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我和家暴老公27年的夫妻生活。
文/炒克力 图/韩霞
来源：狗尾巴草（hanxia20181）
01
一个月前，我的丈夫王凯死了，死于一场车祸。
肇事者全责，赔偿了我们四十万。
1994年的春天，我跟王凯结婚了。
其实最开始我是有男朋友的，但我妈不同意，因为男方的家里有一个长期卧病在床的父亲，而且神志不太清楚，我妈担心男方会遗传了这方面的精神疾病，所以不同意我们结婚。
王凯是一个亲戚介绍认识的，当时的人结婚都挺容易的，只要双方看对了眼，家长也同意，这门亲事基本就成了。
那天我跟我姐都去了王凯家，我姐摇了摇头，原因是他家人太多，他有两个弟弟，而且还是老大，肩上少不了有责任。
但我却应下了，因为他家的新房子是王凯赚钱盖的，少说也有100平米，而且还是两层楼，这么有赚钱能力的男人，就算有两个弟弟那又怎样？将来分家了还不是各过各的？
可能到现在我还是有点后悔吧，要是当初有我姐那样的远见，也许如今我过上的就是另外一番生活了。
02
95年10月的时候，我就生下了女儿。
在我怀上孩子的时候，公公就一直念叨着，将来孩子出生了，他每天早上都要去买新鲜的排骨给孩子吃，可是等孩子一生下来，这个承诺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这也难怪，毕竟那个年代的老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重男轻女，但好在他们表面上对孩子还是可以的，我也就没有多计较。
坐月子期间，一次我起来上厕所，听到客厅里公公和王凯在说话。
公公对王凯说，如今你已经结婚了，也生了孩子，两个弟弟的事情你也要上点心，他们找老婆的事你要负责，知道吗？
当时我并没有多想，以为公公这么说只是让王凯多帮衬两个弟弟，谁知道他压根就是让王凯全权承担他自己作为父亲本该承担的责任！
我问王凯说什么时候分家，他两眼一瞪，说什么分家呢！现在我爸妈都没说话，我能说吗？而且我两个弟弟还没结婚呢，我这个做大哥的能不管吗？
到这，我开始有点后悔自己当初做下的草率决定，为什么偏要选这拖家带口的人呢！
但这个时候我已经跟他生了一个孩子，再说我自己又没什么赚钱能力，离婚显然不太现实，我又不能抛下这么一大家子出去找工作，因为我也怕风言风语。
对我们那个年纪的女人来说，嫁一个有出息的丈夫比什么都重要，我后半辈子能指望的，不是丈夫就是儿子。
03
一股危机感从心里升起，我开始觉得生一个儿子应该提上日程了，于是我空闲时候，总喜欢跟那些上了年纪的女人待在一块，毕竟她们也是儿媳妇过来的，想必知道其中的心酸，也懂得些个怀男胎的偏方什么的吧。
然而，没有一个人告诉我生男孩的偏方，可能是怕有风险，到时免不了担责任吧，只是告诉我要放宽心，别紧张，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有了呢。
我有点失落，但又觉得也许真没什么生男孩的偏方呢？但还是试着照她们的话做，可能真是心态帮了大忙吧，两年之后我果然就诞下了一个男孩，全家人别提多高兴了。
有了儿子，我感觉自己的腰杆硬了，说话也大声了，不再唯唯诺诺了。
我开始跟王凯吹枕头风，让他去问他爸什么时候分家，毕竟现在我们已经有两个小孩要养了，不能再把赚的钱都花到大家庭上，而且两个弟弟有手有脚的，完全能靠自己的能力赚钱娶媳妇。
但是王凯说什么也不肯去说，我气不打一处来，只好我这个当媳妇的出面说了，我好说歹说、拐弯抹角地说，才让公公明白了我的意思，于是不久之后我们就分了家。
我们分到的是最小的一块地，但好歹脱离了大家庭，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可是脱离了大家庭，王凯的性情就开始变得暴躁起来了，原本我以为是因为他一下子跟家人分开无法接受，但慢慢地我就发现并不是这样，而是他身体里原本就藏着暴戾的本性。
04
那天，孩子打碎一个杯子，他便破口大骂，吓得孩子一脸懵，半晌才哭出声来，我冲着王凯大叫，骂他不是男人，看到我的声音惊动了邻居，他这才自觉无趣，半天不说一句话。
谁知道当天晚上，我就经历了一场噩梦，那场梦至今看来都不太真实，有点模糊，但又触手可及，因为我在掰他的手，那只按住我脖子的手。
他经常要干体力活，所以手很粗糙，都有老茧了。
那只手硬邦邦的，力道却极大。他用膝盖压住我一只手，一边按住我的脖子，一边用水壶往我鼻子里灌水。
我吓坏了，慌乱之中只能屏住呼吸，把头往一边偏过去，并使劲掰开他的手，折腾了好一会儿。在我剧烈咳嗽、感觉自己快被呛死之际，他终于松手了。
整个过程可能就十几秒的时间，但我却像经历了一个世纪，我摸着脖子靠在床角，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只见他扯起一边的嘴角，露出一个冷笑，接着就倒下身子躺在床上了。
我突然想到，他这是在报复我白天让他在邻居面前难堪的事！
多么小肚鸡肠的男人啊！
我不敢再在他身边睡了，于是收拾东西跑到孩子们的房间睡，并且把门锁上。
那晚的事我没有跟任何人说，毕竟家丑不可外扬，附近的女人又都是长舌妇，只要其中一个人知道，第二天整个村子的人都会知道，我没有勇气把自己受辱的事给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也不敢让自己的家里人知道，我觉得他们只会笑话我，而且不会给我什么实质性的帮助，毕竟我姐和我弟都已经结婚，我爸妈也跟着我弟和弟媳妇一起住，在他们面前，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什么事都可以口无遮拦地跟他们说了。
05
抛开性格暴躁和那晚的事之外，王凯在别人面前从来都是一个正常的人，没有看过他急眼的时候。
不过从那以后我就开始跟王凯分房睡了，只要他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日子就继续过下去吧。那个时候我已经基本认清了生活的真相，不再奢求爱情，只求能过上不担心衣食住行的生活，而王凯是能给我这样的生活的。
而且我还有两个孩子，要是离婚的话，像我这种没有工作的人，很大可能是争取不到孩子的，但只要我在孩子身边，我就会尽一切努力保护他们。
权衡利弊之下我只能继续留下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次我洗漱后从卫生间出来，准备回房间睡觉，王凯叫住了我，我头还没回，他就在背后抱住了我。
一股烟味在我耳边弥漫开来，我想你了。
温热的气息扑在我脸上，酥酥麻麻的。
我没出声，一使劲就挣出他的怀抱，他一出手又把我拉了回来，他用滚烫的身体贴着我的，一边用牙齿轻轻啃咬我的耳垂，一边呵出热气，我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直，他的双手又快速地往上游移，握住了我胸前的柔软，动作变慢了，但有点粗暴，我身子一软，往后靠在他身上。
他小声说，到房里去。
于是我忘了昔日的耻辱，成了欲望的奴隶，轻飘飘地跟着他回到我们的卧室里。
人总是习惯性地好了伤疤忘了疼。
第二天，我就又住回到了原先的卧室。
06
04年，王凯的三弟结婚了，王凯没跟我商量，就拿了一万块钱补贴他弟，直到后来我又知道，原来02年他二弟结婚的时候，他也同样拿了一万块钱给人家。
关于钱的事他什么都不跟我说，完全不拿我当自己人。
我跟他吵过，想从他手底下争取得那一点卑微的家庭地位，他不置可否，认为钱都是他自己赚的，凭什么跟我商量？
吵急了他就一副脸红脖子粗的模样，瞪大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只好不做声。
我在心里冷笑，这副样子跟他在床上的时候可完全不一样。
床上的他是那样温柔又粗暴，但那种粗暴不会让自己觉得可怕。
在生完孩子后，在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使命后，我们也曾赤诚相对，我一度以为自己跟他是一体的，不分彼此。
这时候想想，才知道不过是荷尔蒙在作祟罢了，才让我产生了这样离谱的错觉，自己可真糊涂。
我嫁给他只是为了以后的生活，他娶我无非也就是为了传宗接代，本来就不是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我又何必奢求他事事都站在我的角度上，何必庸人自扰去幻想不会有的幸福。
幸福是幸运的人才有的，对于我这样的人，只求吃饱穿暖，不颠沛流离，就心满意足了。
当时我还没能想到这些，因为每次吵架之后只要他一跟我上床，我就会很快地将这些矛盾都抛之脑后。这些话是后来经过十几年无休止的争吵，才渐渐悟出来的。
要是我能早认清这一点，也许自己就可以少过十几年烦恼的生活了吧。
但生活从来都是这样，没有人会告诉你怎么做、怎么想，所有人都会经历这样一个阶段，需要靠一己之力来感悟生活。
07
这些年我和王凯经常吵架，吵架的起因多半是王凯每次都对他大家庭的事大包大揽，公公来跟他说祖屋需要装水表了、需要交水电费了、需要打扫了，他都悄无声息地承担下来，这些还不算什么，有一次他三弟开车把人撞死了，他立马带上银行卡过去，据说是赔了二十万，我不知道王凯给了多少，因为银行卡一直都是放在他那里的，我只知道从那以后的半年里，我们一家四口每天的饭钱只有30块。
另外，有一次公公生病住院了，当时婆婆已经去世，我们几个儿媳妇碍于身份，自然不好近身照顾，于是照顾公公的任务只能由他几个儿子来承担。
可王凯偏偏要拿出一副当大哥的气势，几个月下来全程陪护，家里只留下我一个人要照看两个孩子，还得看店。
我说你两个弟弟呢？你爸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凭什么只让你一个人出力？
他不满地皱眉看着我，那感觉就像我在多管闲事一样。
因为他家的这些事，我经常跟他吵，有时候吵急了他还会动手打我。
后来孩子大了，有一次他又打我，儿子粗暴地把他推开了，而且威胁说再这样就报警，他这才悻悻地放下手。
这些年王凯也安分了不少，孩子的话也听得进去了，脾气收敛了不少。但每次只要一涉及到他大家庭的事，他就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了。在他心里，他的那个家庭才是第一位。
08
4月份，王凯被车撞了，当场去世。我在现场一滴泪都没掉。
一个陪你过了27年的男人，突然说没就没了，好像你的生活并没有缺什么，好像他在与不在都一个样。
但他又好像一直都在，即使在他出车祸后，我都感觉他并没有离开。
到了晚上，看着另一边空荡荡的床，回忆就开始悄无声息地侵袭我的大脑。
一幕幕往事在眼前闪过，我们初次见面、结婚、生孩子、赚钱、吵架、送孩子上学……我们把琐碎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到现在，竟然已经27年了！可是我刚嫁进门的时间就好像昨天才过去，因为我还记得那种初次嫁为人妻的紧张、那种兴奋，一切看起来都很新鲜……
跟着王凯的这些年，我有过不满，有过抱怨，但最终也放下了执念，安静地过起日子。当一个人的心境变得平和，就什么都能容忍得了。
我知道，我跟王凯之间并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也许我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连他侄子都比不上。但是，我们已经陪对方走过了将近30年的时光。而人的一生中有几个30年啊！
他就像一个我每天都要经历的步骤，就像刷牙、洗脸，只要一天不做，我就会觉得不自在，只要看上他一眼，知道他在我身边，我才能安下心来去做别的事。如今他不在了，床的另一边没有人，就好比我的生活被抽走了一部分。
他不会再吹着口哨从卫生间回来，不会再用手机给我展示奇怪的视频和照片，不会半夜在枕头上留下一滩口水，也不会在睡梦中突然放个屁把我惊醒……
他是真的不在了。
我跟他之间没有爱情，但他却已成了我的习惯。
想到这，我已泪流满面。
（完）
作者简介：韩霞，多撰文两性情感，婚姻家庭。爱听故事，更爱讲故事。人世间的悲欢离合，让我细细讲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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