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忌的魔教和介休祆神楼

……杨逍案头有一本《明教流传中土记》，张无忌翻开书来，但见小楷恭录，事事旁徵博引，书中载得明白：明教源出波斯，本名摩尼教，于唐武后延载元年传入中土。其时波斯人拂多诞持明教《二宗经》来朝，中国人始习此教经典。唐大历三年六月二十九日，长安洛阳建明教寺院“大云光明寺”，此后太原、荆州、扬州、洪州、越州等重镇，均建有大云光明寺。至会昌三年，朝廷下令杀明教徒，明教势力大衰。自此之后，明教便成为犯禁的秘密教会，历朝均受官府摧残。明教为图生存，行事不免诡秘，终于摩尼教这个“摩”字，被人改为“魔”字，世人遂称之为魔教——金庸.《倚天屠龙记.举火燎天何煌煌》

这是金庸小说中对明教来源的一处记载。在山西晋中的介休，有一处神秘如魔教般的古代建筑，叫祆神楼，却和张无忌的明教有莫大关系。

这座木结构楼阁建筑位于介休顺城关大街东端，始建于北宋年间，清乾隆五十年(1785年)重建，是一座集山门、戏楼、过街楼于一体的楼阁式建筑。其三重檐十字歇山顶结构，屋顶琉璃精美，檐下木雕奇特，楼北还有三结义庙正殿、献殿，1996年被列为第四批中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据文献记载，该楼为北宋名相文彦博所建。文彦博，“汾州介休人”，任宋代真、仁、英、神四朝皇帝的宰相。在仁宗时期，爆发了由贝洲王则、胡永儿领导的农民起义，仁宗派他前去征讨，传说由于有祆神的辅佐，文彦博最终获得了胜利，他随后在家乡修建了祆神庙。到了明朝以后，随着朱明皇帝集权思想的强化，除了儒释道之外，其它宗教几乎没有生存的空间，屡次下诏去淫祠、毁淫神，祆教基本绝迹，而介休祆神楼却意外地保存下来，当地知县王宗正在全国性的摧毁淫祠行动中，只是象征性地撤掉了过去的神像，供奉的主神换上了儒家崇尚的刘、关、张兄弟，祆神楼躲过一劫，祆教建筑的基本规制和主体风格基本完整地保留下来。

祆读xiān音，祆教很容易被人们误读成“妖教”或“袄教”，它是中国隋唐时期比较流行的宗教之一，产生于公元前6世纪的西亚地区，称为“琐罗亚斯德教”，一度成为萨珊波斯、大夏和粟特城邦的主要宗教，在伊朗及中亚各地广为流行。古代山西是一个多民族聚居和多种信仰并存之地，来至中亚的波斯人、粟特人等由于经商和战争原因，大批移居中国，同时带来他们信仰的琐罗亚斯德教。该教创始人阿胡 42 35483 42 14987 0 0 2683 0 0:00:13 0:00:05 0:00:08 3000 42 35483 42 14987 0 0 2236 0 0:00:15 0:00:06 0:00:09 3041.玛兹达，以《阿维斯陀》为经典，主张善恶二元论，认为在宇宙间存在着善恶这两种力量在进行斗争，最终善战胜了恶，光明战胜了黑暗。在斗争中，人们有权根据自己的意志来进行选择从而决定自己的命运。人们避恶从善、弃暗投明，就应该崇拜火光及日月星辰，故中国古人称其为“拜火教”、“火祆教”、“祆教”，其神为“胡天”神，“祆”神。

早在十六国时期，祆教传入山西，历经北朝、隋、唐、五代、宋、元，祆教文化和中国的传统文化在这里发生碰撞、交流和融合，并反映在山西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晋书.石勒载记上》记载，石勒乃“上党武乡羯人也，其先匈奴别部羌渠之胄。”据这些史料可知，建立后赵政权的石勒乃山西上党地区武乡县的羯族人，是中亚粟特石国人后裔，其祖先原居于西域匈奴地境，后在东汉作为匈奴别部迁入山西。

北齐时期事胡天之风更盛。通常认为，北齐的统治者是鲜卑化了的汉人。陈寅恪先生在《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中特别强调“北齐之宫廷尤以其末年最为西域胡化。”《隋书》卷七《礼仪志》记载“后主末年，祭非其鬼，至于躬自鼓舞，以事胡天，邺中遂多淫祠，兹风至今不绝。后周欲招来西域，又有拜胡天制，皇帝亲焉。其仪并从夷俗，淫僻不可纪也。”说明北齐时粟特胡人所信奉的祆神，也成为统治者祭祀的对象。近年来在太原地区出土的北齐娄睿墓和徐显秀墓，就是有着鲜明祆教葬俗的遗存。

徐显秀虽是汉人，但其墓葬及文物中包含了较为明显的外来文化因素：大量联珠纹装饰，为萨珊波斯风格，如墓室北壁仕女裙上有典型萨珊波斯风格的联珠纹圈对兽，东壁仕女裙和西壁马鞍袱上的联珠纹圈菩萨形象，牛车顶棚之上悬置的联珠纹造型的宝镜状物件。高大灯柱实为祆教火坛，上部有新月托日的符号，这是祆教的重要标志。同时莲瓣纹、忍冬纹和联珠纹往往与新月托日的符号相配，组合在一起，在祆教墓葬装饰中屡屡采用。

而有研究者称，金庸《倚天屠龙记》里的明教，不是祆教，而是在祆教之后产生的摩尼教，摩尼教曾经吸收过祆教的一些教义。在中国，摩尼教与祆教、景教(基督教聂斯脱里派)曾被并称为“三夷教”。根据摩尼教史，该教刚一创立，即在波斯帝国(时处萨珊王朝)境内广为传播，并迅速进入北非、欧洲、小亚细亚、中亚一带。同时，由丝绸之路传入中国内地。以往学术界多认为，摩尼教始入中国的时间，在唐武则天延载元年，即公元六九四年。不过，近年一些学者根据宗教尤其是摩尼教传播的规律，结合古文献上的一些记录，认为在武后之前，摩尼教便已在中国传开了。从有关的史料看，摩尼教在武后时期得到优容，直到唐玄宗开元十九年(731)。但到了唐玄宗开元二十年便遭禁止，朝廷认为该教非名门正派，妄称佛教，欺骗百姓，故不准中国民众信奉，只许在西域人中自行流传。宋代农民运动中，特别是在江浙闵一带，反抗官府的农民所参加的诸多秘密会社中，不少都吸收或渗透了摩尼教的成分。而在元代，也就是《倚天屠龙记》故事发生的时代，无论是寺院式的明教，抑或秘密结社式的明教，都相当蓬勃。

金庸在书的最末一章终结全书时写道：自此中原英雄倾心归附明教，张无忌号令到处，无不凛遵。明教数百年来，一直为人所不齿，被目为妖魔淫邪，经此一番天翻地覆的大变，竟成为中原群雄之首，克成大汉子孙中兴的大业。其后朱元璋虽起异心，迭施奸谋而登帝位，但助他打下江山的都是明教中人，是以国号不得不称一个“明”字。明朝自洪武元年戊申至崇祯十七年甲申，二百七十七年的天下，均从明教而来 ——张无忌系小说人物，而朱元璋则是历史人物。小说中把朱元璋一伙说成是明教徒，言其江山是明教中人打下的，故其国号不得不称一个“明”字的说法，源自著名的历史学家吴晗。吴晗在1941年发表过一篇很出名的文章《明教与大明帝国》，其中就认为明朝与明教有密切的关系。但近几年的研究结果看来，与其说朱元璋是明教徒，不如说与白莲教等其他秘密教派更有密切关系。较为折衷的观点是：宗教的教义礼仪都互相渗杂，互相吸收的，民间宗教更是如此。与朱元璋一道反元的起义各教派，无不吸收明教的某些教义礼俗，其中也有自命为明教者。但说朱元璋便是明教徒，明朝是明教徒打出来的，国号亦源自明教，缺乏足够的证据。

摩尼教崇尚光明，但并不拜火。拜火是祆教的特征。祆教源自波斯的琐罗亚斯德教，该教认为拜火可以通神，故在教徒的聚居地，必定要设立火坛、火庙，以供朝拜。但摩尼教并无此礼仪，所以，小说中张无忌统帅下的明教徒在蝴蝶谷聚会，并在圣火前誓师，齐声歌咏“焚我残躯，熊熊圣火”云云，是把祆教的习俗张冠李戴,因为摩尼教不会以火焰作标志，并绣在自己的白袍上。

在祆教教义里，猛虎、牧羊犬、神牛、大象等都是神兽，数字“三”代表吉祥如意。中国是个多民族、多宗教的国家，义些宗教在历史上曾经流行过，后来逐渐淡出了历史的舞台，祆教就是其中之一。祆教不仅在中国没有形成气候，并且在它的发源地古波斯，也就是今天的中亚一带也没有传承下来。上图，是介休祆神楼建筑木雕上牛头形神兽，专家经过研究，认为它们不见于中国其他寺庙建筑，很有可能保存了宋代初建祆神庙时的图像原型，极有可能是祆教徒所崇拜的神兽。

上图为民国时期的祆神楼

唐中后期尤其是会昌三年(843)唐武宗连颁敕令，禁止祆教、摩尼教等在华传播。这些敕令包括驱逐僧侣，没收寺庙及其中的财产，销毁经典画像等。教经此一役，祆教、摩尼教等严重受挫，其残存于中国内地的教徒，无论是胡人还是汉人，都不能公开从事宗教活动了。在组织上，更不能与西域总部发生联系，只能在中土自生自灭。而位于介休的这处祆神楼，从宋代开始历经各种击打，仍然顽强地存留下来，何其幸运！祆神楼是国内仅存的与祆教有关的古代建筑，素有“中国祆教第一楼”之称，与万荣飞云楼、秋风楼和永济鹳雀楼相颉颃，享有“山西四大名楼”之称。在它身上，仍然有无数未解之谜需要去进一步破解。

资料来源：边寒剑 图：牛力 梅花飞舞 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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