成IP,成为陈向宏在全国建立多个古镇景区规划的范本。从长城脚下的古北水镇到贵州的乌江村,都是乌镇旅游文化公司开发的对象。但是,比起乌镇的文化商业模式,陈向宏更愿意讨论的是“乌镇的文化复兴”。


这个培养出木心和茅盾的江南小镇,曾经的文化盛景早已不复存在。作为乌镇人的陈向宏希望通过丰富的文化生活,拉动乌镇居民整体的文化素质。


戏剧节为工作人员设计了抽票环节,有些剧还专门为学生及其他居民保留了赠票。


但这场“文化复兴”运动在戏剧节现场难寻痕迹,外来的参加者和内部的服务者之间仍然有着明显的断层。乌镇人,更多的是在这条旅游产业链上从事这各种服务,快钱的刺激下,文化艺术能否在居民生活中产生重要的影响还是一个未知数。


有人问孟京辉,“乌镇戏剧节和他所发生的这片土地有什么深层次的联系吗?他回答,“还没有,但这个要慢慢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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