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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集|泉子:空无的蜜

2018-01-10 泉子 十月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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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无的蜜

泉子/著

泉子,男,1973年10月出生,浙江淳安人,著有诗集《雨夜的写作》《与一只鸟分享的时辰》《秘密规则的执行者》《杂事诗》《湖山集》,诗画对话录《从两个世界爱一个女人》《雨淋墙头月移壁》,作品被翻译成英、法、韩、日等多种语言,曾获刘丽安诗歌奖、诗刊社青年诗人奖、十月诗歌奖、西部文学奖、汉语诗歌双年奖等,现居杭州。

一首诗的完成

 


一首诗的完成是一个诗人不断地克服来自语言,

来自“色、声、香、味、触、法”的诱惑,

而终于成为他自己时的喜悦与艰难。


诗人的心

 


一片树叶落下来,大地以微微的震动作为回应。

是又一片,是又一片片的树叶,

落下来,

落下来—

直到大地获得一颗诗人的心。


注  视

 


要经历怎样漫长的孤独?

要经历多少的人世?

当你从对整个世界,如此热烈的好奇中,

凝聚出一缕星光般

狭长的注视。


泉  子

 


我不是楚国的屈原,不是曾领魏晋风流的嵇康与阮籍,

我不是谢灵运,不是陶渊明,

我不是标识出盛唐,

甚至是整个古汉语之高标的李白与杜甫,

我不是千年之后都罕有匹者的东坡居士,

我是汉语的,一口新的泉子。


诗人的孤独

 


山之上是树冠,树冠之上是被弥漫的水汽与云雾所遮蔽的天空,

天空之上是什么?星辰们的俯视之上是什么?

在星辰与星辰之间,那么辽阔的幽暗是什么?

宇宙的旷远是什么?

那悠悠的天地之间,一个诗人的悲伤与孤独是什么?


山的嶙峋

 


当树叶落尽之后,

我们终于得见这山的嶙峋。


空无的蜜

 


多与寡都不是你所注目的。

你必须成为一,

那唯一的,甚至比一更少,

你必须在对心灵的持续倾听与追随中,

饮下这空无的蜜。


圆  月

 


当我转身,月就圆了。

在幽暗的水面,

在五光十色的城池之上,

在即将将它遮断的

浮云的侧畔。


礼  物

 


“爸爸,你最爱的是谁?”

 

“点点。”

 

“要说实话,

因为没有一个人不是爱自己胜过另一个的。”

 

“是的,我也曾一直这样以为,

直到你来到了我身边,

直到这样的爱成为你从另一个世界为我捎来的礼物。”


美是什么

 


美是什么?

美是真理通过一棵树,一朵花、

一颗露珠、一张少女的

如此光洁的脸庞,

来与我们相遇。


广陵散

 


苏轼会想些什么?在我今天这个年龄,

陶渊明会想些什么?

屈原呢?孔夫子呢?老子呢?

阮籍在十年之后就弃世了,

杜甫在十六年之后终老于他乡,

而嵇康在两年之前,在行刑的路上

最后一次弹起了《广陵散》……


最初是浑然的

 


最初是浑然的,

你与你周围的一切,你与整个宇宙……

而你始于对自我的意识,

始于一个永久帝国的分崩离析,

始于在你的惊诧与窒息中,

一个如此繁盛的人世终于落向大地。


你有多深情

 


你有多深情,

世界就有怎样的寂静。


祖  国

 


除了身体至深处的这条河流,

再也没有什么能配得上“祖国”,

除了一种流淌的古老

与那注定的远方,

再也没有什么能配得上它的辽阔与虚无。

 

 

一行为千年后读者所辨认的诗

 

那不断用手中的权柄去交换利益的人获得了谀辞,

而你是否愿意用这人世全部的羞辱,

去换得,一颗历经沧桑后的赤子之心,

一行为千年后读者所辨认的诗?


雷峰塔

 


在大约一分钟之后,

我才得以在雨雾深处辨认出雷峰塔依稀、

若隐若现的轮廓,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而仅仅因一次凝望的雕琢。


洪荒之远处

 


爸爸,我宁愿永远不再长大,

如果你可以永远不老,

如果我们一家人可以这样永远在一起。

小区边一个临时的羽毛球场上,

一次挥拍的间隙,

点点说。

如果时间在这一刻停滞,

世界会怎样?

我们会被成功囚禁在球拍最新的一次挥动中吗?

而球停在了空中,等待洪荒之远处,

重新落向大地的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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