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今日凡物,古代珍宝。
山西省考古研究所藏
它,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那么珍罕?
公元四世纪的某一天,北魏,平城大同。
一个来自西域大月氏国的商人,带着一路风尘来到太武帝拓跋焘面前,说:“吾能铸石为五色琉璃”。
“于是采矿山中,于京师铸之,既成,光泽乃美于西方来者。乃诏为行殿,容百余人,光色映彻,观者见之,莫不惊骇,以为神明所作。自此,国中琉璃遂贱,人不复珍之。”——《北史·大月氏传》如是记载。
玻璃,旧称料器,古代亦称琉璃,北朝至隋也称“颇梨”,此外还有“颇黎”、“陆琳”、 “陆离”等名称。
玻璃的诞生与发展,中外的路数并不相同。
中国古代玻璃的产生,一般推测,与神秘诡异的炼丹术有关。
炼丹术又被叫做金丹术、炼金术、点金术、铅汞术,其内容非常复杂,中心目标是用人工方法制出可以使人“长生不死”的神丹,还能将铜、铁等“点化”出黄金和白银。
有专家断定,古代玻璃,就是炼丹术的副产品。制作玻璃,需要1000摄氏度以上的高温,在当时要获得这样的高温并不容易,所以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古玻璃制作通常和炼丹术混在一起进行。
所以,炼丹术中的硫、汞、铅等重金属配方,对中国古代玻璃配方产生影响,生产出的玻璃制品,也是中国古代独有的铅钡玻璃。
重庆市博物馆藏
中国发现最早的玻璃器,始于春秋末战国初。
这个时期的玻璃器数量少,品种单一,仅有套色的蜻蜓眼式玻璃珠和嵌在剑格上的小块玻璃,而蜻蜓眼式玻璃珠还可能是外来的。
战国早期的玻璃器数量有所增加,但仍以蜻蜓眼等小型珠饰为主。战国中晚期玻璃器的数量及品种增加,除了珠、管小型装饰品外,增添了璧、剑饰、印章等典型中国式样的玻璃器。
阜阳市博物馆藏
据称,约公元前3700年前,古埃及人已制出简单的玻璃装饰品。
↑腓尼基人(Phoenician)的船
船员们吃完饭,潮水开始上涨,他们准备登船继续航行时,突然有人惊奇地发现,锅下面的沙地上有一些晶莹明亮、闪闪发光的东西。
船员们把这些闪烁光芒的东西,带到船上仔细研究。他们发现,这些亮晶晶的东西上粘有一些石英砂和融化的天然苏打。原来,这些闪光的东西,是他们做饭时用来做锅的支架的天然苏打,在火焰的作用下,与沙滩上的石英砂发生化学反应而产生的物质,这就是最早的玻璃。
中国自产的玻璃器,与西亚的玻璃器有比较大的区别。
陕西周原博物馆藏
中国发现最早的平板玻璃制品,出土于南越王墓中,小编曾经多次看到这件有着深深的海洋蓝的尤物。
它是一块蓝色透明平板玻璃牌饰,镶嵌在长方形铜框中,成分以氧化铅和氧化钡为主,铅、钡含量分别高达33%和12%,属于中国生产的铅钡玻璃系统。
窗用玻璃是西方人的发明,在玻璃吹制技术发明之后,古罗马人至迟在公元1世纪中叶,已经在窗上安装了这种壁薄、透明度较高,几十厘米见方的窗用玻璃。
在太武帝拓跋焘灭掉北凉打通西域后,身怀玻璃制造绝技的大月氏人,通过通往平城大同的丝绸之路,长途跋涉,来到北魏。
大月氏,读音为【dà ròu zhī】。
在上古时代,有一支古印欧系统的游牧民族,在大约公元前2300年的伊朗高原上出现,他们就是大月氏人的祖先。
后来,他们翻越葱岭,一路东迁,长途跋涉,在大约不晚于公元前1000年的时候,迁徙到了塔里木盆地边缘的绿洲。中国古籍中将他们称为禺氏(或禺支、禺知),被认为就是后来《史记》中的月氏人。
战国人著《穆天子传》中,西周穆王曾经来到过祁连山下黑水(即弱水)河畔的“禺知之平”,受到了月至人的热烈欢迎,这是月氏人第一次在传说中和中华文明正面碰撞。
公元4至5世纪的平城大同,是丝绸之路东端的中心城市。北魏自天兴元年(398年)迁都平城,太和十八年(494年)南迁洛阳,其间96年,是以平城为国都,与西域诸国的商业交往相当频繁。
西域诸国与其他更远地区来中原经商的商人,北魏习惯上泛称为胡商。胡商来北魏经商,不仅带来许多中土缺乏的商品,如香料、名马、金银器等,也传入了很多植物,如葡萄(输入数字33,可阅读“西域粟特人出没!从北魏到唐到元,山西葡萄酒在古代就已经风华绝代”);也带来一些中原缺乏的手工业生产技术,如琉璃制造技术。
遍查史籍,大月氏人没能给我们留下烧造琉璃的完整配方,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山西大同在北魏时期制造的琉璃,虽然还在采用传统模铸技法,但已经采用了先进的吹制技术。
河北省文物研究所藏
《北史·大月氏传》告诉我们,北魏平城的琉璃生产,已经不是东汉王充《论衡》中所讲述的“道人消烁五石,做五色之玉”,那样仅仅属于炼金术士所得的副产品。它是借助国之财力,以官商结合的形式出现,其生产技术以及规模流程,是以前不曾有过的。
有理由相信,大月氏人是在罗马和波斯萨珊学习到了玻璃吹制法,而后带入北魏。
1988年大同南郊北魏墓出土,浅绿色,半透明,侈口,圆唇,宽沿,球形腹,圜底,腹外壁磨出四排向内凹的椭圆形纹饰,底部由六个相切的凹圆纹组成。
《北史·大月氏传》关于琉璃生产的记载,来源于《魏书》,而《魏书》完成于北齐天保五年(554年),它实际上是对过去一百多年中国琉璃生产的总结。
学者尹刚曾解读,“国中琉璃遂贱”,可能有两层含义:一是中土市场上的琉璃产品便宜了,二是由中土自己生产的琉璃制品便宜了。
辽宁省博物馆藏
从大同出土的玻璃制品观察,也可以印证,中国古代除了部分自产的玻璃,很多依旧是舶来品。
1976年,大同方山北魏永固陵出土一件玻璃环,黑色不透明,直径2.2厘米,应为本地生产。
1988年,大同南郊电焊器材厂北魏墓出土一件玻璃碗,是伊朗高原波斯萨珊王朝的典型产品(见上上图)。
2002年,大同迎宾大道北魏墓出土一件玻璃壶,为吹制,蓝色半透明,喇叭口,宽平沿,圆唇,圆肩,弧腹,平底。口径5.5、底径4、高15.4厘米。
它带动了中国玻璃制造业的革命性变化,这一重大变革在隋唐时趋于稳定发展状态,到后世元、明、清时,已日臻完善。
而明代以降,陶质低温铅釉琉璃器物又在山西大行其道,美轮美奂,在全国享有盛誉,其是否与北魏平城的玻璃制作有隐秘的渊源关系,也值得探究。
时至今日,山西的玻璃和琉璃生产仍然大名鼎鼎,比如祁县,有“中国玻璃器皿之都”美称,产品大量出口中东等地,从业人员达到3万余人。一家名叫“红海”的企业,甚至建起了一座玻璃博物馆。
陕西扶风县法门寺博物馆藏
中国历史博物馆藏
1957年西安西郊隋代李静训墓出土。隋唐时代玻璃器的突出成就表现在陈设品、生活用具玻璃器的制作上。此件椭圆形玻璃瓶以绿色玻璃制成,虽不高,但气势挺拔,晶莹可爱,色泽透亮,且不同部位深浅变化不一。
甘肃省博物馆藏
台湾国立故宫博物院
平城大同是北魏“丝绸之路”起点的意义不同寻常,它包容的东西太多,除了贸易,还有商品、产业,比如传入平城的琉璃制造技术,对之后的隋唐文化的繁荣,产生了广泛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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