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蚊衣裤加杀虫农药这事靠谱吗？
#前情提要：从去年开始全球多个国家和地区的麻疹疫情爆发，前两个月香港澳门也开始了。那大陆地区的情况如何呢？是什么阻碍了我们消灭麻疹病毒呢？：（点击阅读：港澳麻疹爆发的今天，你还记得中国几乎消灭麻疹的2010发生过什么吗?）。
估计是南方已经到夏天了，这两天有很多同学过来咨询有关驱蚊的问题，其中有一些问到了一个我们以前没分析过的产品品类：驱蚊衣裤。
作为已经连续聊了6个夏天的话题，能找到一个新鲜一点的驱蚊东西和大家八卦一下还是蛮开心的。
因为有效又正经又便宜的DEET等驱蚊成分太便宜不赚钱，所以这一直让很多想从驱蚊这件事情上发财的商家恼火，经过这几年这些商家、品牌在国内外不间断的诋毁，不少消费者也被错误洗脑，认为商店里便宜的驱蚊水有害，必须买一些高大上自己都没听说过的“天然”产品才可以。
驱蚊手环、驱蚊贴这些已经是骗了好几年的老江湖了，我们前两年都做了分析和实测，这不是今天的重点。（点击阅读：驱蚊实测：“高大上”驱蚊手环vs“廉价”驱蚊液，驱蚊产品效果评测）
这两年悄然兴起了另外一个类别的产品：儿童驱蚊衣服，又是怎样的呢？
首先说明一下，今天聊的驱蚊衣裤，并非是那些靠“松紧带收口”之类的设计，不让蚊子钻进去的普通长裤，而是宣称有驱蚊效果的产品。
因为还属于刚起步的混乱阶段，我们现在在电商平台上搜到的“驱蚊裤”或者“防蚊裤”产品中，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自己含氯菊酯，有的说含什么天然xx成分，有些干脆什么都不说就说可以有效驱蚊。
不过现实很骨感。其实大部分都无非是加了点杀虫农药氯菊酯而已。
去年夏天，上海质检单位抽查了市场上30批次标称或宣称具有防蚊或驱蚊功能的服装等纺织品进行检测。结果发现其中17批次样品中添加了农药“氯菊酯”，检出率达到56.67%，其中有一批儿童产品的氯菊酯检出量高达14649mg/kg（592 mg/m2）。
氯菊酯，看到菊酯俩字，就知道这是我们常说的“拟除虫菊酯类”的杀虫剂农药之一。在我国纺织品国标GB/T 18412.4中，被列为需要在纺织品中检测残留量的12种拟除虫菊酯类农药之一。
不过学过化学的好处就是，我们看到“农药”俩字就不会那么恐慌。农药只表示这是一种在农业中会使用到的药品，只要有效就会被列入农药管理，和毒性大小无关。里面有一杯就挂的剧毒品，也有喝到撑死也未必中毒的低毒性产品。至于很多产品标榜自己不是农药来diss其他产品，那只能证明它根本没有被国家认可的有效性和被用来驱虫等的价值。
那氯菊酯的毒性和使用规范如何呢？
我们特别喜欢上海的几个质检部门，因为总能从他们的网站上找到一些认真评测和分析的内容，虽然没什么人看。比如上面提到的那个阅读数还不到30（其中有10个是我们刷的）的《2018年防（驱）蚊纺织产品安全风险预警》，其中就有很全面和清楚的对氯菊酯的介绍。我们只要引用一下，画画重点就好了。
“氯菊酯是一种农药，主要适于防治农作物害虫，也可用于家庭卫生害虫防治，能有效杀灭家蝇、蚊子等。根据《国家污染物环境健康风险名录化学第二分册》中描述：氯菊酯对哺乳动物及人体毒性不大，因此较少接触很少引起全身中毒，而大量接触时会出现一些中毒症状，如头痛、恶心等。氯菊酯主要经消化道、呼吸道和皮肤黏膜进入人体，但不易经皮肤吸收进入机体。
关于氯菊酯在纺织品上应用，各国也制定了相关的规定。美国EPA(国家环境保护局)规定在美国销售含有氯菊酯的纺织产品必须先取得EPA注册许可证，厂商或者卖家应提供功效性和安全性研究数据，供EPA审查和批准。对于氯菊酯的含量虽然没有限量值说明，但允许在衣物中添加的氯菊酯含量很低；同时要求该类产品在使用时应标记农药使用标签，有相应的指示和注意事项供消费者知晓。除了美国，在欧盟REACH法规和日本2016年11月发表的白皮书中对氯菊酯在纺织中的使用要求与美国EPA的规定相似。”
总结解读一下：
在诸多拟除虫菊酯类的农药中，氯菊酯属于毒性较低的一种，引起中毒的风险不大，并且中毒主要是由于通过呼吸道或者消化道摄入人体，而不是皮肤接触。所以它可以被使用在一般野外服装外衣上，但对于贴身内衣，或者对于有可能舔咬衣服的小朋友来说，这个风险就需要更严格的评估了。
在欧美日等国家，添加氯菊酯的纺织品是要经过严格的注册审批的，在美国主要是“主管农药”的EPA来负责。换句话说“含农药的纺织品”是要按农药管，而不是视为普通的纺织品。
我国目前还没有关于氯菊酯使用在服装等纺织品上的国家标准，严格来说，根据纺织品国标中对于菊酯类农药残留量的要求（GB/T 18412.4-2006）来判断的话，这些含氯菊酯的服装一定都是违规不合格的。
所以对于厂家来说，认真测上面的国标无疑是作死，那曲线的“操作”就是不测这个国标，只测一些GB18401里国家对一般纺织品的基本要求，比如甲醛含量啊，pH值，会不会掉色啊之类的。
但总这么搞就是脑袋挂在绳套里，赚钱也不心安。于是一些想卖驱蚊纺织品的厂家，就只好拉着纺织品商业协会，一起搞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团体标准T/CTCA 3-2017。
我们扯远点闲聊一下，那团体标准是什么呢？
根据国务院2015年下发的《深化标准化工作改革方案》。我国的标准分为6类，国家来制定的标准分为：强制性国标、推荐性国标、推荐性行业标准（行标），以及推荐性地方标准。
除了这些行标国标外，还有就是企业自己搞的，如果是一个企业自己做的就是企标也就是我们总在包装上见到的Q字标准，还有就是几个企业一起做的团体标准。从专业或者严格的程度来说，这样几个企业的团标，无非是比企业自己的企标好一点而已，从监管判断是否合格的角度上看，没什么意义。
从企标或者团标的设置目的来看，国家是为了鼓励企业用比国标更严格的自我要求来提高产品安全性，但有时候也会出现防蚊纺织品这种，因为害怕被国家推荐标准核定为不合格，干脆自己另立山头的情况。挺那个的。
为什么大家很少听到团体标准这个东西呢，因为太小众了，我们可以看两组对比：
一个是2017年我国在农药方面发布了96个国标，126个行标，而团体标准呢？2个。
同样这种标准本身的“自说自话”性质，限制了它的参考性，知道的人也很少，我们在百度上搜一下，发现只有10个搜索结果，对应纺织品国标有17.6万个结果，大家没听过也正常了。
所以合理的评估是：虽然氯菊酯添加到服装中本身并非都是风险很大的事情，但目前在国内缺乏有效的管理（这东西是需要跟欧美一样，按农药产品来注册监管的），现状很混乱。
在去年上海质检部门的检测中，即便是按照上面那个“自嗨”的团体标准来说，也有大批的产品存在各种问题。
比如氯菊酯超标：“抽检的产品中有5批次产品超出该团体标准指标（其中三批次为儿童纺织品，二批次为直接接触皮肤纺织品），占比为16.67%。”
比如隐藏成分，不做明示：“仅有3批次产品明示了含有氯菊酯成分，其他检出氯菊酯的产品均未明示。而且其中有6批次样品未明示氯菊酯成分及含量，仅宣传其成分为天然植物配方、天然薄荷精华等，与实际情况不符，存在误导、欺骗消费者的嫌疑。如果消费者，尤其是儿童消费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长期穿着含氯菊酯成分的纺织品产品，可能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和健康风险。”
如果你购买，或者准备购买的这类产品，未说明含氯菊酯，或者只说含氯菊酯，不说明含量也不提供毒性报告，那么就连这个团标都达不到的。
因此在现在这个比较混乱的市场上，购买“防蚊裤”，“驱蚊裤”给孩子，是具有一定风险的，必须谨慎。
上海质检部门给出的消费提示是：
“1．慎重选购此类产品，应通过正规渠道购买。不要购买无品牌型号、无产品执行标准、无企业信息的产品同时，应认真检查产品外包装，仔细阅读产品标签和说明书，查看是否标示了所含成分，充分了解防（驱）蚊类纺织产品可能潜在的风险，警惕小心商家的虚假广告或者夸大宣传行为。
2．妥善穿着或存放该类产品，尤其避免婴幼儿、儿童的无意识舔舐。”
其实EPA等机构还有其他一些安全提示，比如含氯菊酯等成分的衣服，是不能和其他衣服一起混洗的，因为杀虫成分会被沾到其他衣服上，尤其是贴身衣物。
总结一下：氯菊酯使用在服装上并非不可行，即便是儿童服装也可以考虑。但前提是有严格的监管，以及使用的必要性。而不是随便就生产出来卖一卖，随便就买回来给孩子穿一穿。
有严格监管的合格氯菊酯防蚊服是可以在特定场合给孩子使用的。美国环保总署EPA在2009年4月对相关产品的检测，显示即便考虑幼儿咬衣服（object-to-mouth）的风险，摄入的氯菊酯可能造成的风险仍低于需要担忧的量（All scenarios resulted in risk estimates below our level of concern.）
但这样的前提是，衣服是由严格遵照EPA要求进行申请、注册并监管的工厂生产，符合相关要求。而我们在淘宝等电商平台上买到的大部分氯菊酯防蚊服，并没有这样的前提 —— 连注明产品成分，用量和认真写警示标签都做不到，当然并不能这样类比。
毕竟，在EPA关于氯菊酯衣服的安全说明上，非常明确的写了：“被氯菊酯处理过的衣服要被当做农药来看待”，这并不是为了吓人，而是为了对杀虫剂成分的管理保持严肃和严格。
因为氯菊酯是农药，尤其这是一种杀虫农药而非驱蚊产品，对昆虫有杀灭作用。因此不管是从安全，还是环保的角度，都必须严格管理。而不是现在这样几家企业商量一下就鼓动出个团标，宣传自己合格安全。
农药如何使用，是涉及到全社会的长期的严肃安全问题。
相比这个时候，一定有客官想问：我不买国产的，买国外的驱蚊防蚊服装怎么样？怎么买？
这种只能回答一句：咱别活的那么折腾了，好不？国外使用氯菊酯的合格服装当然有，但人家这类产品要不是为了军队使用，要不是为了在热带雨林生活露营，或者是去寨卡、疟疾之类疾病爆发的地区而准备，没人在小区里带娃遛弯还穿防蚊服装的。
对了，提前统一回复留言：今年我们也不会有驱蚊产品的团购。因为合格有效的驱蚊液等产品到处都是。如果要往衣服上喷，买不损坏服装的埃卡瑞丁（派卡瑞丁）类就好。一点都不难找，还便宜。
放着好用便宜的驱蚊产品不用，非买不靠谱的驱蚊环、驱蚊贴，超声波xxx，或者各种刺激性更强，更没用的“天然”产品，或者致力于挖掘出“驱蚊裤”这些别人没玩过的新潮产品，才觉得自己今年夏天没白过？
这种心态比蚊子还扰民啊。
更多和驱蚊及其产品相关的文章，可以点击我们公众号下方工具栏的【搜索文章】，在搜索栏里输入“驱蚊”来进入相关的文章列表：
假日本无比滴全中国热销中，罗森、药店、淘宝都在卖，你被山寨骗了么？
千奇百怪的“无比滴”，你见过几个？
泰国青草膏？“青草”不代表就能给娃用
被该死的蚊子咬了，无比滴能用么？
风油精：婴幼儿禁用！孕妇禁用！不要口服！
全天然驱蚊产品，看看它们的真面目
我们推荐或讨厌的驱蚊产品，你买了哪些？
淘宝上最奇葩驱蚊产品揭底，及不同驱蚊成分安全性分析
维生素B不是驱蚊水
驱不了蚊的超声波驱蚊器
拆一个日本VAPE驱蚊器，真心简陋…
北京首现"小头症"病毒，我国哪些地区寨卡风险更高？
VAPE电蚊香里有什么，如何选宝宝的电蚊香
紫外线灭蚊灯的谎言，到底是谁的陷阱
驱蚊实测：购买有效驱蚊液，请认准包装上的“农药”字样
日本金鸟防蚊网，真有黑科技么？
参考资料：
2018年防（驱）蚊纺织产品安全风险预警
http://www.shzj.gov.cn/art/2018/9/12/art_368_1343595.html
T/CTCA 3—2017《氯菊酯防蚊面料》
GB 18401-2010《国家纺织品基本安全技术规范》
https://www.epa.gov/insect-repellents/repellent-treated-cloth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