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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三影堂摄影奖艺术家专访
20个内容
“住在黑桥村的前几年我总是在想：生活和我有关系吗？艺术和我有关系吗？我的坚持是对的吗？我拍的照片算艺术吗？我看到的照片算艺术吗？钱对我来说重要吗？我会有爱情吗？我要一直留在北京吗？有必要买房子吗？回老家我能干什么？下个月会涨房租吗？我的同学有我混的好吗？我会结婚吗？我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下个月会涨工资吗？我妈的病会好吗？我会死吗？
直到黑桥拆迁，很多问题依旧没有答案。”
——王春帅《黑桥村》
王春帅，1991年出生于山东青岛，以摄影作为主要创作媒介，现工作生活于北京。本次参展的作品《黑桥村》是以王春帅和朋友两个人在黑桥村共同的生活经历为线索，梳理而成的。作品以2018年末黑桥村拆迁之前两人对过往的回忆为起点，开启了这一部关于梦想与现实的故事。黑桥村位于北京五坏外，曾经是很多北漂年轻人的落脚点，见证了两个人不同的人生道路；而两个人作为曾经生活在黑桥的居民，也见证了黑桥村兴衰的变迁。
赵：这组作品是你和朋友自动一起拍摄的，你们生活在黑桥村的那段时间里有什么经历？王：我和自动是大约是6年前来到北京，一开始就住在黑桥村。后来18年12月黑桥村拆迁，有一天晚上我和自动坐在村里聊天，回忆了很多往事。这组照片也就是以我们聊天为引子，然后按照从13年到19年的时间顺序，梳理了这几年来在黑桥村发生的所有点滴。刚来北京的时候我们都很有激情，刚刚毕业，有自己的目标，想在北京成就一番事业。于是黑桥就成为了一个起点，那里房租非常便宜，没有太大的经济压力，所以很多人都选择住在那里。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从那种非常有激情的状态，慢慢地开始因为一些事情妥协，再到后来我们搬走。整组照片就是遵循了这个脉络。在作品中还有很多文字，因为黑桥是我自己的生活经历，这些文字和图片一样重要，可以帮助观众更好地理解，这些时间段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有一部分是当时的日记，还有一部分是后来根据回忆写成的。从13年开始，基本每一组图片下面都有文字，记录了当时发生的让我印象比较深的事情。王：我从高中就开始记录生活，习惯性地把我身边的人和我觉得比较有意思的事情用相机拍下来。黑桥是我大学毕业之后离开家乡第一个在北京接触到的地方，住了很多年，所以我就一直拍。我所认识的第一批人，包括我现在的工作，都或多或少和黑桥有关。我们在来北京之前并不确定要干什么、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所以生活环境对我们以后的发展有着很大的影响，它决定了你接触什么样的人，未来会有什么样的发展。我其实是以回忆的方式在思考这些问题，如果当初不来黑桥，可能生活会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王：黑桥它比较特殊的地方就是房租便宜，不会给刚来北京的人太大压力。当时我们住在那里的时候，生活方面是没有任何压力的，所以就会有更多的机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为之努力，而不是随时因为经济原因去妥协。其实我们坚持了很多年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赵：所以黑桥这个地方也或多或少给很多艺术家追寻梦想提供了条件？王：对，不光是艺术家。当年像黑桥这种城中村在北京有很多，它吸引了大量外地人到北京来发展。北京这个城市在外地人的眼里一直是一个很光辉的形象，它是从我们父母那一代就被神化了的一个城市，梦想中要去的地方，所以大家只要有机会就都想来北京来闯一闯，试一试。像黑桥这种城中村就给这样的年轻人提供了条件。而现在来北京闯荡的成本是非常高的，你可能需要下很大的决心去抉择，这中间就失去了很多可能性。
王：只是觉得时代在推着我们往前走。所有的抱怨，所有的感慨，其实每天都在发生。对于黑桥村，因为个人感情方面的因素相对更多，会觉得有点可惜。再想想现在住的地方，虽然环境稍微好一点，但是和当时的状态差距特别大。王：最直观的差距是没有以前热闹。之前的黑桥村是一个非常热闹的村子，那里的小孩特别多，我的作品里也有拍到，你会在村子里的各个角落看到各种各样的小孩。我觉得一般有孩子的地方就是很有活力的地方，他们什么都不顾及，怎么样都能很开心。另一个就是黑桥村本身，村里的人五花八门，并不局限于某一个群体：工人、农民、艺术家，还有一些搞音乐的。大家的生活是交叉的，在这里你可以进入到任何一个群体的任何一种生活状态。而且当时每周我们都会叫一些朋友来家里吃饭，也没有人会介意这里环境不好。大家都在北京，一起来吃个饭聊聊天，热闹一下。不像现在，大家好像都过得很规矩很冷漠。
赵：你在作品中提了一连串的问题，关于生活关于艺术等等，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疑问？王：那些都是我刚到北京的时候特别苦恼的问题。第一个就是我确实不知道要做什么，不知道要朝着哪个方向去努力。而且家里还会给你一些压力，他们总是以挣钱多少来衡量你是否成功，所以我就非常苦恼。如果我朝着艺术方向发展，怎么样才算成功？我觉得我自己很自由，但是为什么每次回老家，他们都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如果我抛弃我的家庭，只做我自己的事情，这样做是不是合适？要不要坚持？如果我不这样做，我要怎么改变？就会一直想这些问题。王：有一些有答案，但现在又有新的问题。人们从一个阶段到下一个阶段，其实一直在循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然后产生新的问题。随着时间的积累我现在可以掌控的因素越来越多，而当时在黑桥的状态就非常痛苦，因为完全不知道自己可以掌控什么，只有两个选择：坚持或者是放弃，所以就会想的特别多，一闲下来脑子里就会塞满各种各样的问题。赵：这组作品中除了静态的图片也有视频，这种组合形式是出于什么考虑？王：加入视频是因为我觉得有些东西是图片表现不出来的。我选取的大部分片段都是跟我有关系的，这些生活化的画面、声音、动作、状态，都是村里的生活，也展现了我这几年的心境。黑桥村不是一个冷冰冰的村子，我和这个村子是有内在联系的。王：我和自动上大学的时候住在同一个宿舍，关系非常好，他是个表现力强但行动力弱的人。视频的最开始自动唱歌的片段，那是他刚来北京时候的状态；到最后搬走的时候，也就是这组照片的第一张，他坐在床上抽着烟，整个人已经颓废掉了，对生活没有任何幻想。这种状态的反差给我的印象特别深，而这也是北漂的年轻人中一种比较典型的人物状态。然后我就一直在思考，究竟是我们个人的原因，还是环境的原因？这也是我想在作品中探讨的一个问题。所以自动对于这个作品，还有对于我，都是很关键的一个人物。他既是我身边最熟悉的人，同时也代表了很多人。所以我有这样一种感觉：各种各样的人汇聚到这个地方，然后这个地方又造就了他们未来不同的道路。
以上图片均来自《黑桥村》系列，由艺术家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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