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有女孩通过一次次结婚给娘家获取一笔笔巨额彩礼
作为一名西北偏远地区基层人民法庭的法官，笔者办理最多的案件是离婚案件，而这些离婚案件中当事人争议最大的不是夫妻共同财产的分割问题，而是缔结婚姻彩礼的返还问题。本文将从法院人的视角，谈一谈高额彩礼这一社会问题。
彩礼是我国旧时婚礼程序之一，又称财礼、聘礼等，一般为结婚时男方给女方的钱或物。记得十多年前刚参加工作时，跟随前辈法官下乡，他们常说一般情况下这里农户人家房子盖的好肯定是家里女儿多。随着一件件离婚案件的办理，这个说法的真实性得到了验证，究其原因就是“高额彩礼”。十多年前接触的一些离婚案件至今令笔者难忘，一个刚满20周岁的女青年来法院起诉离婚，这却已是她的第三次“婚姻”，她每结一次婚其父就能收取一笔巨额彩礼。还有一个家庭的三个姐妹都在父亲的安排下结婚、离婚、再结婚，通过一次次结婚给娘家获取一笔笔巨额彩礼。
十多年过去了，社会文明进步的脚步一直向前迈进，但是类似的案例却有增无减。笔者所在法庭辖区52个行政村，82000余人口，根据当地统计局公布的统计数据显示：2013年、2014年、2015年当地农民人均纯收入分别为9058元、10271元、11291元。经过对笔者所在法庭的收案情况进行统计，2015年至2016年以来，高额彩礼导致的离婚案件占到离婚案件的80%之多，2016年共受理离婚案件152件，高额彩礼导致的离婚案件多达116件。在办理离婚案件过程中，笔者了解到所在辖区2014年彩礼一般为8到10万元，结婚总花费大约在20万元左右；2015年彩礼一般为10到12万元，最高14万元，结婚总花费大约在20万元以上；2016年彩礼一般为15到18万元，最高22万元，结婚总花费大约在30万元左右（以上总花费中均不含盖房的花费）。对照当地农民的人均纯收入，这样的彩礼数额堪称天价。嫁了女儿娶儿媳在这里能勉强帮助一些家庭破解这个难题，也使得这种模式在当地扎根，这样的做法也成了一些父母嫁女儿索取高额彩礼的理由，这不但成了规矩，而且还成了一种生态系统。
笔者作为一名法官接触到的都是已经进入离婚诉讼的案例，对高额彩礼带来的一系列危害感同身受。笔者看到男方为娶妻倾其所有，甚至倾几代人之所有，债台高筑，更有人娶妻心切不惜借高利贷，风光婚礼的背后是一对新人漫漫的还贷之路。有人说这就和“房奴”一样是“婚奴”，但是为了娶妻倾其所有甚至负债累累的人们往往是没有稳定收入靠天吃饭的农民，他们的承受能力并无保障；彩礼并不能保障婚姻的稳定不变，却成为产生矛盾的源头。所以城市的房奴要比这好很多。笔者认为，高额彩礼是对男女平等规则的破坏，其导致的家庭暴力现象首当其冲，有些人因为经济压力开始酗酒、打牌、赌博，婚后经济基础薄弱再无良好的感情基础维系使婚姻家庭无法承受任何意外。这样的婚姻脆弱的不堪一击。如果离婚女方是否需要全额返还彩礼呢？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二》第十条规定：“当事人请求返还按照习俗给付的彩礼的，如果查明属于以下情形，人民法院应当予以支持：(一)双方未办理结婚登记手续的;(二)双方办理结婚登记手续但确未共同生活的;(三)婚前给付并导致给付人生活困难的。适用前款第(二)、(三)项的规定，应当以双方离婚为条件。”根据以上规定，当事人向人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后，男方获得彩礼全额返还的可能性并不大，而且因结婚产生的其它费用也无法挽回。当为婚姻倾其所有，甚至负债累累的男方走上离婚诉讼时，更多的是绝望和崩溃，以致他和他的家族无法在诉讼中保持冷静。这些高额彩礼的受害人开始与法律、与法院对抗，刻意躲避法院传唤，在法庭上情绪激动，煽动家族成员哄闹法庭，甚至非法拘禁、当庭殴打女方。在案件审结后，男方往往无法接受人财两空的结果，进一步采取一些触及法律底线的过激行为。
民俗家曹保明认为，现在的彩礼被赋予了太多的物质含义，甚至成为沉重的负担，这就失去了本意。彩礼作为礼节和民俗，应当予以保留，但千万不能过度。高额彩礼会让已经富裕的农民致贫，那些因为彩礼产生的纠纷还扰乱了农村的秩序，另外高额彩礼的攀比会让社会风气变坏。对于这种缔结婚姻的陋习，笔者深恶痛绝，但是彩礼作为民间的一种婚俗一直保留至今，现行法律仅对彩礼是否返还作出了简单的规定，但却不能从根本上杜绝高额彩礼的现象，且在解决矛盾时并不能充分顾及农村的诸多现实问题。高额彩礼现象具有历史性和普遍性，是危害农村家庭的顽疾，在没有强制性法律规定严厉杜绝的情况下无法根治。
2016年8月，中央文明委印发《关于深化家庭文明建设的意见》，从文明家庭创建活动、建设新时代的家风文化、营造家庭文明建设浓厚社会氛围、强化法规政策保障作用等方面，对深化家庭文明建设作出一系列部署。习总书记在2016年12月12日会见第一届全国文明家庭代表时强调，家庭是社会的细胞。家庭和睦则社会安定，家庭幸福则社会祥和，家庭文明则社会文明。习总书记还强调我们要认识到，千家万户都好，国家才能好，民族才能好。国家富强，民族复兴，人民幸福，最终要体现在千千万万个家庭都幸福美满上，体现在亿万人民生活不断改善上。
高额彩礼问题是建设文明家庭不能回避的社会问题，关系到社会的稳定和谐，以及千家万户的幸福。作为一线基层法官我希望高额彩礼的问题能够得到广泛关注，希望立法和司法机关能够出台相关法律或者司法解释加以规范，希望国家能够授权专门机关对高额彩礼问题进行监管，希望充分发挥农村基层组织的作用积极倡导文明节俭的婚姻新风尚，帮助农村人口树立正确的婚育观和家庭观，最终让婚姻成为每一对新婚夫妇梦想启航的地方。
作者：彬县法院 王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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