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包.养的女人。
文/吴振亚 图/韩霞
刘军现在怀疑自己有了心理障碍，每次进电梯，他都像狗一样用鼻子深深地吸几下。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那种气味，那种刺鼻的香水味。
这种香水味曾经缠绕他半年之久。
记得第一次遭遇这种气味，电梯门开了，刘军迈步进去，突然倒退几步，一股刺鼻的香水味将他逼了出来。可是，电梯里空无一人，就在电梯门将要关上时，刘军抢步进去。他立即被这种香水味浸泡着了。
这个时间是转钟一点。刘军在报社值晚班，每天都是这个时间回到公寓楼。他住在这棟公寓楼的顶层，30楼。
第一次闻到这种香水味，刘军没有在意。可是，他值晚班的一个月里，几乎天天遭遇这种气味。
这极大地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有好几次提前几分钟赶到电梯口，希望看到那个女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使用这种特殊的香水，而且总是在转钟一点左右回到公寓楼或走出公寓楼。
但他总是一次次失败。那香水依然存在，就是没有看到那个女人！
有一天，他终于走到保安室，他要保安调出转钟一点时的监控录相。
你是公安局的还是？保安一脸狐疑。
刘军摇摇头。
保安也就摇摇头。
有了这次教训，刘军就在白天询问值班的保安，他掏出记者证，说25楼有个业主向报社反映情况但没写清门号。保安不知是计，翻开这栋公寓楼的居住档案，刘军就看到了如下资料：25楼，四户。2501号，户主李清华，一家六口，在烟草公司供职；2502号，户主马宝来，一家三口，在交通局供职；2503号，周强，一家三口，在市一中供职；2504号，户主卢燕燕，一人，单位不详。
刘军便狡颉的笑了。
刘军每次回到自己的单身卧室。总是习惯的将自己放倒在沙发上，似乎上班时的疲惫可以让软软的沙发吸收进去。
其实上班不太累，是心累。
刘军负责的版面是情感天空，我靠，当主任分给他任务时，他苦笑了，自己都是单身，对情感婚恋并不专业，怎么去应付哦！特别是在版面上要求公开自己的QQ号，说要加强互动。
这下可好，刘军只要打开QQ，叽叽叽的声响就响成一片，一个个女性头像不断跳跃着似乎是向他招手。他只得每次都隐身。烦啦，好些女人倾诉的都是面对几个男人追求怎么办啦，爱上了一个已婚男人怎么办啦。我自己一个女人都没有找谁倾诉去？刘军每次阅读QQ里的留言时，就烦躁地将键盘狠狠的敲打几下，仿佛是敲了某个女人的脑门，暂时消消火。
只有一个人的倾诉他很关注，昵称是午夜伤心人。
刘军便去卫生间洗了澡，泡上杯牛奶，打开电脑。下夜班后，他总是要在转钟两点多睡，阅读午夜伤心人的留言成了习惯。
今天，当他点击午夜伤心人那不断跳跃的头像后，一行字也随之跳入他的眼里：尊敬的刘编辑，感谢您在这段时间倾听我的故事，我感觉到我又回到了少女时代，新的生活即将开始。
刘军便在午夜里长吁了一口气。
与午夜伤心人在QQ里相聊是在四个月前。
那晚，刘军像往常一样走进电梯，捂着鼻子熬到30楼，回到空荡荡的卧室，先在沙发上躺一会儿，然后去卫生间洗澡。他洗得最认真的地方是头发，他觉得那刺鼻的香水味已经渗透进了他的每根毛孔。他要彻底清洗，免得第二天别人还能从他身上嗅到气味，羊肉没吃到还惹了一身躁么？
冲了一杯牛奶，打开电脑，午夜伤心人便跳了出来：尊敬的刘编辑您好，您编的栏目我最喜欢看，现在，有件事让我十分痛苦，不知您能不能帮我。
刘军便回答：你说吧，我尽力。
对方不知刘军在线，显得十分惊喜一样，立即送了一个酒杯的QQ表情过来。刘军说，我在喝牛奶，谢谢你的酒。
我是一个女孩，不，我不知道还叫不叫女孩，我被一个老板包养了，他让我生活得很安逸，我却找不到幸福的感觉。您说我该怎么办？
很简单，离开他。
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呀，刘编辑，他给了我现在的一切，我也不是十分讨厌他。
刘军心想，怎么这么贱呢，但自己是情感天空的编辑，不能这么回答，于是便说，那一定有很动人的故事，能说说吗？这是刘军惯用的手段，套出对方的故事，将几个人的故事编在一起，做个专题，竟每次得到主任的表扬。
午夜伤心人便伤心的说起了往事：
我高考落榜后，又没有钱复读，弟弟还在读中学，父母又多病。于是，我来到了这座城市一家公司打工。读书时我是学校舞蹈队的，公司庆祝五一劳动节，我有一个独舞。那天，我尽情地舞蹈，仿佛回到了校园。那天的掌声使我陶醉，使我觉得在公司里有了自己的价值。第二天，人力资源部的部长就找我谈话，说调我到总经理办公室当文秘，我高兴极了，一千多个姐妹，我能脱离生产线，让那些姐妹嫉妒死了。
公司总经理是一个下海的大学老师，四十来岁吧，公司里的人都很崇拜他。我第一天到总经理办公室就像是出嫁的女孩子一样，很害羞很不自然。但总经理儒雅的风度与幽默的谈吐让我很快适应了。总经理很忙，看到他忙碌的样子，每次为他泡上一杯茶我都觉得是为公司在做一件大事。他的办公室，我也为他摆放了花瓶，每天都为鲜花喷水。他每次进办公室都深吸一口，说好香呀，我就很开心。而每次他带我出去应酬，当别的客人要灌我酒时，总是他保护我。这可与别的老总不一样，我从心里很感激他。
有一天，他提议到郊外去踏青。在公司呆腻了，我们就像乡野里的鸟儿，回到了大自然的怀抱。我们在林子里玩捉迷藏，仿佛回到了童年。在草地上，他一边喝着红酒，一边讲起了他的故事。他是从乡下考进名牌大学的，毕业时，系主任提出将自己又丑又有病的女儿嫁给他，然后他就可以留校。总经理权衡再三，只得答应。但婚后，多病的妻子让他体验不到男人的快乐。说到这里，他沉默了，只顾喝酒。而我，却听到了我的胸膛里急促的打鼓声，我埋下了头，呼吸越来越急促。我们不约而同地对望了一眼，就这样我们像两块磁铁一样吸住了，我们接吻，然后---。这是我的第一次，十九岁零三个月又三天。完事后，他像做了坏事一样，惊慌地看着草地上的我。我闭着双眼，流泪了。他连忙赔不是，并俯下身吻去我眼角的泪。我莫名地用双臂缠紧了他。
刘军看到这里，浑身也莫名其妙地躁热起来。他选择了一个表示愤怒的QQ表情发送了过去。
怎么啦，我不该说是吗？
不是，是烦。
怎么这么说呢？
这世界上有的男人多吃多占，而我至今还是个处男。
那边便发了一个大笑的QQ表情，刘军就目睹她消失在网络深处。
这个夜晚，刘军失眠了，那个该死的会跳舞的有文学素养的午夜伤心人！她叙述了与总经理缠绵的情节，总是在刘军的眼前晃来晃去。虽然在大学里也谈过两个女友，刘军却没有过实质性收获，想起这个午夜伤心人在郊外那么浪漫的享受，他就莫名的烦！直到中午时分，刘军才晕乎乎地醒来，洗漱后泡上杯牛奶，有些期待的打开电脑。编“情感天空”版后，一些女性除了在QQ 里与他聊之外，还主动邀请他到茶楼里去喝茶，吃煲仔饭。刘军就充当倾听者，顺便解决中晚餐。果然又有三个女读者约他，刘军就给他们分别安排了时间。
奶奶的，我倒成了个吃软饭的男人了。刘军每次到茶楼去之前都这样自我解嘲。
这些女人每次向他倾诉时，刘军都会拿着个采访本记录，女人就说，只是说说而已，没必要记录吧。你放心，报纸上不会公开你的姓名的。女人就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有一次，有个女人突然问他，你说，你们男人对性要求真的那么强烈吗，我男人每次没有得到满足就到外面找小姐。
对不起，我，我还没结婚，我不知道这种事。
那女人就一楞，看出刘军确实像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的样，便怪怪的笑了，眼光便有些放荡。刘军就像浑身有蚂蚁在爬，匆匆吃完煲仔饭，谎称报社有事，逃也似的离开了茶楼。
只有一个女人，刘军留下了深刻印像。可是那个女人只约过他一次，不像其他女人三番五次约他。
这个女人只大刘军三岁，大学毕业后嫁给了一个市领导的儿子，有一家公司，那花花公子基本不管事，公司就是这个女人掌管着。
他们见面的时候，刘军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女人与其他所有女人大不一样，高雅的气质，眉宇间略含忧郁，也许就是这淡淡的忧郁，使她更具一种特别的风韵。
与她聊天，刘军完全处于被动状态，一点也不像情感天空的编辑，倒像个小男生了。
那女人的思想很深刻，让刘军不知怎么表达。
我们都受过高等教育，也许你看不起我这样的女人，婚姻与爱情其实有时也是分离的。我的男人让我在事业上比别的女人更容易获得成功，但他确实不是我的至爱。每次与他在一起，我都像是在偿还一笔债务一样。
最后这句话深深震憾了刘军，与那个女人告别后，刘军就寻思围绕这个命题做期情感天空的专题；天下有多少女人的婚姻有偿还心理。
刘军的“情感天空”版读者反响越来越强烈了，执行总编特地给他的版面加了分。刘军下夜班时，在出租车里哼起了小调。司机说，哥们一定钓到妹妹了。刘军哈哈大笑，说，是帮钓到妹妹的男人们帮了很多忙。司机朝坐在身边的他看了看，不解他的话。
走到电梯口，却发现电梯正在往上运行，7,8,9.。。。。。25，停了。刘军就知道了，又是那个女人。
24 23 22。。。。。。1电梯门一开，刘军就被那香水味逼得皱眉。门一关，一人站在电梯里，就仿佛身边仍然站着那个女人。经过25楼时，他很想停下，要去2504号看个究竟。这样的念头不止一次的在脑海里闪现。
(上集完）
-作者简介
吴振亚
常德华智出品动漫剧《雷锋》编剧。
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戏剧影视文学系。从事过电影宣传、编剧和导演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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