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Chat ID rayartcenter Intro 【瑞象馆】致力于影像艺术的推广与普及，推动创作与研究工作的深入 本文节选收录于童家涵老师主编的新书《发现薇薇安·梅耶》，由中国民族摄影艺术出版社出版。本文经作者授权瑞象馆发布。阅读上篇请点击：【瑞象视点】王瑞：薇薇安·梅耶现象之于美国摄影社会（上） 文 / 王瑞 《发现薇薇安·梅耶》内页 滋生薇薇安·梅耶现象的社会机制 薇薇安·梅耶生活和拍照的岁月，正是以哈利·卡拉汉为代表的芝加哥流派在鼎盛的美国摄影黄金时代创出特色的年代，在相当一段时期里，中西部的芝加哥，一直是与东部的纽约和西部的旧金山和洛杉矶，处于三足鼎立的美国摄影史重镇。薇薇安·梅耶的影像发现，证明美国完善的摄影社会体系，在创立摄影史纷纭流派之余，在业余摄影沃土里所滋长的惊人奇迹。由此可见，美国摄影文化具有何其无与伦比的丰厚群众基础。在整个二十世纪，美国摄影创作几乎占据世界摄影史的大半壁江山，绝非事出偶然。美国的经济富裕和柯达摄影器材的畅销，皆为美国摄影创作品质的普及与提高，形成了可靠的物质基础。而今如薇薇安·梅耶这般惊世的业余摄影迹象得以死里翻生，不但说明一个系统化摄影社会发掘被埋没的天才的过程意义，而且雄辩地证明了美国摄影盘踞二十世纪世界摄影史的其来有自和底气实足。 任何重要的新发现，都会重新估量和重写摄影史，摄影史家的作为和意义，就在于发掘和评价沉埋于历史角落里的非主流之重要现象。本文对薇薇安·梅耶现象的形成过程之梳理，以及夹叙夹议的谈论，未必是为了求证孰是孰非，我只是想就薇薇安·梅耶现象的具体事例，来描述一下这一事物之于美国摄影社会机制的种种因果反应，及其对正在兴旺发展的中国摄影事物之值得借鉴的可能性。 且不说中国民间是否也会有类似薇薇安·梅耶这样的业余摄影奇才，假设真有这样的中国摄影奇才存在，当其影像遗存也如薇薇安·梅耶那样遭遇几近遗弃，其后果将会怎样？ 1997年4月李振盛在潘家园旧照片卖场（李振盛博客照片） 有趣的是，类似的情况在中国社会还真就发生过，只不过散落到民间的照片不是哪一个人的作品，而是一大批包括当代名家的多半是专业摄影师的多次“国展”入选展示作品。1997年4月，当这一大批照片流落到北京潘家园旧货市场，沦为扒堆按斤卖的地步。恰巧被慧眼识珠的老摄影记者李振盛意外碰上，以可以想象的价钱满载而得，先在中国首届影像拍卖会上爆出炸眼价格，之后余货于2008年又被广东美术馆悉数包圆，纳入永久收藏，成为一段旧货摊儿捡漏得宝的佳话。 2007年3月20日，上海的师武斌在孔夫子旧书网发帖，拍卖民国历史底片一批886张，起价850元，竞拍时间72小时。经过了97次竞价， 3月23日晚10时北京收藏家刘钢给出了最高价33000元。随后刘钢把老底片扫描传上博联社网站数以百计老照片。由此发动博友“利用现代技术平台进行群体性的学术研究”，致使博联社众博友考证老底片一事，被评为2007年度中国摄影界十大新闻之一。 2014年刘钢再次重金出手，收购了一份流落民间的旧照片，这500余张黑白照片被分别放在三只大纸箱里，每箱里的照片都是卷成几卷，有些照片的边缘有些已破损泛黄并有折痕，照片尺幅大小不一，大的有二十余寸，小的五六寸。照片的整体品相较好，在照片背面都有铅笔或钢笔标注的编号，以及作品标题以及文字说明，包括作者的单位地址等信息资料。初步研判，应为自1979年在北京举办过三届《自然·社会·人》影展的“四月影会”展出照片，整理后准备做正规展览推出。 托马斯·苏文（右）在2011年大理国际摄影节（王瑞摄影） 2003年旅居北京的法国收藏家托马斯·苏文（Thomas Sauvin），“发现了一座特殊的‘银矿’，他用五年时间在北京周边的垃圾站回收被丢弃的胶卷，然后逐一扫描、备案收藏，总量已经多达逾60万张。这些原本将被作为垃圾回收用于提炼银盐的35毫米彩色胶片，记录着上世纪80年代至21世纪初期中国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也记录着他们的摄影习惯。独立动画导演雷磊几乎和这些照片生活在同一个时代，他被苏文发现的这座“北京银矿”所震撼，也开始用不同的方式去探索这些对他而言既陌生又熟悉的影像，制成动画作品《照片回收》，讲述超越个人记忆的‘集体回忆’”。托马斯·苏文的中国民间影像收集，曾经参展过中国的2011年大理国际摄影节和2013年连州国际摄影节，并于2014年4月在北京798的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现场讲述项目的背后故事。托马斯·苏文持续不懈收藏中国当代摄影、早期出版物及民间影像。 美国社会被认为是世界最典型的自由市场典范，美国艺术品市场在艺术商品化层面的无比彻底性，这不但体现在美国摄影人口的广泛普及化和平民化，而且还体现在其收藏阶层或言收购阶层的广泛普及化规模，也就是任何平民百姓的寻常家庭私人快照，在当垃圾丢弃之际，都有一些专注在跳蚤市场淘宝的草根“倒爷”们刻意挑捡，废物利用廉价出售成为一项专门的旧照片生意。而之所以这个不起眼的买卖会成为一桩小生意，就在于美国社会存在着广泛的旧照片收藏民众。以往这些从废弃物品里挑选出来的旧照片，大多摆在遍布民间的跳蚤市场摊位就地兜售。进入互联网通讯时代，旧照片也与时俱进上网销售，效果倍增。 就薇薇安·梅耶现象而言，“照片市场”的基层运营，是为使薇薇安·梅耶其人其事免遭彻底埋没的社会基因。正因为出自寻常百姓家的普通旧照片，在美国基层社会都有市场空间，才致使“隐于深闺人未识”的薇薇安·梅耶奇才杰作，在民间外行和市场意识的懵懂倒卖过程中，才能使险遭泯灭的影像，遇到免为垃圾的起死回生机会。 《发现薇薇安·梅耶》内页 从摄影文化在美国社会根深蒂固的普及程度来看，薇薇安·梅耶现象在一定意义上也属必然。如果照片市场的根子已然扎到基层摊贩，如果爱好摄影都扩及到有兴趣购藏与己无关的他人照片，那么薇薇安·梅耶的摄影成就被发现也可能只是个迟早的问题。 这就不免令人寻思，一再喋喋不休地呼号好多年头的“中国照片市场”，徒有高端架空的影像拍卖和摄影画廊，却无从开拓深入民间的买得起的平价照片交易基础。号称世界摄影人口最众多的中国摄影“发烧友”们，一味追逐“打龙”参赛和挤进摄影节凑热闹。如许摄影文化生态里，何来滋生薇薇安·梅耶的社会环境？ 当然，人们也看到，法律规范在保护作者知识产权和版权继承法的硬性钳制，在薇薇安·梅耶现象里，也出现了阻碍人类知识传播与共享的问题。倘若站在薇薇安·梅耶的个人立场，毫无疑问她撒手人寰之后，希望看到的就是她生前不遗余力的拍照成果，会受到最多民众的欣赏与赞叹。如果她很在意自己的作品版权由那个亲属继承的话，何至于生前落得孤家寡人的年迈凄凉。 《发现薇薇安·梅耶》内页 美国摄影社会已然出现的薇薇安·梅耶现象，或许会提醒正有待成型和完善的中国摄影社会：中国的社会文化空间很大，那里是可能藏龙卧虎的。同时也应该看到，中国摄影作品的传播和发表空间很局限，也是难免挂万漏几的。未来，从原生态的中国摄影存在里，以薇薇安·梅耶现象为借鉴，重视发掘主流视野之外的民间在野摄影真才实料，是考察中国摄影史学术造诣的一个标志。 我认为薇薇安·梅耶摄影精神对广大的中国民间业余爱好者，具有关键性的摄影观念启迪。简言之，薇薇安·梅耶一生不懈地拍照自己身边的寻常事物，这是中国普通平民都可企及的社会条件。中国影友们最该借鉴的就是薇薇安·梅耶身为寻常百姓，从摄影活动里享受的自娱自乐。她不为名不为利，尤其不在乎别人如何认为她，爱摄影就一条道走到拍不动为止，仅只这样就完全对得起自己的生命存在。 《发现薇薇安·梅耶》内页 薇薇安·梅耶现象纪要 基于童加涵率先所做的对此事的综合报道，薇薇安·梅耶的巨量摄影作品在美国被发现并产生影响的过程，大致如下： 2007年 *2007年专业做旧货物生意的罗杰·冈德森（Roger Gunderson），率先跟仓库方接洽，廉价买下薇薇安·梅耶因无力支付租金的仓储间私人物品，当时她还活着。 *房地产经纪人和跳蚤市场旧货商贩约翰·马卢夫（John Maloof），自称为写芝加哥当地公园的小册子找旧照片时，在罗杰·冈德森开设的旧货拍卖场花400美元买下一箱底片，之后查证是薇薇安·梅耶的物品。 *做旧照片生意的罗恩·斯莱特里（Ron Slattery），在同一次拍卖时也买到一批胶卷，后以每卷一美元的价格转卖给约翰·马卢夫1000卷。 *杰夫·戈德斯坦（Jeff Goldstein）随后参与收集薇薇安·梅耶的影像物品，他先从第一手买家罗恩·斯莱特里处购入57张照片，又从另一买家兰迪·普诺（Randy Prow）手上高价买下一批相关的影像物品。 《发现薇薇安·梅耶》内页 2008年 *2008年7月22日罗恩·斯莱特里将当时作者不明（实为薇薇安·梅耶）的部分影像，率先发布于自营的旧照片推销网站兜售。 *2008年圣诞节薇薇安·梅耶跌伤头部，被送医急救。 2009年 *2009年4月20日薇薇安·梅耶在疗养院逝世。 *4月下旬，约翰·马卢夫在一个冲胶卷的邮寄信封上，发现铅笔字迹Vivian Maier。他上网查讯，发现Vivian Maier的名字出现在《芝加哥论坛报》的讣告栏里，此人前几天刚刚过世。之后又在一个盒子底部，发现一个地址和俄夫仁·根斯堡（Avron Gensburg）的名字，调查发现正是他家的三个儿子发的讣告，得到了解薇薇安·梅耶生前信息的线索。 *5月，约翰·马卢夫建立关于薇薇安·梅耶的博客，开始网上发布她的影像作品。 *10月，约翰·马卢夫在照片分享网站Flickr.com发布专题咨询“我该如何处理这批照片”，得到许多热心人的建议，由此专心整理薇薇安·梅耶遗存影像。 《发现薇薇安·梅耶》内页 2010年 *童加涵率先在中国博联社网的个人博客上，用中文发布美国社会发现薇薇安·梅耶摄影事物的信息。 *杰夫·戈德斯坦在芝加哥成立专门经营薇薇安摄影作品的Vivian Maier Prints Inc. 公司。聘请专家法兰克·杰寇维亚克（Frank Jackowiak）冲洗遗存胶卷，罗恩·高尔登（Ron Gordon） 负责暗房放大印制照片作品。 *芝加哥文化中心展出薇薇安·梅耶照片，薇薇安·梅耶一时成为摄影圈中热议的人物，并被评价为美国当代最重要的街头摄影师之一。 *纽约的斯蒂芬·卡什尔画廊（Steven Kasher Gallery） 举办杰夫·戈德斯坦公司精工细作的薇薇安·梅耶照片展，售出限量收藏版照片100余张。 *薇薇安·梅耶照片展在欧洲的丹麦举办。 2011年 *1月，芝加哥公共电视台播放薇薇安·梅耶的专题纪录片http://www.wimp.com/photographernanny/ *1-4月，薇薇安·梅耶摄影照片展在芝加哥文化中心举行。 * 4-6月，薇薇安·梅耶摄影照片展在芝加哥鲍曼画廊（Russell Bowman Art Advisory）举办。 *童加涵介绍薇薇安·梅耶文章《一个保姆一生的视觉日记》，发表在《中国摄影》杂志2011年第6期。 *11月，约翰·马卢夫利用自己收购到的影像资源，编辑出版图书《薇薇安·梅耶：街头摄影师》（Vivian Maier：Street Photographer）。 *美国博物馆领域官方期刊《史密松宁》（Smithsonian magazine）杂志2011年12期发表图文《薇薇安·梅耶：险遭埋没的街头摄影师》（Vivian Maier: The Unheralded Street Photographer） 2012年洛杉矶国际照片展销博览会薇薇安·梅耶照片特展 2012年 *1月，洛杉矶国际照片展销博览会（Photo LA）主题特展，展示杰夫·戈德斯坦团队精制的薇薇安·梅耶的收藏级照片。 *3月，童加涵首次专程从纽约赴芝加哥，实地了解并报道杰夫·戈德斯坦经营的Vivian Maier Prints Inc.公司运行情况。 *美国专栏作家克莱儿·赛克斯（Claire Sykes）在2012年第6期《摄影家论坛》（Photographer's Forum）杂志撰写薇薇安·梅耶评论《隐私的生活，公众的眼睛》（Private Life, Public Eye），该文刊用童加涵观察杰夫团队工作的7张现场记录照片（网路版http://sykeswrites.wordpress.com/2012/06/）。 * 10月，美国City Files Press出版图书《薇薇安·梅耶：走出阴影》（Vivian Maier: Out of the Shadows）。 *中国影像文化学者顾铮，发表研究论文《维维安·麦尔，摄影史的搅局者？》（瑞象馆网站www.rayartcenter.org） 纪录片《寻找薇薇安·梅耶》海报 2013年 *约翰·马卢夫和查理·西斯科尔（Charlie Siskel）共同执导摄制纪录片电影《寻找薇薇安·梅耶》（Finding Vivian Maier）。此影片2014年3月在美国上映，在2015年分别获得第68届英国电影学院奖最佳纪录片奖和第87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纪录片奖提名。（http://v.qq.com/cover/3/3gzvl62fvg0i1xy.html?vid=q013761dup3） *中国上海的鲲鲤国际影廊（kunst.licht Photo Art Gallery），从杰夫·戈德斯坦公司购买限量版照片27张展销, 国人有机会见到收藏级的从薇薇安·梅耶原底片放大的优质银盐相纸精品黑白照片。 *10月，约翰·马卢夫编辑出版图书《薇薇安·梅耶：自拍像》（Vivian Maier：Self-Portraits）。 *中国摄影评论人林路文章《再说薇薇安·梅耶》，刊登于《上海摄影》杂志2013年第5期。 《薇薇安·梅耶：自拍像》画册封面 2014年 *1月，童加涵再度专程从纽约赴芝加哥详细了解并采访杰夫·戈德斯坦团队的具体工作程序。 *7月，美国City Files Press出版图书《眼对眼：薇薇安·梅耶照片》（Eye to Eye: Photographs by Vivian Maier） *10月，约翰·马卢夫编辑出版图书《薇薇安·梅耶：一个摄影师的发现》（Vivian Maier：A photographer Found） *美国律师大卫·迪尔（David C. Deal）掀起薇薇安·梅耶影像遗产的法律争议。 *杰夫·戈德斯坦与加拿大多伦多史蒂芬·布尔格画廊（Stephen Bulger Gallery）交易，转售出手17500件薇薇安·梅耶的黑白底片等影像物品。 2015北京国际摄影周海报 2015年 *2月，华裔学者陈建中在其博客上发表博文《商业化曲解了薇薇安·梅耶》。 *10月，中国北京国际摄影周展示由曾毅策划的《薇薇安·梅耶的瞬间》50幅“原作”展览及座谈会。 *阳丽君撰文《探秘薇薇安·梅耶——专访北京国际摄影周“薇薇安·梅耶的瞬间”策展人曾毅》，发表在《中国摄影家》杂志2015年10月号。此文删节本《薇薇安·梅耶的双重生活》转载于《中国艺术报》2015年10月28日。 *11月，中国丽水国际摄影节，北京《薇薇安·梅耶的瞬间》50幅“原作展”在浙江省丽水市再次展出。 *12月，《再寻薇薇安——中美专家论坛》在中国山东济南召开，卷入薇薇安·梅耶现象的美国当事人罗恩·斯莱特里和帕米拉（Pamela）到会发言。 中国摄影家2015年10月刊 * 本文为节选，全文请点击“阅读原文”转至瑞象馆官网阅读。 （本文著作权属于原作者、译者所有，经原作者、译者授权【瑞象馆】使用。本文允许引用、转载，但使用时请注明——原作者姓名及文章来自瑞象视点www.rayartcenter.org） Author requires users to follow Official Account before leaving a comment Write a comment Write a comment Loading Most upvoted comments above Learn about writing a valuable comment Scan QR Code via WeChat to follow Official Accou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