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C活动回顾 | 收缩城市：俄罗斯、意大利与土叙边境现场

城市化狂飙的今天，有城市在蔓延，也有城市在收缩。产业流失、人口减少、老龄化等反映城市收缩消极一面，反郊区化、内城再生、紧凑发展则是精明收缩的方向。2017年12月23日，《城市中国》海外观察系列沙龙（Glocal Insights Panel Series）第五场在上海衡山·和集成功举行，以国际视野、不同角度观察“收缩城市”的内涵与现实。

来自俄罗斯的Sergei Khasikov、意大利的Gerardo Semprebon和土耳其的Semra Pakdemirli分别以自己国家为案例，分享了收缩城市/社区的多样面貌。上海栖星生态环境咨询有限公司咨询总监刘懿，与同济大学特约讲师哈利·邓·哈托格则作为嘉宾导师作出精彩评议。上海财经大学经济社会学系讲师孙哲博士及现场其他读者朋友也积极参与了讨论。

俄罗斯的城市收缩

Sergei Khasikov

上海交通大学建筑系硕士研究生

城市收缩是全球许多城市面临的主要挑战，它被理解为城市人口减少，这个过程通常由去工业化、人口结构变化、自然灾害等原因导致。

■ 城市收缩概念的挑战

20世纪下半叶以来，城市收缩已经成为欧洲和北美许多大城市转型的普遍路径。欧洲和北美大量老工业区人口流失，此外，日本，澳大利亚，俄罗斯和其他地区也出现了类似情况。

根据最近的一项研究显示，1960年至2005年间，欧洲20万人口以上的城市地区中，大约有40％出现人口流失。仅在东欧，四分之三的大城市在21世纪初出现了人口流失。

收缩现象的发生是相当普遍的，但其决定因素并不太明显，且没有一个普遍的模式。在底特律，收缩主要是因为"白人迁移"；在乌克兰顿涅茨克，收缩是人口结构变化的结果；在德国哈雷，收缩是因为大量与工作相关的人口外迁。其他地方也经历了去工业化或郊区化，而且这些挑战通常都融合在一起。

人口结构走势和经济结构调整的综合作用将导致城市发展的结构性变化。社会科学家和公共政策行动者并没有把衰退视为可逆现象，而是开始把它看作一个结构性和持久的过程。那么，什么是收缩？它牵涉到哪些过程？

■ 城市收缩的模式

城市收缩现象有各种理论上的解释。

1）都市发展模式-基于福特的工业化模式。该模式认为城市化是一个周期性的过程，城市和地区的衰退将给未来再增长留出空间。（伦敦）

2）单一结构模式-过度关注某一经济产业门类的城市容易受到快速衰退的影响。（贝加尔斯克，俄罗斯）

3）休克疗法模式-特别是在后社会主义时期的东欧，国有企业没有经受住私有化过程，导致工厂关闭和大量失业。（哈勒，前东德）

4）精明收缩模式-"更少的人，更少的建筑物，更少的用地"。这是一种集中改善现有居民生活质量而不考虑居民需求的发展方式。（弗林特，美国密歇根）

如果我们想了解一个特定地区的收缩情况，就需要把理论解释与历史轨迹结合起来，并与收缩造成的具体影响相结合，并分析这些过程发生的政策环境。

■ 俄罗斯的收缩情况

俄罗斯似乎是世界上最为收缩的城市系统，目前城市收缩的规模是前所未有的。在苏联解体前的近一百年里（1897年至1989年），俄罗斯收缩城市的比例从未超过14％。从1989年到2013年，城市人口的自然减少超过800万人。1137个城市中，超过800个城市的居民人数减少，近200个城市失去了四分之一以上的人口。根据联合国报告，在最为收缩的城市排名中，28个城市中有11个城市在俄罗斯。

收缩城市的地理位置再现了区域人口分化的地理格局。总体来看，正如我们在欧洲看到的，城市在收缩地区趋于收缩，在增长地区趋于增长。

1989年至2002年期间，人口减少形成了两个总体趋势：

1）沿经度线可以看到清晰的区别，东部地区人烟稀少并在衰退，西部地区在不断增长。受过教育的青年人的迁移是由于缺乏公共物品(安全、住房、教育、通讯等)，这主要是各区域间的不平等造成的。

2）沿纬度线可以观察到南北方相对的情况。北方的生育率很低，与大多数欧洲国家相当，而在高加索地区，这个数字要高得多。

尽管如此，在这些趋势中也有例外：莫斯科的增长速度比周边快，油气盆地地区也显得非常有吸引力。

■ 俄罗斯的收缩城市

城市收缩在如今俄罗斯占主导地位，但是城市为什么会流失人口却有着不同的含义。我们可以根据自然平衡和净移民移的交叉研究来确定三种类型的收缩。

1）"收缩城市"(Shrinkingcity)是那些人口自然平衡和净移民都是消极性的城市。这类城市占总人口减少城市比例持续增长，从1991年的15％上升到2010年的近50％。 

2）"漂流城市"(Driftingcity)是因净迁出而导致人口流失的城市。他们的人口自然平衡是积极的，但没有得到其他外部流动人口的补偿。它们在二十多年中占总人口减少城市的比例不到10％。这一小部分漂流城市表明，20世纪90年代和2000年代收缩的主要原因不是移民，而是同时期的低出生率和高死亡率。 

3）"人口减少城市"(Depopulatingcity)正在失去人口，因为他们的净迁入移民不足以弥补消极的人口自然平衡。这类城市的相对变化与漂流城市是相反的。1991年的时候它们只占10%，但十年后比例翻了两番，2010年后回落到15%左右。

■ 城市收缩的原因

根据俄罗斯国家统计局（Rosstat）的数据，到1990年代末，俄罗斯的工业规模比1990年减少了一半，实际工资不到原来的四分之一。这些深刻影响了城市的死亡率和生育率的下降。生产和实际收入的衰退导致市民人口的自然萎缩，这些指标呈正相关关系。

俄罗斯乌拉尔和欧洲地区的情况最为明显：产量减少越多，人口城市流失越多，反之亦然。在俄罗斯中部地区，Ivanovo地区流失了75％的工业和18％的城市人口。而在Belgorod地区，生产力相比1990年增长了2.5倍，城市人口也增长了21％。

■ 俄罗斯城市的未来

由于2000年以来的高油价，俄罗斯城市发展的消极趋势减缓。在远北和远东的一些城市，过去几年人口还是略有增长。中短期数据的推断表明，从小城镇向大城市的仍迁移将继续。但俄罗斯正面临着人口减少的威胁，以现在的世代交替来维持现有人口密度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这会导致与许多与定居点消亡有关的巨大的社会和经济问题。

所以面对收缩城市我们能做些什么呢？

1）一个地区大规模集聚的存在往往与经济成功有关。因此，要实现各级政策的协调配合，形成以带头城市为中心的区域多中心网络。这些城市可以刺激那些缺乏动力城市的发展，使竞争力较弱的城市能够精明地收缩。这一政策也将避免莫斯科与周边甚至全国的两极分化。 

2）为了寻求解决办法，俄罗斯政府正在开展各种项目，包括将83个行政区整合为20个城市群。该项目的主要目标是集中有限的资源，根据改革者的意图，小城镇的发展是没有意义的。

3）为了维持目前的人口，俄罗斯应该接收大量的移民——至少占目前人口的12%。在这方面，俄罗斯与德国相当，是世界上第三大移民接收国。

和德国二战之后需要大量劳动力所以吸收融合了数以百万计的德裔外来移民一样，俄罗斯也吸纳了数百万俄罗斯族和其他民族的移民。因此，俄罗斯的人口前景似乎没有多少选择：要么接受城市收缩和人口减少，要么吸引国际移民，打造聚集地。但第二种图景还很不确定，尤其是人们在对这种社会和种族文化的突变没做好准备的情况下。

■ 贝加尔斯克愿景：收缩城市的光明未来？

这里我们可以举个例子来看看微观层面的方法。前面提到了贝加尔斯克（Baikalsk），这是一个产业单一的城市，在贝加尔湖畔。这个小城一个人们如何设想改变生活方式的典型案例。这里有一家大型造纸厂，就在贝加尔湖岸边。但造纸是非常污染的行业，因此2009年政府把它关掉了，这又造成了大量工人失业，他们不得不离开这里。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众所周知，现在文化象征经济是改变城市发展路径的一个普遍做法。我们都知道毕尔巴鄂效应。在一个小城市里，一个文化空间如何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和城市气质。但弗兰克·盖里的博物馆非常昂贵，所以在贝加尔斯克有不太一样的做法。这里展示一些计划愿景的效果图。首先是游客中心，其次是自净的自然公园，还有一个工业遗址公园。

此外还有工厂博物馆，贝加尔湖博物馆，"反思垃圾"艺术公园。他们都将位于工业区。工厂博物馆讲工厂丰富的历史，当代艺术家用垃圾塑造有象征意义的作品。未来，这一园区这可以进行各种文化活动，作为游览贝加尔湖的新码头，并建设新的沿湖堤岸。

Q & A

Q：你讲了俄罗斯的城市收缩。但问题不仅在于收缩，还在于城市之间的联系被打破。小城市本身和大城市之间没有建立良好的联系。在这个方面，你有什么想法吗？

A：我已经提到了政府的规划。一种联系的方式就是将83个行政区整合成20个城市群。但这个做法成本高昂，实施起来也很困难，可能会导致社会紧张。虽然这是一种可能性，还还需要更多的研究。

从铁路站场到新城——

米兰都市区的收缩策略

Gerardo Semprebon

建筑师，上海交通大学与米兰理工大学博士候选人

2004年，在米兰三年展上有一个名为"LaCittàInfinita"的著名展览，意思是"无尽的城市"。在这个展览中，作者解释了主城区和各个区域中心如何融合在一起，形成一个雷姆·库哈斯所说的普通环境(genericenvironment)。

我们看到米兰如何失去边界，成为连接都灵和威尼斯的连绵不断的都市区。

米兰的都市区是欧洲最密集的地区之一，还有德国鲁尔区和英格兰一些地区。无论考虑行政区范围还是大都市区，米兰的面积还在扩大，未来也还会增长。

这里有两个假设：一是人口增长趋势将继续；其次，尽管米兰的行政区划面积较小，但内部仍有很多空置场所，其中大部分是由于前工业区的废弃而被忽视的地方。这些地方不接受任何公共用途，被认为是城市肌理中的创伤，例如米兰的铁路网系统。为了和城市蔓延相对照并改变其发展模式，米兰正在考虑把收缩作为一种可能的战略，从单一中心转向以米兰市中心为主体的多中心发展模式。这意味着通过在城市结构中寻找内部的发展机遇，在现有的建成环境中建设。这是描述米兰正在经历的收缩现象的一个很好的隐喻，观察物质环境的同时，我们也在观察历史层面及其意义。

为了重新平衡中心与郊区之间的关系，铁路站场系统是面临的第一个挑战。为什么铁路站场如此重要？主要有三点。1.开始转型进程的紧迫性。2.它们位于战略位置，且可以在不同的规模上操作。3.它们可以通过对全球未来长期发展的设想来思考整体愿景。

我们将从以下几方面来讲述：

-历史发展中的铁路站场；

-从放射性中心模式转变为多中心模式；

-铁路站场的角色；

-铁路站场的现状；

-铁路站场转型的设想。

从这些历史的变迁图我们可以看出，米兰只是朝着周围不断扩展，没有一个具体的方向。直到1860年代意大利统一的时期，米兰城还被城墙包围着。也在那个时期，米兰出现了铁路系统。最重要的变化发生在过去的几十年，特别是二战之后。

米兰至今的发展模式，还是以同心圆方式向外扩张，打破城墙的限制。因为没有天然的地形障碍，而且米兰是罗马、巴黎、德国等不同地点之间的交通要点，所以米兰开始全方位地放射状蔓延。

铁路站场出现在19世纪末，当时米兰是意大利的工业之都。1912年，Pavia-Masera规划使得铁路系统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例如中央车站的建立。

到1931的Albertini总体规划阶段，铁路系统已经被包在城市内部，形成各种屏障，对城市肌理产生切割。时至今日，我们仍处于这个无尽城市的状态中。

最近，米兰采用了PGT规划，为这个城市树立了一个新的模式，从中心放射型转向多中心发展，来平衡市中心和郊区的发展。米兰也在设想更大规模的规划，将整个伦巴第大区的其他小城市作为链接的核心。但这些之前的第一步，是把铁路站场看作是一个长期发展战略的机遇。

1912年市政规划的铁路系统，目前留下来七个废弃的站场，总面积达120万平方米。其中最大的是ScaloFarini，面积674,460平方米。这七个站场处在城市的包围中，长期被忽视。这些空地切断了城市肌理的连续性，造成分离和托管的非法现象。它们基本是线性的区域，在不同面向上分割了城市。

但是，如果我们到里面看看，就会发现站场其实并不空。在圣·克里斯多福(SanCristoforo)，你可以找到AldoRossi设计的车站。再自然化的现象正在发生，当然也伴随着破败。这里可以有些非常的用途，但需要花功夫清理场地，目的在于重新开放给市民。

2005年，米兰市政府、伦巴第大区和铁路公司（FerroviedelloStato）启动了一个咨询议程，最近已经形成了一个总体协议，涵盖目的、方法、相关政策和方案转换。协议中，有以下关键词：战略愿景，生态价值，可用绿地，服务混合，可持续社区，社会住房，社会融合，轨道环线，换乘站，临时用途，政策，公共协调，竞争过程，公共辩论，城市功能，快速安排，等等。

总体协议规定了一些数字，如绿地面积至少超过一半。铁路站场的再利用是环境修复行动的一部分。

协议确定的主要行动还包括：轨道环线和多向连接，包括宏观连接和微观连接；生态基础设施，包括绿廊连接和社会凝聚；都市品质，包括复杂与整合，创新和可持续。铁路站场将连接城市各个分裂的部分，并划定新的城市和建筑特征的边界。

2017年，FS城市系统(FSSistemiUrbani)发起了名为"从铁路站场到新城"的咨询活动，包括以下建筑事务所参与其中：StefanoBoeri事务所(SBA)，荷兰Mecanoo事务所，BenedettaTagliabue(EMBT)，马岩松MAD事务所，CinoZucchi事务所(CZA)。这些建筑事务所为这些站场的未来设计了新的场景，各个设计方案已经在2017年4月的米兰设计周中展出。

这里可以概述一下各个方案的思路。

1）SBA事务所提出了一个米兰重新造林的计划。"绿河计划"（theGreenRiver）旨在将七个站场中90％的面积改造成连续的公园、花园、树林、绿洲等，向公众开放，并通过在铁路线上设置的绿色自行车道连接在一起。剩余的10％可以用来建设高密度的都市区，提供各种服务，如青年住宅、学生公寓、图书馆、诊所、幼儿园等等。

2）Mecanoo事务所将这七个站场设想为可持续生活的触媒。七个交通枢纽，各种交通形式汇集（火车，地铁，电车，巴士，汽车共享和自行车），并与城市和整个区域和其他枢纽相连。

3）EMBT事务所以水为元素，旨在联合与再生七个站场，但每个地点都保留其特性;

4）马岩松事务所把米兰想象成一个连接起来的城市，一种基于可持续流动性的生态系统，从较小的网络（如自行车道，人行道和步行区域）到大型基础设施网络。通过公共交通战略，两个网络结合起来，根据不同的空间概念创建五个微系统，分别称作"通达之城"，"绿色之城"，"生活之城"，"文化之城"和"资源之城"。

5）CZA事务所认为，公共空间是影响城市肌理的最有效手段。因此，绿地不应该被认为是城市的要素或服务，而应该被视为正当地设计城市的工具。

这里可以比较一下各个方案在最大的站场ScaloFarini的设想：EMBT事务所将城市建设渗透其中；SBA事务所计划在此建一座清真寺，Mecanoo事务所将这里作为交通互联中心，CZA事务所用新的城市里面定义花园，刚性对城市和柔软对花园，马岩松事务所对现有的核心建筑物进行再使用。

米兰的城市变化非常迅速。铁路站场的再生象征着开启一个更为复杂过程的重大机遇，其目的在于摆脱蔓延性城市发展，建立一个多中心的发展模式，通过向关键地点的收缩和城市不同网络的叠加交互来实现。

Q & A

Q：这些铁路站场是否有的已经在重建，还是都仍在规划中？在中国，像上海和北京，情况也和米兰一样，城市仍在不断扩张。米兰这个计划令人感到兴奋，操作过程中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比如土地价值之类的。

A：还都在规划中，但现在他们对规划方案有分歧。所以这个计划的想法就是各个方案展开竞争，并建立一个协调各方的开发机构。铁路站场的一些小站点现在仍在工作，但它们有各自的财产所有权，因此它们也必须与大系统连接。建筑师受邀来提出他们的想法，城市开发机构则平衡设计过程和功能设想，这就是我所说的"整体愿景"。

Q：在上海市中心，人口也在收缩。现在地铁4号线的环线内，人口比五年前十年前更少，我想大概只有上海总人口的5%住在地铁环线内。那米兰的总人口是在减少，还是只是在分散？

A：实际上，在金融危机之后，人口还在增长。虽然2011达到最低点，但现在又在增加。如果在行政市范围内，米兰有一百三十万人口。如果我们考虑大都市区，则有三百万人口。多中心发展模式进程也应包括米兰以外的小城镇。现在2015年世博会留下的园区，官方准备在这里建设新的大学校区，使这个地方更有吸引力，新的金融和创新园区也在逐步建设中。铁路站场的意义在于，它们可以与城市开发相融合，并让我们意识到城市发展需求的平衡。

收缩与难民——

战时叙利亚社区在土耳其

Semra Pakdemirli

上海交通大学建筑系硕士研究生

2011年叙利亚内战爆发，不仅搅动了叙利亚，也波及到周边。战争爆发后，土耳其奉行人道主义的“门户开放政策”，只要叙利亚难民到达土叙边境，就允许其进入土耳其。根据联合国最新报告，目前土耳其境内已经有注册叙利亚难民340万，人数仅次于叙利亚本国人口。

叙利亚难民分布图（资料来源：联合国难民署）

土耳其叙利亚难民增长曲线（资料来源：联合国难民署）

官方最初预计叙利亚战争只会持续一年，因此针对这些难民的政策和法规都是基于“临时保护条例”的考虑，而非永久居留，因此在提供住处和工作机会等方面，做得远远不够。

土耳其叙利亚难民营

六年多过去了，目前难民中有70％是妇女和儿童，90％住在难民营之外，散落在城市或城市边缘。每人每月30美元的财政援助远不够难民的日常开销，但还是刺激了难民的生育率增长。战争打响以来，土耳其在叙利亚难民身上已经花费了超过300亿美元。

每个人都在抱怨叙利亚人。人们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来到土耳其。如果我是他们其中一员，我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国家，我会呆在那里，保卫它。叙利亚人是懦夫，所以他们离开了。不像其他国家，我们国家接收他们。我们正在为他们做好事，但没有给我们好的回报。

——土耳其男子，20岁，Sultanbeyli区，伊斯坦布尔

土耳其叙利亚难民与政治避难者分布图（资料来源：联合国难民署）

在土耳其，叙利亚难民最多的城市是南部靠近叙利亚边界的城市，以及伊斯坦布尔、安卡拉和伊兹密尔三大城市。土耳其统计局（TUIK）数据显示，目前伊斯坦布尔有超过50万叙利亚难民（536,600+），人数最多。许多原先在边境城市安置下来的家庭，离开难民营移居到伊斯坦布尔等大城市，原因包括：大城市的行动自由，更多经济和社交优势，更多的住房和工作选择，更好的教育机会等。TUIK的调查显示，超过一半受访的叙利亚难民（54.8%）是冲着工作机会来的。

想象一下，因为战争你逃难到另外一国，但你没有护照，没有房子和工作，语言也不通，你会怎么办？当然是去找到自己的同类，和他们待在一起。于是叙利亚难民聚集起来，并在伊斯坦布尔建立自己的社区。其中，Bağcılar,Fatih,Kucukcekmece和Sultangazi等地区叙利亚难民最为扎堆。

伊斯坦布尔叙利亚难民分布图

住在这里很艰难，但我感到更快乐。因为与其他国家相比，我们在土耳其受到更为尊重的待遇。我不打算移民到另一个国家，但有一天我肯定会回到叙利亚。我希望我有工作的权利，有更高的收入。我们希望这里的人们能更好地对待我们，帮助我们更多。因为我们什么都不拿。我们也希望房东对我们更加宽容，根据合同上写的办事。

——AboBashar，55岁，Ümraniye区，伊斯坦布尔

TUIK对这四个地区的叙利亚人进行了调查，发现几乎一半的的叙利亚难民都住在群租房里，房子租给不只一个家庭，而每个家庭平均六口人！也就是说，一栋住房通常有15-20人挤在一起。教育方面，只有大约9%的叙利亚难民受过大学或专科教育，这意味着他们只能从事低端工作。75%的适龄儿童没有去上学，最重要的原因是家长们需要孩子帮忙干活（26.6%），其他原因包括支付不起学费（20.3%）、学校场地有限（14.1%）等。统计表明，叙利亚人认为自己面对的最大问题包括失业（30.4%）、语言不通（17.4%）、贫穷（13.0%）、劳动剥削（12.2%）和歧视（11.3%）。超过20％的人甚至没有向当地民政部门登记，这意味着他们无法得到合法的基本权利，如居住、就业、教育和医疗保障。

这里有这么多乞丐、妇女和儿童。大多数妇女怀孕了，我们为她们感到难过。有一次我问我能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但他们说“不”……正如我听说的那样，租赁市场以难以置信的程度增长。他们在同一屋檐下拥挤着15人，每个家庭各付各的。因为饥饿和贫穷，他们还在偷窃。

——土耳其公民，52岁，Bağcılar区，伊斯坦布尔

我已经学会了如何通过社交媒体在伊斯坦布尔向警方登记。在了解手续的信息方面没有任何困难，但通过登记并不容易。因为我的房东在一开始没有提供必要的文件。我们需要登记来确保我们的基本权利。然而，我们大多数人没有足够的信息。我很幸运，因为我有能力使用社交媒体。

——Modammad，27岁，Ümraniye区，伊斯坦布尔

这些地区当中最引人注目的是Yusufpasa-Topkapi（UnderFatih）地带，当地人称之为“小叙利亚”。现在几乎成了一个叙利亚小镇，阿拉伯语的标识、广告和叙利亚餐厅到处都是。市政部门专门为这个区制定了一条法规，“每一个商户也应有土耳其语标识”。当然一些人根本不听，因为叙利亚人雇佣叙利亚人为他们商店打工，他们的顾客也是叙利亚人。原先土耳其社区的老居民慢慢搬出去，把他们的商店和餐馆拱手让给了叙利亚人。

伊斯坦布尔的“小叙利亚”，商铺招牌有的写土耳其语有的不写。

该地区的房地产经纪人表示，现在80％的商店是叙利亚人所有的。当地土耳其人店主对此感到不安。租金上涨使得许多土耳其商店关门或迁出，导致土耳其人失去了工作。但房地产经纪人也对此感到沮丧，因为虽然租金上涨，但叙利亚人不找房地产经纪人，他们之间互相租房，成为非法的交易中介，所以当地房地产经纪人的收入也减少了。

从我出生起我就一直住在Fatih区。叙利亚人来了后，租金开始上涨，很多人都在抱怨这事。有一栋房子我想买，大约26万元。现在价格涨到了60万元，我再也买不起了。但另一方面，土耳其店主似乎对叙利亚人很满意，因为对他们来说这意味着更多的顾客。

——土耳其女子，70岁，Fatih区，伊斯坦布尔

为什么随着叙利亚人增多，本地人会减少，本地社区会收缩呢？正如前面提到的，土耳其的“门户开放政策”为叙利亚人提供的援助根本不够他们的基本生活，相关法规也没有跟上。但他们总归需要钱和住的地方。为了活下去，大批叙利亚人接受低于法定最低薪资的薪水，形成了数量庞大的非法劳动力。后果就是，许多土耳其人都因非法的叙利亚劳动力挤占岗位而被解雇，进而失去了住房。当难民又需要房子又需要钱的时候，为平摊成本，叙利亚人就以家庭为单位租房，十几二十个人挤在一起，导致租赁市场的需求增加，因此租金上涨。土耳其人无法承受，只能搬出。因此，租房成为有利可图的事业，这也进一步刺激了整个售房市场。在薪资水平没有提升的情况下，不管是租房还是买房，对于土耳其人都成为了问题。这些原因一起导致了叙利亚社区一天天壮大，土耳其社区逐渐收缩。

土耳其叙利亚难民问题因果链

Q&A

Q：我的问题与土耳其的融合政策有关。你认为应该采取什么措施来增加对叙利亚人的社会包容，并鼓励土耳其人重返工作岗位？

A：政府为叙利亚人开设了土耳其语学校和教育中心，并向他们提供身份证登记服务。因此，官方正在努力，但努力仍然不够。或许政府应该与叙利亚的友好协会合作，因为后者更受叙利亚人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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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策划：解释，宋敖；录音整理：宋敖，解释，张炜仑；翻译：宋敖，解释，张炜仑；图片提供：Sergei，Gerardo，Semra；活动视频直播：张炜仑；摄影：宋敖；微信编辑：屠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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