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0元的恋爱课，为何越学越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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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界》独立出品【单身节特稿】

文| 阿浅

沦为“泡妞秘籍”的PUA，就像男女之间的捕猎游戏，核心技巧概括为一个字“装”：装得很有钱、很自信、很有爱。导师说“干我们这行，感情生活奇葩的太多”，有人性上瘾，有人精神分裂。人生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见恩典；这才是我学过最好的恋爱课。

近年来，一套叫PUA的恋爱课程在中国兴起。PUA是英文Pick-up Artist的缩写，可译为“搭讪艺术家”、“把妹达人”等。

PUA火到什么程度呢？4天的课，学费高达8000元；20张精修“高富帅日常生活照”，收费5999元，15个名额瞬间报满；课程高级导师，每月收入30万左右。在情感培训行业中，PUA可谓方兴未艾。

但与此同时，PUA的负面影响也引发大量批评。PUA师生被指玩弄感情、物化女性。有学员在“猎艳”笔记里写到：“我们这短暂的相遇，开心过，温暖过就够了。两个人只是生命中的过客，不需要海誓山盟的誓言。我开始找寻我的下一个妹子，丰富我的PUA人生。”似乎女性只是他的收藏品，情场高手春风得意，爱情不过是萍水相逢，与责任无关，更与婚姻无关。

“泡妞秘籍”的核心技巧：“装”

PUA快速崛起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美国，代表人物有Ross Jeffries、迷男（Mystery）等。PUA的出发点，是通过学习和实践让广大畏缩不前的男生完善情商，更自如地和女生搭讪，建立关系。但在欲望的驱使下，PUA很快变味，成了一套教男生怎样快速和女孩上床的“泡妞秘籍”。

PUA初次传入中国大约是在2005年，火爆发展则是近年的事：出书、开课、建论坛，树立一批资深导师形象，吸引大量忠心学员。某行业大佬甚至宣称：要在短期内让3万情感导师上岗从业，让200万付费用户都能泡到妹。

不但如此，还有导师开设了针对女学员的课程，教女生如何把握男性心理，让男人产生心动的感觉，并且愿意为她花钱，乃至进入婚姻。导师冷爱说：女性比男性更愿意在感情上投资。

PUA传授的核心技巧是什么呢？其精华可概括为一个字，就是“装”：你可能收入不高，每月赤字，但要装得很有钱；你可能心里自卑得要死，百般看不起自己，但要装得很自信；你可能心里很缺爱，非常需要别人的爱，但要装得很有爱，好像随时愿意付出。你不必踏踏实实努力，真的变有钱、自信、有爱，只要会装，就能达成目的。

一个很典型的“装”的内容，是关于笑话的：男学员要背笑话，还要学习在20秒内把话题转移到自己想讲的笑话上；女学员则要在心里记住好笑的笑话，这样无论对方讲的笑话有多冷，自己都可以配合地笑。我不禁想象男女学员一起练习的画面，何等尴尬、荒诞、超现实。有评论者说：对照他们的课程，就像在观看男人、女人间的一场捕猎游戏。

所谓“装”，更直白地说，就是“骗”：骗他人，骗自己。有网友公布了PUA的一套课程表，其中有好奇陷阱、探索陷阱、着迷陷阱、自尊摧毁陷阱、情感虐待陷阱等等。男人像一个布置陷阱的高手，诱骗女孩落入其中。还有浪子模式、帝王模式、诗人模式等三大模式，仿佛一旦开启“模式”，你就会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骗来的感情，注定不会长久。PUA有一个基础技巧，叫“打压”：面对一个漂亮、优秀的女孩，心里再欣赏，嘴上也得说她不怎么样，让她的自信产生动摇，这才有机会，就像买东西杀价一样。但这技巧真的有用吗？BBC曾与科学家团队合作过一档科学节目，组织20对男女参加快速相亲活动，其中有三个来自伦敦的PUA高手，最终这三人无人成功。专家点评道：“我想他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吸引的关键在于给对方好的感觉，而不是打压。”

人能装一时，却无法装一世。打压或许对艳遇有用，但一生之久的感情，需要的是相互尊重和欣赏。PUA的课程体系本身，决定了它只能是萍水相逢的“泡妞秘籍”，而非经营婚姻、经营人生的爱情宝典。

被孤独囚禁的灵魂

大三那年暑假，我经历了第一次失恋，备受打击，整天浑浑噩噩，觉得这一辈子的爱情都没有希望了。就在那时，我在网上看到一本PUA的电子书，没怎么考虑，就下载阅读。其中提到一些技巧细节，如说话的语调、身体的姿势。我觉得这些文字描述对我来说太做作，就没有读下去。但可以想象，如果当时有课程，以我那会儿的状态，很可能会报名的。

结合自身的经历，浏览一些网上的学员日记与评论，我觉得PUA学员的心态大致可分为三个层面：欲望、自卑和孤独。

第一个层面，是欲望。这也是PUA钓学员最露骨的诱饵。2012年，有一位退出PUA圈的导师曾预言说：以“把妹”为核心的PUA产业，将出现色情化的趋势。如今这已被验证。有些PUA吸引学员的方式，就是在微信群里发自己和女人的艳照，“群里其他男人立马进入兴奋状态，都不用讲课程具体内容，就有人交钱报名”。情爱音频、视频也是招生利器。这些手法早已越过法律的边界。“挖掘男性心里最隐秘龌龊的欲望，以它为诱饵，让你掏钱。”北京大学心理学博士李松蔚说。

第二个层面，是自卑。越自卑的人，越容易输给自己的欲望。知乎有一条评论说：“PUA之类的东西，其针对的心理诉求并不单是性欲，更在于这些人对自己深深的厌恶和不认同。试问，一个人内心要多否定自己，才能连自己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嫌弃，在心爱的人面前都要伪装？”资深导师刘念评价自己的学员，常用词是：内向、宅、缺乏主见、依赖性强。一位学员说，感觉教练不太看得起他们，似乎把“打压”用在了他们身上。

自卑是一个普遍问题。人都需要被接纳、被理解、被肯定，但我身边有许多朋友说，从小很少听到父母称赞，更多是批评和比较。这样的孩子长大后，自我价值感往往较低，因此容易受到打压和引诱。

第三个层面，是孤独。孤独是自卑的一大成因。所谓孤独，换个说法，是“没有回应”。精神分析里有一句很著名的话：无回应之地，即是绝境。我想象那些追求“丰富PUA人生”的学员，他们和曾经的我一样，陷在孤独的绝境里。他们说的话，没有人在意；他们的呼唤，没有人聆听；他们一遍一遍撞着南墙，头破血流，却得不到渴望的爱与亲密。

孤独滋生更大的孤独。在PUA里，他们把自己伪装起来，不去正视内心复杂、深刻的需要，用欲望的洪流把一切抹平。心理咨询师简里里说：“在泡学（PUA）里面，妹子并不是一个丰富复杂的人，而是用来检验我男性魅力足不足、技巧够不够娴熟的工具。”其实在PUA里面，何止是妹子，连搭讪者自己都不像一个人，而是沦为不断搭讪、求爱、发泄欲望的机器。

PUA的矛盾在于：服务对象的需要是克服孤独、学会爱与被爱，但满足需要的手段——装，只会让他们离真爱越来越远，越来越陷在孤独的囚牢中。这种方法，无异于大口喝海水，越喝越渴。PUA宗师迷男，多次抑郁，精神崩溃到闹自杀。他在中国的后继者们，爱好几乎被约会取代，最后有人性上瘾，有人精神分裂。导师刘念说：“干我们这行，感情生活奇葩的太多。”

稀罕的是遇见恩典

孤独是人类共同面对的问题。如果“装”不能克服孤独，是否有别的方法呢？我们可以换一个看待孤独的视角。

全世界孤独的人都是相似的，但有一个人的孤独与众不同，他就是耶稣基督。我在大学接受基督信仰，后来通过圣经和教会，越来越多地认识耶稣。我发现，在圣经里，他常常是一个孤独的人。正如教会里有一首赞美诗这样唱到：“你孤单吗，真孤单吗？耶稣比你更孤单。他曾降生，成为人子，受尽凌辱和弃嫌。他曾孤单在城里面，曾孤单在山野间。未见一人与他同情，试想他心何凄惨。”

耶稣与其他孤独的人很不同的地方，在于他处理孤独的方式。他没有逃避，也没有迷失在欲望里，而是带着他的孤独，来到创造世界的天父面前。他说：“看哪，时候将到，且是已经到了，你们要分散，各归自己的地方去，留下我独自一人；其实我不是独自一人，因为有父与我同在。”钉十字架前，他极其忧愁、惊恐，独自俯伏在客西马尼园呼唤：“阿爸！父啊！”

这声“阿爸，父”与我有关，因为揭示了我生命深处真正的渴望，就是对神的渴望。“阿爸”原来是亚兰文，是小孩子对爸爸亲密的称呼。这让我想到这样的画面：一个小孩依偎在爸爸温暖的怀里，何等满足，无拘无束。人本该与神享受这样的亲密关系。在伊甸园中，因为亚当和夏娃犯罪，这关系破裂，人就产生了最原始、也是最深刻的孤独。

耶稣是神的儿子，降生到世上，在客西马尼祷告，在各各他受苦，在十字架上被钉死，三天后复活。他的牺牲，在神与人之间的深渊上，架起了一座沟通的桥梁。接受十字架上的救恩，我就可以像耶稣那样来到天父面前，亲密地唤他一声“阿爸，父”。从此以后，我躁动不安的孤独心灵，才得到安息与满足。

于我而言，这不仅是一个圣经故事或神学理论，而是亲身的经历。成为基督徒两年后，我大学毕业，人生走到一个低谷。我失恋了，前途也没有着落。爱情与事业是压在很多年轻人头上的两座大山，同时重压下来，我就透不过气了。

2011年，我有个机会，去了趟西藏。在喜马拉雅山脚下，我一遍遍听着You Raise Me Up。我想，我在世界最高的地方，心情却滑到了最低点。在空气稀薄的大草原上，我收到一位作曲姐姐的短信，说发了一首歌到我邮箱，是一系列见证片的主题曲，让我填个词。整首歌几乎是她哼唱的旋律，只有一句是确定的，就是副歌的第一行：直到那一天我遇见恩典。

我回家以后，整整两天都在听这首歌，每句词都花老大心思琢磨，像要从我血淋淋的痛苦里，挖出一点有价值的东西。我写到：“梦，像凋零的蝴蝶；爱，被一片片撕裂。我的世界，在倾斜。”我感到人生失去平衡，像一座倾斜的空中楼阁。我所珍爱的、收藏的那些东西，都因为重力而滑落，从窗户掉出去，不受控制地离我而去。

就在这样不断失丧的感觉中，我天天祷告。生活状况并没有因此好转：我喜欢的女孩，还是不喜欢我；我的前途，还是一片灰蒙蒙的，没有起色。但就在写完这首歌不久，我的心忽然被很温柔地触动了。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但我就是感到，我这个人在一天天好起来。

我感觉：拥有神的爱，我就拥有一切。我不害怕失去什么，因为我所有的必需品，都在基督里；而他是最坚固的堡垒，不能被毁坏，我的宝藏也没有人能偷去。歌词里写到，金色的曙光，从黑夜冲出来（那感觉，就像是甘泉从磐石里冲出来）；我人生的每一个路口，他都比我先到，早早地在那里守候着；因此我才有勇气，去面对每一个未知的明天。

这首歌就叫《遇见恩典》。话剧《柔软》里，有一句台词：在我们的一生中，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可是我觉得：遇到了解也不稀罕，稀罕的是遇见恩典。恩典，是没有条件的丰盛的爱。无论你活得有多糟糕，上帝对你的爱，是一往而深的。

我所学过最好的恋爱课

被上帝之爱感动的人，会自然地把这份爱分享出去。

结婚两年半的时候，我有一个机会，在基督信仰背景的婚恋咨询机构工作。后来虽然出于种种原因离开了，但这段工作经历仍然给我的家庭和人生带来很大祝福。在我看来，基督徒婚恋咨询和PUA有非常大的差别。根本差别在于两个方面：问题的剖析，与问题的解决。

在问题的剖析上，PUA过分简单地把孤独归因为学员形象不佳、缺乏沟通技巧。基督徒婚恋咨询，却会引导参与者看见自己悖逆、逃离神的倾向（也就是圣经中的“罪”），承认自己本性是个自私的人，进而生发愿意悔改的心，感情状况才会从根本上慢慢改善。

在问题的解决上，基督徒婚恋咨询不“装”，反而鼓励每个人真诚地来到神面前，与神建立亲密关系：知道自己不必在他面前装坚强，可以袒露内心的矛盾、纠结和疑惑。如果两个人都与神有深度关系，他们彼此之间也会更容易建立深度关系，形成一个稳固的三角形。这是感情与婚姻的堡垒，是建立在磐石上，能经受风吹雨打的。

我曾听一位基督徒老师讲课。他说，在婚姻课上，会让参与的夫妻们效法耶稣为对方洗脚。好多人捧着对方的脚放在水里时，都感动得哭了。脚，代表一个人隐藏的一面、卑微的一面、不美的一面。你看见它、触碰它、服侍它，就是真正接纳这个人进入你心里了。

这些年来，就我所看见的，基督徒在婚恋咨询方面做了很多工作，包括讲课、陪谈、出书、办训练营等；主题包括情侣沟通、饶恕伤害、健康的男人形象等一系列建立在圣经世界观、价值观基础上的内容，帮助人们回到神设立婚姻最初的心意，学习以基督的爱彼此相爱。这恰恰是时代所需要的。

PUA的盛行，证明当代中国有太多年轻人渴望克服孤独、学习爱，而且这个趋势会越来越强。我认识一对开婚纱店的基督徒夫妻，有时新人来挑婚纱，在店里闹矛盾，他们陪着聊天。新人很羡慕他们夫妻关系这么好，他们就分享自己的信心、盼望与基督里的爱，把祝福散播在新人的心里。

前些天，我和妻子吉吉出门散步。吉吉说：“如果我知道自己快死了，肯定整天黏着你，就像《夏洛特烦恼》结尾那样。”我笑道：“刚结婚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那时你说，如果自己快死了，会找一个地方藏起来，谁也不打扰。”吉吉很惊讶：“我真是那么说的吗！”看来这些年，我们都在基督的爱里成长了许多。神是我们一家之主，他让每次吵架变为祷告，让每次冷战变为成长的契机。

我想起耶稣说：“人若喝我所赐的水，就永远不渴。”在基督里得满足，并效法他彼此相爱——这是我学过最好的恋爱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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