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谈 | 宣儿: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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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儿,毕业于东北师范大学中文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长篇小说:《随风飘逝》《拷问鲜花》《城市记忆》《太阳落山》《盛开的裙子》《斯大林大街之恋》;散文集:《月桂树上的花冠》《别为我哭泣》《为梦想的天堂》《为艺术为爱情》;中短篇小说集:《夏日迎风》等作品。曾获第二届中国女性文学奖。现居北京。
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2002年7月,我离开了我原来生活的城市来到了北京。没来北京的那些年里,我出版了五部长篇小说,分别是《随风飘逝》《拷问鲜花》《城市记忆》《盛开的裙子》《太阳落山》。到北京之后写了长篇小说《斯大林大街之恋》。
《斯大林大街之恋》出版后,有一段间歇期,在这段时间里,我把从前读过的一些经典小说又重读了一遍,比如:《战争与和平》《悲惨世界》《约翰·克里斯朵夫》《日瓦格医生》等等,另外就是,之前读过的好像没读完的《追忆逝水年华》,我把七卷本全部读完了,还有托马斯·曼的所有小说能找到的。
写作这部小说是很奇怪的,我不知道我怎么就有了要写这样一部小说的念头和想法,虽然一直迟迟没有动笔,可是它却像一粒种子深深地扎在了我心里,慢慢的我知道了有一天我好像可能真的会把它写出来,但那一天在哪儿呢,它什么时候会到来,时间一天天过去,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一天终于来了,就是在那一天我真正地感受到了小说中圣桑的那种疼,就是那种疼让我拿起了笔,开始了这部小说的写作。
写作的时间是11月初,那是北京还没有供暖的日子,我像小说中的圣桑一样,坐在冰冷的屋子里,我从圣桑的疼开始写起,而我当时的写作也跟小说里写的时间与环境背景是一致的,因为11月15日,北京才开始正式供暖,空调从入住起就安了,但我几乎没怎么开过几次,无论是夏天还是冬季,而我写作这个小说的冬天,似乎是北京最寒冷的时刻,我也像小说中的圣桑一样,我冷的时候我穿了好几件毛衣在身上,那些日子我几乎都没有梳过头发,饿了,才想起来该吃饭了,有时候就一个馒头,记得的是最多的时候是去买咖啡,喝咖啡煮咖啡,我在宜家买了一个简易咖啡壶,自己放在煤气炉上煮,那是我休息的时候,躺在床上,就是在那个最寒冷的时刻,我看见了圣桑的疼,我写下她的疼,那个章节写完,我知道这不是小说的开头,然后我马上回头,写下了现在的前面的第一个章节,这两个章节写完我就知道了这个小说的走向,它的构架有了,甚至结尾我也想到了。
几乎有大概22个夜晚,我没有脱衣服睡觉,从白天到黑夜,一直在写,写到困的自己躺下来歇一会儿时,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没有白天和夜晚,在圣桑的情绪与感受中,跟着她一起走进去,沉浸在她的情绪里。
作为写作者的我,我看着圣桑,我看见了她的泪水,她的疼痛与心碎,她的悲欢与离合。
对,我熟悉她们,我了解她们,我懂得她们,圣桑以及像圣桑一样的女人,她们是我的那些“花儿”,我和她们生长在同一个年代里,我们的青春岁月就是我们热爱的八十年代,我们经历了千山和万水。我们哭过,我们笑过,我们疼过,我们爱过。
对,有一天,我们突然发现,我们的年龄在一天天地变老,可是,我们又并没有真的老去,在我们还没有真正老的青春尚在的时候,我们在做什么呢?
对,孩子,为什么圣桑没有在她最好的时候去有那样的爱情,就像小说里写的,圣桑,她站在芙歌中学校门口,看着那些穿校服的孩子走出来,她问自己,我还要不要我的未来,她选择了不要婚姻,她要和芙歌一同面对接下来的中考以及高考,她要为她的孩子的未来去保驾护航,她要陪读,做一个陪读妈妈,在我的身边有许许多多这样的女人,我自己也曾经这样陪读过,就是陪女儿一同参加中考和高考,而我作为一个北漂女人,我把女儿从老家带到了北京,我们没有北京户口,中考时还好因为有北京工作居住证可以在北京参加中考,但是高考,却不行,必须要有北京户口,而我们没有,女儿从初一开始就在北京借读,一直到高三,她学的课本以及考试复习大纲是北京的,但是她不能异地高考,她必须回我们的户口所在地去参加高考,而我们的户口所在地那里与她所学的课程不一样,考试大纲不一样,试卷也不一样,这就是现实啊,然后她选择了参加艺术类考试。
而像我们一样的孩子及家长们,在北京还有许许多多,甚至有一些孩子就这样留在了老家成了留守儿童,所以圣桑的这一经历,它也是很多很多北漂中年女人的经历。
记得有个读过这个小说的女人跟我说,她说她读到圣桑带女儿参加高考那一段她读哭了,而圣桑带女儿参加高考的经历那也是我的真实体验,我把它赋予给了小说中的圣桑。
芙歌中考时候的圣桑,她也刚刚只有四十岁,其实并不老,她如果在那时候爱上了小说中的青年,她会是勇敢的,芙歌高考时的圣桑也还不算太老,她也依然可以勇敢,然后芙歌上了大学,她的任务完成了,可是这时候她却真正意识到她自己老了,爱情来了,她老了,这是不是很残酷而痛苦的现实,她怎么能不纠结。甚至我听到过这样的话,让心先老,这样就不会疼了。可是,我们小说中的老圣桑啊,她恰恰就是不让自己的心去老,所以她必须面对她的疼。
我走进了圣桑,我熟悉她,我太了解她,我也深深地懂她,热爱着她。
小说中我一直在说圣桑她的二,她的傻,她的木木呆呆,那是她在现实生活中的样子,而在她活在艺术的生活中的时候,她是鲜活灵动的,但是,在她面对真正的现实的生活的时候,她就是那样的状态,迷茫,游离,飞离,她走在街上,她的眼神儿和其他人是不同的,因为她心里还有一个世界,对,除了现实世界,她还有一个心灵世界,我把它叫作第三条道路,或者是第三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的圣桑是神采飞扬的,那里有她的古墓,古墓里有她喜欢读的书,她喜欢看的艺术电影,碟片,网上下载的,比如,流浪者之歌,日瓦格医生,战争与和平等等,她活在她想像的世界里,她忘记了自己的年龄,但是,她的现实的年龄又有时会冲出来与她的心理年龄产生矛盾与冲突,于是这样的两个圣桑相遇的时候,她们看着彼此,会是一楞一楞的,有些惊悚。
而这种现实年龄与心理年龄的矛盾与冲突,这使她在面对情感时,她才真正意识到,矛盾中的痛苦与痛苦中的矛盾,她想要去爱像一个小女孩一样去和一个她心理年龄一样的青年人,但是同时,她又会意识到实际年龄给她带来的惶恐,她挣扎,垂死挣扎。
小说中当她接受了青年画家的邀请准备飞往拉布拉图的时候,有一个细节,在她排队等侯登机时,她的登机牌掉了,一个小伙子看见了告诉她,然后那个小伙子叫她的称呼是阿姨,阿姨这个词惊醒了她,打碎了她的心理年龄,她冲到机场洗手间,在镜子里她看到了她头上的一根白发,她流下了眼泪,然后她看着那架飞机飞走了,她放弃了去往拉布拉图,她回到了她的实际年龄里,也就是回到了现实。
然后,她怎么来安慰自己这巨大的悲伤呢?我让她去写她的电影剧本,她是个编剧呀,她在她的剧本里实现了她的梦想,她飞到了拉布拉图,她有了拉布拉图的爱情,她坐上了开往春天的列车,还有那场,要死就死在你手里的浪漫激情。
就这样,她为她的激情找到了道路,电影实现了现实中无法实现的梦,这是艺术给她的安慰,也是给所有像圣桑一样心里燃起爱的熊熊烈火的中年女人的安慰。
对,幸福安慰忧伤。
渴望永远年轻,或者说是眷恋已逝年华,或者说是后青春时代的激情,这或许是很多女人内心深处的愿望,许多年前我在我的长篇小说《太阳落山》里写过这样的话:那样的面孔我是想到过的。我脸上的所有光彩全部褪去,皱纹像河流或山脉,起起伏伏,那每一个航道每一片谷底积聚的都是命运的碎片与往事的印痕。我的嘴唇失去血色,苍白,干涩,我的眼睛埋在山谷与河流中,遥望远方。眼皮松动,软软地垂下来,眼珠发黄,还会有泪水在里面缓缓涌动。这是我在那小说里的描述,但有一天这样的面容它真的呈现在我的脸上时,我是和我还年轻时写下它们时候的自信与骄傲的感受是不一样的,那时候,衰老并未真正来临,它只在我的想像中,而当时光它带我走过了千山和万水之后,时光也把我带到了这样的容颜里,我真正面对它的时候,内心是极度复杂的,就像我在小说中叫老米拉老圣桑一样,这些曾经的我的那些“花儿”她们都去哪儿了,她们在哪里呀,我多想知道她们现在生活得怎么样,她们快乐吗,她们悲伤吗,她们的内心里还有爱的花火吗,她们还会像年青时代一样激情澎湃吗,她们还在坚持她们的八十年代的简单与美好吗,她们的理想主义她们怀念吗,她们伤感吗,她们幸福吗,哦,我多么想念她们!我的那些“花儿”,我希望她们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活出她们所有曾经的美好与简单在这个纷繁喧闹的时代里。
她们正在经历什么,是否也像圣桑一样经历着内心的情感风暴,她们有没有现实生活中生存的压力,她们过得好不好,理想的,虚幻的,梦想,所有的一切的一切,我都想知道,哦,我多么怀念她们!
写作中让我热泪盈眶的,一个是秦庄,火烧云那个章节,两个人在农家小院四面露风的小土房子里,坐在地上用蜡烛摆成的心里吃他们的烛光晚餐,我写到,在这样的时代在这样现实的环境中在他们被生活逼到这城市的最边缘的角落里他们狂欢着他们骄傲着他们没有被生活击垮他们没有向现实妥协他们在穷困潦倒中他们依然含着眼泪去追求就像此刻他们穿着破旧的衣服他们饿着肚子他们蹬着这又老又破又旧的自行车,他们没有豪车他们没有钱没有房没有电但他们心中有光,他们坚持他们的坚持不仅仅是爱情的还有理想与信仰。我写到这里的时候我热泪盈眶。
另一处,是在拉布拉图,他的小木屋里,他生病了发高烧,然后他说他要吃肯德基家的炸薯条,她去院子里的小仓房找出几个土豆,削皮,切成条,放到炉子上烤好,她用他画画的硬纸折叠成肯德基装薯条那样的小纸袋喂给他吃。那天深夜她用雪爬犁在大风雪中拉着他去乡村诊所打点滴,在他打点滴的时候她给他读《日瓦格医生》,读到“永别了,我唯一爱着的人,我永远失去的人”,一颗泪从他的眼角滚落下来,太悲伤了,他说,我不要听。
他那时在画他的画,那是他们一起去热鲁都亚回来路上在火车开到阿布里的时候他们看到的火车正在林海雪原穿越暴风雪时的画面,这个画面它所隐喻的,像征的,抒发的,它们现在成了他创作的油画《破浪》。
我写我熟悉的,关于画家,就是男主公的身份定位成什么,是我女儿提示我的,她说你就让他是个画画的吧,因为她爸爸就是艺术院校美术系毕业的,她说这些方面你非常熟悉,我听从了她的建议。
而另一位男主人公的身份,是我自己的想法,我女儿她跟过剧组,在她跟组的时候,我曾经去她所在的剧组拍戏的片场去看望过她,至今还记得那一天,怎么说呢,就有点像一个体操运动员的母亲,不敢看她的孩子参加比赛的现场,或者是像一个杂技演员的妈妈不看她的孩子在舞台上的演出一样。
有一件事情是我女儿很久之后告诉我的,在她跟的那个剧组时,拍一场外景戏的时候,她抗着摄影机跟拍一场群戏,那场戏是表现战乱的,出现了大批的马群,她当时抗着摄影机跑在尘土飞扬的马群中拍逃难的百姓,这时她身后的一匹马突然冲她奔来,她当时全神贯注全力以赴的跑着,根本不知道后面的情况,所幸的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身边的一个人看到了这一幕,就在这危急时刻,他冲上去,一下子把她给抱走了,就是完完全全地把她给抱了起来,然后马群呼啸飞奔而去。
这件事,其实在我去片场看她的时候已经发生完了,但是她那时候并没有告诉我。
除了风险,还有拍摄过程中的种种艰辛,风餐露宿蹲在田间地头吃盒饭那是很常见的事,而电影它不是一个人的艺术,它是合作的产物,需要人力物力资金以及团结互助的精神等等,由此我知道了跟组是件特别辛苦的事情,也因此,我特别敬重那些坚持梦想的学艺术的孩子们,对于那些依旧坚持坚守的,我是敬仰的,对于那些离开的,我是理解的,毕竟,现实的压力,一些人需要生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每次和女儿看电影,她都有一个习惯,就是电影放映结束后,她一定会坚持把影片上出现的所有演职人员的名单字幕全部看完才会离开影院,她跟我讲,有一次电影院里就她一个人坐在那儿,后来影院的工作人员出来了,也没有催她,默默地陪她一直到全部字幕走完。我听后特别感动,那是对电影人的致敬,从此我无论看什么电影也像她一样坚持把所有演职人员的名单全部看完再离场。
还有一次她跟了一个组,在北京的昌平郊外拍一场外景戏,那正是北京最寒冷的冬季,她穿了一双厚棉鞋,里面垫了好多个暖宝宝,可是她的脚一直站在雪里,最后被冻哭了。像这样的事情太多了,而我自从那次去完她的片场,我就再也不敢去看她拍戏了,就像那些体操运动员或杂技演员的妈妈们一样。
在我坐在家里看她剪辑她拍完的片子时,无论好与不好,我都会为之感动,因为我知道那些幕后的艰辛。
让我感动的一件事还有,就是女儿上大学期间,要拍一个作业,她找了她的中学同学给她做演员,我们之前去了很多地方,鸟巢,莫斯科餐厅,798,等等,那天好像是个节假日,我们去天安门广场拍摄,记得那天的广场上人特别多,我们拍的时候,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这时广场上一个执勤的警卫战士跑过来,他态度特别和蔼,我那时随身带着女儿的学生证,我把她的学生证给他看,告诉他是一个学生在拍她的作业,然后那个警卫就用手里的对讲机去向他的上级汇报,他说是艺术院校的学生在拍作品,我听不见对讲机里的人对他说了什么,但是,他跟对讲机里的人汇报完以后,并没有让我们停止拍摄,而是主动为我们劝导人群不要围观,从始至终,他态度都是非常的和蔼可亲,那是让我特别感动的一天,它让我看到了我们这个国家对于艺术创作的尊重。
在这个小说里,当我写到开往春天的列车这个章节时我想起了这件事,我表达了我对于时代的赞美,对,这是一辆时代的列车,它气壮山河它如虎添翼它坚定豪迈它勇敢顽强它穿云破雾它带领它的人民正在开往希望的春天。
民族的伟大复兴,也有文艺的复兴,而青年,要有他们的舞台,要为青年追求梦想搭建精彩的舞台,让他们的青春放射光芒,让它与这辆时代的列车一同前进。
就在我写这篇创作谈的此刻,我刚刚从手机上看到人民日报给青年的一封信,它说“愿你披荆斩棘,磨砺成自己的英雄”。“心中有光,你才会发光”“没有哪代人的青春更容易失去坐标,每一代年轻人都有最朴素,最纯真的希冀,都曾在火热的年华里热血沸腾,都渴望在时代的大潮中流击水”。
而“心中有光,你才会发光”这句话让我想到我在这部小说里秦庄,火烧云这个章节中写的一句话:他们没有豪车他们没有钱没有房没有电但他们心中有光。
所以我想说的是,这不仅仅是一个情感小说,它有对于八十年代美好理想的回顾,有对于今天青年的美好愿望,希望所有坚持梦想心中有光的孩子们都能走上他们心中的舞台不忘初心,让他们的坚持坚守开出绚烂的精神之花。
小说中的青年画家最后完成了他的油画,那也是他的梦想,他带着它去参加国际双年展,另一个,圣桑把她写完的电影剧本给了他来导演,他的影片最后完成了,他带着他的电影去参加国际电影节,他们两个人相遇在飞往威尼斯的航班上,这是小说的结尾,也是我对于所有坚持艺术梦想的青年的致敬,也是八十年代理想主义在这一代新青年身上的美好延续。
不要抱怨,因为你选择了这样一条路,对,选择了月亮,而不是六便士,那你就勇敢顽强地走下去,没有谁会真的吃不上饭,虽然艺术依然很边缘化,但是,请相信它,关怀它,温暖它,从事艺术,那种相对比较纯粹艺术的,他们也是困难群众,像让那样其他困难群众美好地生活一样,也给这些坚持艺术坚持理想的困难群众们送来温暖吧,因为除了物质的丰富,也有精神与文艺的复兴与繁荣,这也是一个民族的未来和希望,它们应该在这一代青年身上发出光芒,照亮我们民族的灵魂与精神。
我相信未来。
我相信这个时代里并不仅仅有经济的飞速发展,还会有精神之花绚烂美好的盛开。
我相信艺术不会永远这样边缘,飞速奔跑之后的我们会回头看看我们的灵魂。
我们可以没有房没有车没有名牌包包,但我们心里有光。
这样的人群是存在的,我见过,我见过他们脸上的光芒,那是他们心里的光芒在他们面容上的映现。
我敬重一切为艺术为梦想而坚持的人,无论是年老与年青,我把我的这个小说献给他们。
对于那些学艺术的和从事艺术工作的孩子们我是了解的,也是熟悉的,为了更好地写出小说中的环境,我去了北京周边的几个艺术村,坐地铁转公交,看那些村庄周边环境,当地的村民,艺术家工作室,城乡结合部的外来务工人员居住地,小卖部,小饭馆,灰土路,村里的狗,树上的花,周围的画廊,卖画具颜料的小店铺,等等,还有我曾经常常走过的地铁五号线,惠新西街南口站,早晚高峰期拥挤的人群中我也和那些上下班的年轻孩子们挤在车厢里,有一次我在十号线上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子在看书,不知为啥心里就是特别感动,当然我也不是说看手机上的书就不好,我自己的孩子也常常在手机上阅读,她也时常会推荐我也看一下,所以有时候我也会在手机上阅读这没什么不好。
现代媒体的飞速发展,一次又一次,一浪又一浪的冲击波,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也改变了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与交往的方式,手机,微信,各种群,让人们的情感方式变得与以往有了极大的不同,这是一个新媒体时代,网络势不可挡,你不知道明天还会发生些什么,甚至会有什么新事物涌现,机器人,人工智能,人类的永生是不是二十年后可以实现,未来谁都无法预测,所以我们这些写作的人也要跟上时代的步伐。
这也是我的这部小说中所要表现的,新的情感方式,比如,我在这部小说中叫作密电码的电波传送,这样一种情感方式,它不是过去的纸媒时代的纸上情书,它是网络时代的新媒体电波。
记得有人看了我的《斯大林大街之恋》,看到小说中我对于人物情感的处理时,对我说,你要勇敢些,你要迎难而上。
在这个小说的写作中,我时常会想到这句话,我在写作的过程中,一直在心里不停地给自己鼓劲,我对自己一遍遍地说,你要勇敢,再勇敢些,可是怎么勇敢呢,因为这部小说中的圣桑她的情感风暴更多地是发生在她的内心里,作为写作者的我,也不是很想让她的情感去真正地实现,但是我又不想让她仅仅停留在内心里,必须有一个突破口,我苦思冥想,有一天我终于想到了,对呀 ,她在小说中的身份是电影编剧,那么就让她去写她的电影剧本吧,这个想法让我很激动,我要让她内心渴望的激情出来,在她的剧本里呈现,于是,有了小说中要死就死在你手里在莫西子诗的歌声中,在两列火车的错车过程中,我实现了它。
这是他们曾经约定的见面,但是后来圣桑因为在正要登机的时刻被一个小伙子叫了声阿姨放弃了走向那架飞机然后她乘火车回北京,在她回北京的火车上,那个男主人公正在乘坐一辆小火车去接她,两列火车在阿布里火车站相遇,火车错车的时刻,他们看见了彼此,火车错车和他们两人的错过,这想法让我激动,我几乎用颤抖的手写完了这段文字,在这里我引用了费尔南多·佩阿索的一句诗:“我爱你,就像两船交会时的相互热爱,有一种它们相互擦肩而过时感到无法说清的惆怅”。
然后这段画面进入了圣桑的电影剧本的写作中,就在要死就死在你手里那个章节,两列火车从车头相遇开始一直到车尾相交结束,这个画面与圣桑与男主人公的情感激情交织在一起,这是我自己觉得我写的最满意的地方,也是很得意的一段,虽然文字不是很多,但我想表达的我认为我表达出来了,我的勇气,我对自己的鼓励你要勇敢一些,我也真的勇敢了,因为我找到了这个勇敢的实现,那就是用圣桑写的电影剧本来作为这个小说中的呈现。
这个方式,让我在写作的时候很放松,因为我告诉自己,这是圣桑在写的她的电影剧本,我必须为圣桑去勇敢。
圣桑的勇敢也激励了我的勇敢,这样的勇敢也一直持续和保持到了后面的写作的文字中。
在写作的时候,我意识到了这些文字出来后的可能,比如某些人的嘲笑,我在小说中用圣桑的口说出了这样的话,我先把自己骂个狗血喷头然后再等着别人踏上一只脚把我批倒批臭,我先在自己脸上抹一层灰然后再等待尘土飞扬。
是圣桑鼓舞了我,让我把我的勇气坚持到了最后。
为了保持叙述的情绪,为了保持着和小说里的圣桑情绪的一致,我努力让自己进入到这个角色里,进入到她的外在的形式里,也进入到她内在的灵魂与精神中,全部的融合,想像着你就是她,她此刻的疼就是你的疼,她此刻的欢乐与眼泪也全都是你的。
就像演员演戏,要真正用心去走进角色一样,写作者也是,在写作的过程中,你要时刻进入到你所写的人物中,我小说中的人物圣桑,我和她朝夕相处,和她一起疼一起哭一起伤心一起难过与欢笑,我把我的所思所想赋予给她,她在小说中活了起来,她同时又把她小说中的经历一天天地传导给我,激励着我,当我感到我有些跳离了她的状态时,我会停下来,我把灯关上,在黑暗中我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着她再次降临。
当我感到她又回到了我的身体里,感觉里,状态里,情绪里,这时候我慢慢从床上爬起来,带着圣桑的情感,带着她的气息,她的情绪,坐到书桌前,拿起笔,继续。
手稿上的字迹写到情绪激动时,字飞了起来,非常的连笔,别人基本上认不出来,只有我自己才能认出,甚至一些字我自己也要根据上下文的意思来猜,有些常用字,比如“的”,这样的字我写的时候就一个笔划,或者是只有一个小点点,我自己知道那是“的”字。
有一些后面的情节在写作过程中,它们可能随时会冒出来很多,我就在另一张纸上先记下几个关键词,这些想法或者说是灵感,我知道它们会在后面的文字中用到,等到了它该出现的地方,我就去找那几个关键词然后接续到小说里面去。
在写作的那些日子,我现在回忆那时对于外部世界里发生的一切全部是模模糊糊的,我不记得我那时候是怎么吃饭的,都吃了啥,我给自己做饭了吗,肯定是吃了不吃就饿死了,我那时坐在公交车上,我都会随身带着一个小本本和笔,有时会有一些情节突然出现,就是在我坐在公交车上的时候,我还记得有几个地方,就是秦庄,火烧云那个章节里的一些小细节,是我在公交车上写下来的,我坐的那辆公交车有十多站,我坐在车门前面的横排座椅上,是冬天,我戴着口罩,背着一个大布包,完全不在意车上的人会怎样看我,就一直坐在那儿写啊写,我不记得那段时间我穿了哪件衣服,除了写作这些文字,我还做了什么,好像去了几次宜家买咖啡很大的包装的那种一包又一包,买过几次菜,我头不梳脸不洗,戴个大帽子和口罩,我不记得今天是几号了,也分不清夜晚和白天,有几次睡着了,醒了,才知道原来是天亮了,或者是天黑了,完全没有了时间概念,像中了魔一样。
现在能想起来的就是不停地煮咖啡,那好像是我写作的那些日子里最幸福的时刻,我用宜家买的咖啡壶,煮好后,把咖啡加上伴侣,然后我坐在餐桌前慢慢地喝,咖啡喝完了就再去买,最后喝到胃疼。
写完我去外面,那是写完手稿往电脑里打字的那段时间,我会出来去超市买菜,走在路上,看到别人都穿了很单薄的衣服,而我竟然还穿着羽绒服,春天来了我都不知道。我恍恍惚惚地从超市走回来,背着两个大购物袋,然后继续从我的一页页稿纸上往电脑里打字。
我要时刻保持和她一致的状态与情绪,保持我的叙述的文字的感觉与情绪的一致,不断离,所以我就不睡觉,我怕睡着了,那些感觉就消失不见了,睡眠也有,也不是一点儿都不睡就是突然困了我就躺一会儿,也不脱衣服,有时躺下来自己不知不觉地就睡过去了,醒过来了赶紧爬起来继续,对,就是在写作的那些日子我一次都没有脱衣服睡过觉,这个小说准备期很长,就是说虽然那时我没有落笔去写,但是它一直在我的心里写着,我那时就已经想到了圣桑的名字,然后我就像圣桑一样活在我想像的那个小说里圣桑的情绪中,我写下了好几个笔记本上的文字那些文字都是与这部小说有关的文字,有的是几个词,关键词,有的是一个简单的情节,有的是大段大段的文字,一些情节中即将会出现的人物的名字,我也都想好了。
但是这些都不是开始,真正的开始是那之后很久,就是当我写完那两个章节之后,我知道它来了,对,就是这个小说,它这时候才真正地到来,那些小说中的文字是自己喷涌出来的,迅疾得我手写有时都跟不上它的节奏,所以很多话是很长的句子,就像一个人在说话没有间断,写的时候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我要保持住这样的情绪,我想起好像有个作家说过,是谁我一时想不起来了,大意是,小说之难在于叙述之难,小说中的文字并不一定要多么漂亮,但是叙述的情绪和感觉与节奏,那种奇特的描述不出来的某种气味,光影色彩,情感的连接,害怕紧张,每个细节的生命力什么的很重要。
我写作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这段话,这段话是我后来看到的,我那时的感觉就是我找到了我这个小说叙述的调子,或者说是感觉与情绪,我要保持好它,所以我就一直在坚持要在这个情绪持续存在的时间里把它完成,写作的过程是一种享受,虽然很累,当无意中出现一段你意想不到的文字感觉时,那时你的心里会感到你还是挺不错的嘛,对,写作的时候你一定要坚信自己,就是要坚信你很了不起,这是对自己的鼓励,它不是不谦虚。
在这样的坚持中,这些文字写得很顺,也很快,手稿很快就完成了,字写得像要飞起来一样。
写完最后一个字特别想像当年的乓乒球运动员江嘉良一样赢得比赛放下球拍然后让自己狠狠地倒在地上。我忘了我当时是怎样的状态了,可能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躺在了床上,从那天起开始脱衣服睡觉了,因为再也不担心那个情绪的消失了,因为文字落在了纸上,接下来就是往电脑里打字。
用的是白底蓝色格子的散页纸,是我在我原来生活的那个城市时买的,买了很多,我往北京搬家的时候把它们都带过来了。笔是从家附近的超市里买的晨光牌的水性笔,刚开始那些用完的笔,我都扔进了纸篓里倒掉了,后来我就把它们装进一个蓝色的大布袋子里,写完后我的这个大布袋子已经被这些笔装的满满的,如果加上之前扔掉的那些,这些我用过的笔应该有七八十支好像。
小说是手写的。
然后是打字,输入电脑。
那是一个格外幸福的时刻。
因为文字已经落在了纸上。
作为作者的我跟随着圣桑走完了她的心路历程,爬过了一座座高山,度过了漫长的河流与海洋。
就像电视剧《暗算》里的黄依依在对男主人公死去活来的爱情中发现了密码,圣桑在她的死去活来的爱情的梦想中完成了她的电影剧本,而作为作者的我,一个写作中的女人,在目睹着圣桑那死去活来的疼痛中,我也在那死去活来中写完了我的这个长篇小说。
把手稿往电脑里打完最后一行字,突然发现冬天已经结束了,春天来了。
像小说中写的春天来到了拉布拉图,哦,春天来到了拉布拉图,高高的连绵起伏的鄂尔纳齐岭上的雪慢慢地开始消融,他们俩并排躺在院子里的吊床上,他们同时听见了远处拉布拉图河上冰河开裂的声音,像一阵隆隆的炮声。哦冬天,漫长的冬天结束了,拉布拉图的春天来了。
圣桑说,再见,亲爱的小孩!
而我,也从圣桑那里走了出来,曾经我是那么亲密地日夜与她相守,现在,此刻,我要离开她了,我是多么怀念她啊,圣桑。
再见,圣桑!
北京的春天来了,阳光暖暖地照亮了我和我的书房,我坐在电脑前,我看着书桌上电脑里的最后一行文字,我热泪盈眶!
再见,圣桑!
这是我与她的告别。
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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