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与城丨深山里的“十万屋基”：带你探寻重庆首个乡村遗址公园
在重庆酉阳车田乡寂静的群山深处，有一处人迹罕至的遗址，这里保留有大量的石砌建筑基址，分布密集、蔚然壮观，仿佛诉说着往昔这里繁华的盛况。
随着考古工作进行，大量遗存在此出土，这个被当地人称为“十万屋基”（何土司城）的遗址，因此也被考古队员们戏称为“中国西部的马丘比丘”。
经过系列工作的开展，日前，重庆首个乡村遗址公园于此地正式亮相。考古队在这个巨大遗址的考古调查中都经历了什么？遗址背后还有什么未解之谜？
《山与城》第97期，将为你讲述这些少为人知的故事。
车田乡局部地貌
“十万屋基？”当八十多岁的付中达老人听到这个话题时，他便打开了话匣子：“十万屋基住着邢、田、白、何、马五大姓土司，热闹哦！十万屋基，那怕是有十万人哦！听大人说，后来何土司和冉土司打仗打输了，寨子就埋没了……大概在上世纪40年代，我是个细娃儿（小孩子），上面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了些石头。”
而立之年的唐永华是酉阳土家族苗族自治县车田乡土生土长的人，他有不同的说法：“家里的老人说过十万屋基的确住过五大家族，有养牛场、洗马场，牛羊成群，有土司藏财宝的藏金洞，甚至还有一个晒财宝的晒银坝，金银珠宝多得很，曾经是整个车田最繁华的地方。但是十万屋基的消亡是白氏家族自己内乱，战乱之中，寨子没了。”
十万屋基遗址全貌
“由于缺乏文献记载，在当地关于十万屋基的传说很多，历史变成了传说，传说又渐渐变成了神话。”重庆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副院长方刚介绍。
他表示，1987年第二次全国文物普查时，文物工作者才得以真正认识这个隐藏在山岭中的古迹，并于1988年公布其为酉阳县县级文物保护单位，被命名为何土司城遗址。
“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满山都是杂草，村民放的牛羊穿梭其中，很难想像出这个遗址本来的面目。”
虽然遗址隐于深山，但在项目考古调查负责人方刚心目中，遗址不仅是研究酉阳地区相关历史的重要实物资料，也是对基层土司制度的历史沿革、社会生活等诸多问题的研究具有重要的价值。
同时，其环境优美，景色怡人，整体依山而建，选址特殊，对车田乡乃至酉阳县的历史观光提供了重要的文化资源，也具有较高的经济开发价值。
遗址地貌
“皇堂屋基”、集市区、土牢……
诸多遗存出土
2017年12月，重庆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开始承担酉阳何土司城遗址的规划设计编制任务，并于2018年开始对遗址进行初步考古调查，在调查基础上编制完成了保护方案。
2019年，研究院以遗址为对象，将文化遗产资源调查、本体保护、开发利用与文化扶贫工作相结合开展。
副研究馆员刘远坚是第一批进驻何土司城遗址的文化遗产保护队伍负责人，从2017年底算起，围绕何土司城遗址已经开展了近两年的工作，他每天都要走过数公里的山路，在遗址开始一天的考古调查勘探，同时还要走访大量当地耋耄、翻阅家史族谱、查阅文献资料。
在工作队的努力下，一个清晰的何土司城遗址逐渐浮出了历史的水面。
建筑基址
“随着项目的进展，这个庞大遗址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翻看照片，很容易让人想起马丘比丘遗址。”2019年考古调查工作的负责人副研究馆员杨鹏强感慨到。
“十万屋基”遗址本体分布面积约6万平方米，是一处规模较大的山寨聚落遗址。遗址内保存的主要遗迹是建筑基址，这些建筑依地势而建，形成多个平台，平台之上再修房建屋，“这种建造方式旨在充分利用有限的土地资源。”
令杨鹏强印象最深的是遗址西北部最高处的区域——这里被称为“皇堂屋基”，这里的建筑基址规模大、规格高。
经过考古调查及勘探，发现有墙基、台阶、铺地砖、排水沟等诸多遗迹，以及青花瓷片、瓦片、滴水、石饰件等生产生活用品，还有反映军事战争现象的铁箭镞。
滴水
遗址北部边缘地带有一处建筑基址，占地面积约20平方米，当地人称为“土牢”，据说是当时的牢房。
遗址东南部地势较为平坦、宽阔，是曾经的集市区，俗称“老寨场”。
皇堂屋基
文化风俗等方面考古调查
或将填补国内空白
“目前国内诸多关于土司聚落的考古调查中，往往都聚焦较为突出的巨型遗址，而忽略对当地本身文化的研究。”方刚介绍，从遗址现存的房址、石墙、道路等诸多遗迹判断，“十万屋基”是一处保存较为完整的聚落遗址，整体格局清晰，功能布局明确，涉及行政管理、生产生活、交通、经济、防御等多方面的内容，具有完整的区域管理功能。
“文化方面，遗址涉及多个少数民族背景，内涵十分丰富。目前遗址的深度发掘工作尚未开展，未来或将有更多的成果出现。”方刚表示，这样的针对基层土司聚落的考古调查，在国内十分少见，对于文化、风俗等方面的调查，可以填补诸多空白。”
研究院史料显示，遗址中曾居住有白、何、邢、田、马五大家族，其中以白氏势力最大，掌管此地。那么，这个聚落经历了怎样的兴衰过程？五大家族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房址
杨鹏强介绍，现阶段的考古工作表明，何土司城遗址是一处明代晚期酉阳东部地区土司基层组织的遗址，建设者白氏宗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南宋建炎年间（公元1127—1130年）。
200余年来，“十万屋基”五大家族总体相互支持庇佑，但内部利益冲突最终导致“十万屋基”在明万历时期衰败，沉寂在历史的记忆里，残存的历史遗迹也淹没在荒草之间。
在调查和研究工作的基础上，刘远坚及其团队负责编制《酉阳县何土司城遗址保护展示及利用优化方案》，在设计思路上跳出文物保护的固有圈子，以保护为基，着眼未来发展的可行性与多样性，因地制宜，有效利用车田乡的文化优势，具有前瞻性的提出近、中、远三期工作方案。
根据方案，该遗址涵盖六大功能区，既融合遗产保护、生态优化、参观休闲、互动体验等多个方面的内容，又脚踏实地，将何土司城遗址文物本体保护作为首要任务，加固、保护现存的城墙、建筑基址、清理遗迹等文物本体，依托文物本体保护工程建设重庆市第一个乡村遗址公园，为中、远期后续发展规划构筑坚实基础，规划出未来可合理利用及展示的空间余地。
土牢遗址
日前，何土司城遗址以“重庆首个乡村遗址公园”的身份亮相。同时，《酉阳车田：土司遗产与民族文化》一书也正式出版——这不仅是国内首部全面反映以文化扶贫为目的的文化遗产保护成果报告，也是首部考古工作者基于文化扶贫视野下的乡村振兴系统价值研究著作。
“我虽然出生在酉阳，但10多岁就出去打工了，只晓得这里原来有些房子的旧址，但没想到我的家乡还有这么厚重的历史。”村民们说，从来没去过什么博物馆，公园建成后，才知道家门口就是博物馆。
道路
但在考古队员看来，这才是工作的第一步。
“面对这些种类繁多、形式多样的文化遗产，了解现状只是基础工作，还需要研究过去以发掘其历史价值，也需要把握现在以实现其社会价值，更需要规划未来以保障其长远发展。”
重庆市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长白九江表示，根据规划，“十万屋基”的文化遗产保护工作将从了解现状、保护研究、长远规划三个方面来进行，“让大家建立起与文物的情感联系，才能真正从文化遗产中获得文化自信。”
南寨墙
值得一提的是，考古队员们一方面参与遗址保护与展示利用工作，另一方面，也深入当地学校，为各校孩子们担任起“文物教师”。
重庆市文物考古研究院馆员徐进多次进入组织考古专业人员走进车田育才中学，为全校师生带去《古代的复印机》公众考古专题讲座等活动。
“孩子们非常聪明，只需简单接触，就能感受到他们对知识的渴望。”徐进说，孩子们的求学欲令他印象深刻：“当时我在课堂上给孩子们讲述酉阳文化，从文物资料到历史人物，他们都认认真真做了笔记，下课之后也缠着我问个不停。”
主要遗迹分布图
“此次工作收获颇丰，全面认识遗址反映的学术价值。”白九江表示，根据规划，除遗址外，相关部门还将继续深入工作，带动乡村文化产业，从整体上为促进文化和旅游事业的深度融合发展，为乡村振兴奠定坚实物质基础和提供新的思路、开拓新的领域。
2021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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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重庆发布
文字：姚於
图片：重庆市文物考古研究院
编辑：王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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