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岁老人需要强制方舱隔离吗？

疫情这两年多，我们写了很多文章，但基本都是关于科普、辟谣或者防疫政策的讨论，没有怎么涉及过某些个案事件。毕竟这个公众号的主旨是科普，而不是社会新闻。但昨晚看到的一个事情，却忍不住想占用大家的一些时间，说一下。

昨晚看到的，是这样一篇文章。作者是一个媒体人，也算是我们的同行。在上海疫情前，她公众号之前间歇更新的主要内容，是聊聊绘本，生娃养娃，书籍和家庭。在上海疫情开始之后，和每个在上海生活的人一样，她写的内容，也变成了讨论如何囤货，如何自救。但昨晚，她的公众号发了这样一篇文章：

而今天早上，在她微博上，更新了事情的后续发展：

因为我们并不是事件的亲历者，也没有调查的权利或能力。也许事情的背后会有其他情况，也许经过并不是，或者不完全是作者所描述的样子。所以我们今天并不想去讨论老人是否为阴性，带走隔离的过程中有没有不当行为，方舱本身的情况等等，这些都不想说。

只想讨论一个规则问题：

94岁的老人，如果在本人和家属都反对的情况下，应该强制送去方舱隔离吗？

防疫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防疫而防疫吗？还是为了和病毒怄气，一定要拼尽全消灭所有新冠病毒？

当然都不是，防疫的目标，是为了保护民众的生命健康。因为病毒扩散会损害民众的生命健康，所以防疫才成为我们不得不使用的一种手段。我们需要时刻牢记这一点，否则就可能会陷入“把手段当目标”的常见错误之中。

那把“94岁老人强制带去方舱隔离”这件事情，符合“保护民众生命健康”的目标么？

并没有吧。

八九十岁的高龄老人家，身体往往有着各种基础疾病，让他们离开自己日常的生活环境，本身就会带来各种不确定性和危险。集中隔离这件事，对于年轻人来说，无非就是换个地方刷手机，最多艰苦一些。但对于高龄老年人来说，这就是真的有可能有生命危险的事情。更何况，这位老人并没有出现严重症状，本人和家人也希望可以居家隔离治疗。

即便是送去运作良好的医院进行隔离观察，高龄老年人也可能会增加不能忽略的风险。更何况，上海现在每天新增的确诊人数依旧在2万人上下，新建的方舱是否有人力物力照料好这些高龄老人，或者是否已经做好了接待老年人的准备？在作者的微博上，一位网友介绍的情况更加令人担忧。

把这些平时出个门可能都要很小心的老人家，强制带去方舱隔离，会平添多少风险？如果过程中出现意外，谁来承担这些责任？

当然，感染者自己居家隔离，的确也有可能突然症状加重，出现意外。但每个人生命的最高决策权应该是自己，然后是亲人。行政防疫部门需要做的，只是告知感染的老人以及家属相关的风险，并尊重当事人自己的选择。

再说一些不好听的，对于高龄老人来说，他们自己以及家人，可能基本上都已经做好了告别的心理准备，毕竟生老病死是必然。而还让人心痛的，不仅仅是死亡，如果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只是孤单一个人，身边不能有家人陪伴，这无论对逝者还是对亲人，都可能是更无法面对的事情。

对于这些见证了八九十年中国的巨大变化，新中国的建立，到改革开放后的日益富强的老人，让他们能在自己的家中，在家人的陪伴下，祥和的走完一生，这要求应该不是很过分吧。

在2020年欧美疫情爆炸的时候，很多老人因为重症在隔离病房去世，离开的时候家人无法在身边，只能通过视频等方式告别。这些新闻成为了很多中国人坚定支持防疫政策的理由之一 —— 我们不希望这样的悲伤在中国出现，我们希望自己的长辈可以健康，也希望能陪伴他们到最后。但如今，却要因为强制集中隔离，将那些本来没有出现症状，或者症状轻微的高龄老人和家人分离，缺乏照料，面临意外的风险，甚至可能失去最后告别的机会。

这和我们防疫的目的相符吗？

我们中国人之所以那么认真防疫，是因为我们更尊敬、关爱长辈。所以防疫措施，无论如何做，请不要以牺牲老人，增加他们的风险为代价。

当然，无论任何的个案，在网络上都会有各种不同的声音，比如常见的：如果疫情扩散那有更多老年人会有风险，所以个别的牺牲是必要的。

我不想搞什么思辨，去讨论一个人的生命和多个人的生命谁更重要。这不是火车铁轨绑人的哲学题。

问题是，我们只能二选一吗？就像防疫的路线从来不只是严格清零vs彻底躺平两种。在生命的选择上，也从来不是只有两条铁轨可以走。

尊重老人在家隔离的权利，就不能做好隔离监控防传播吗？减少社区传播，就只能把每个感染的老年人都拉去还没有准备好的方舱隔离吗？

简单粗暴的措施，看上去也许更好执行，但它真的会能坚持执行下去，达到更好的效果吗？

中国人很宽容，很团结，也很服从。但有些底线，不应该碰。

每个人都会老，你我都会。防疫带来的其他代价，咬咬牙都能坚持住。唯有一条：请不要折腾老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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