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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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女孩子,要什么没什么,就是运气好。
像一直被郭小蓉所嫉妒的表姐,用她的话来讲,就是“样样不如我,嫁得却比我好一百倍。”
这句话,在郭小蓉离婚后的两年内,频繁被提起。
讲得久了,我也好奇:“你表姐、你邻居芳姐、你闺蜜周玉玲,真的都有这么幸福?”
“那可不,我表姐长得像只青蛙,说话不经过大脑,笑起来惊天动地的,整天一见面非攀比即揩油,但人家嫁了个高干子弟,又帅气;我邻居芳姐,老公也是伟岸英气,爱她如痴儿,她跟对方约法三章,自己却趁老公出国搞科研的时候到处乱搞,男人回来了,被人旁敲侧击中知道了这事,还是死不愿意放手,哭着求她回头,她哪儿好呀?也35了,残留一点儿风情而已,不值得这么好的男人扒着不放吧?”
“闺蜜周玉玲呢?”
“那个稍微正常点,不过她人长得黑,也不好看,单眼皮,五短身材,性格还挺倔,结果找了个MIT博士生,现在全家搬到上海去啦,住的房子是两层的!她老公顶疼她,她还各种不知足,跟我们抱怨:‘怎么搭把手照顾孩子多点就是模范老公了?孩子不是他的?我不上班的?我负责生孩子了已经,他在养育上多出点力不是理所应当?’我简直是嫉妒加崇拜。”
很奇怪,2021年了,人们判定一个女人是否厉害、是否幸福、是否幸运的第一标准,仍然是“嫁得如何”。
像我父母形容一个年轻女性,总是:“别看她憨憨傻傻一事无成,人家婆婆对她可好呢,捧在手心里!”或者“能挣得钱有什么用,老公还不是在外面瞎搞。”以及“芸芸的命苦啊,年轻时多漂亮,现在离婚又带个娃,毁咯!”
仿佛嫁的那个人是否有钱、忠贞、婆婆是否顺意,便是这女人一生的成就了。
无人关心女人是否能够发挥专长、不断进步、体验生活、有和谐的亲友关系……
我只好劝郭小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们也没看到人家生活的每一面,也许人家有什么缺陷或难处,没向外坦露而已。”
郭小蓉依然咬牙切齿:“能有什么难处?看看他们住的房子,就知道他们的难处就叫‘矫情’。”
我只好不再说话。因为除了这类具有“酸葡萄”嫌疑的宽慰之语之外,我也吐不出什么说辞。
但我一直记得郭小蓉口中的这三个“幸运儿”。
隔了两个月,郭小蓉有天在微信上找到我,劈头就是一句:“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我问怎么了?
“我表姐和表姐夫要来上海给孩子看学校,我早和他们说了上海的私立中学没那么好进,他们不信,好像我怕外甥有出息似的,硬是要来‘考察’,住在我家一周了,丝毫没有要搬走的意思。”
“夫妻两个,都住在你那儿?”
“是呀,一面跟我抱怨上海的酒店贵,一面跟我抱怨我家太小,没他们在合肥老家的宽敞,毫无搬走的趋势。”
“打听打听学校的学费和入学途径,很快就该死心了吧?他俩不上班的?”
“我表姐辞职啦,她老公做的也是份油水大没事干的闲工,请假十天半个月恐怕没人管。”
我能想象郭小蓉在那边态度激昂,十指纷飞的样子,因为我这边的电脑屏幕上一行行短句比片尾卡司飘得还快:
“我现在连个快递也不敢拆,因为我表姐或她老公会在边上站着看,每拆开一样都要问问那是什么,好不好用?我要是不举起上贡,他们誓不罢休。”
“还有外卖!我平时都是叫外卖吃的,结果现在他们不是问我要吃什么,让我多叫一份,就是大清早的叫我买点什么菜回来他们做,那个理所当然的程度,令人目瞪口呆!”
“家里人变多了之后,垃圾筒一天就得一倒,我请的钟点工一个星期来一次也不够了,我心疼死了!”
我有点诧异:“女人也就算了,男人也好意思跟着妻子蹭吃蹭喝?”
“哇我算是长见识了,我表姐夫那个爱占便宜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有一次在家里清出来一件我前夫的衣服,他先是阴阳怪气地说‘Burberry啊,乡镇企业家的最爱,你前夫真的土’,结果没几天就穿到身上去,被我撞见毫不尴尬啊,人家笑嘻嘻说‘穿在我身上是不是比他好看多了!他太胖了,衬不起来。’”
我在屏幕这端笑得直不起腰。
我问她:“这下不感慨表姐运气好了?”
“还是觉得运气挺好的,至少人家硬件设施还行。”
郭小蓉的“三大好运女”传说,就此在我心中破灭了一盏。
说来也巧,后来我有机会,分别又经她介绍认识了芳姐,并见了周玉玲两面。
由于跟芳姐的接触深入到工作中,来来往往变得比较密切,有一阵甚至密过我与郭小蓉的相聚次数。
大概我天生是个亲切而且软弱的倾听者?芳姐开始向我倾吐她的故事。
这故事的另一面是我所熟悉的,不过内幕却叫人吃惊:她说自己近年来炒股狠赚了一些年,却被情人、丈夫败个光光,不得已,只好出山工作——因为产前业绩卓越,产中一直关注行业讯息,也没疏离了人脉,故产后一出马,直接空降知名互联网做个中高层,惊掉不少兢兢业业一再推迟生子计划、怕被挤出队伍的年轻女孩子。
“你老公不是搞科研的嘛,怎么会花钱这么凶?”
“我前后投给他们公司600多万,结果他们一直不盈利,直到现在还在靠我救济。”
我默默无语,过了一会儿,又打小算盘:“情人那边花了多少?”
“100多万吧,我老公不知道,他以为这些钱是我全部积蓄,所以愧疚心重,一心想翻身,不想让我离开。”
我瘪嘴做感动状,心里想的是:怪不得,欠你金钱债,想拿感情来填回去,锁紧你,便平衡了。
再后来又跟着郭小蓉一道跟周玉玲吃过两次饭,发觉这女孩子除了长相不算出众之外优点诸多:有才华、真诚、干练。
一点儿都不意外的是:她的收入比我与郭小蓉要高,三次饭局,她抢付账成功两次。
周玉玲有种让其他人都闭起嘴来听她讲话的魔力——遇到这样大方豪爽可爱的人,你也会不由地听命于她。
最关键的是,她说:“我一开始就想好了,对孩子甩手不管的那种男人,我是不可能要的,我的每一任男朋友,都是做家务做饭的好手。”
这样好气场的人,在婆家有话语权,把丈夫的平等付出视作理所当然才是正常的。如果她说自己在家低三下四被呼来喝去忍气吞声,你也会觉得她在开玩笑,为着男人的面子乱说的吧。
以上便是郭小蓉口中的三顶“运气”大帽子,而今这三个人的情感玄学光环,都已经从我心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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