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做过的公众参与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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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Jennifer Zhou-晓江
除了每次都有完成任务满载而归的成就感之外，我们也学会了和不同的人交流，看见了不同的人生，一种无缘于上海的繁华，比我们艰苦落寞得多却又那么真实的人生。
（图为同事拦住了一位骑着三轮车接孩子放学的大叔，给他讲解调查表如何填写，一条狗从路旁的农户冲出来冲我们叫……）
我做环评其实时间不长，加起来两年都不到。但是正因为这样，公参却做得不少。因为公参是顶着寒冬烈日在外跑的体力活，同时又得绞尽脑汁让那些听不懂你的标准普通话、把你当推销员的叔叔阿姨在公参表上签上他们的大名和联系方式。这对于我们这些每天坐在电脑前码字编报告的自认为有文化有深度的环评菜鸟们来说，用“排斥”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若赶上天气不好，同事叫上你那你就只能暗自叫苦了。
初略统计了一下，从去年8月到今年3月我总共跑了不下20个项目的公参，简直把我这一生的公参都跑完了。这中间我的一个正在读研的同学由我引荐过来实习，原本打算实习两个月结果过来第一个月就跑了4次公参，实在受不了便匆匆结束一个月的实习回学校了。而公司在我来之前有个男孩子据说做公参又快又好，被同事们戏称为“公参小王子”，可惜我没见识到他就离职去做工程设计了。剩下公司除老板、总工和两个资历较老的工程师外，清一色的女孩子，被逼成了女汉子。
其实公众参与调查，难就难在我们的调查很难获得公众的理解。一来我们的项目大都不是影响特别重大，毕竟需要“散步”抗议的项目并不是哪里都有；二来虽然中国公众的环境意识在不断觉醒，但普通民众对于自己在环境管理决策中的权利并不清楚，态度也不积极，部分人还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无视我们迎过去的笑脸。环评公众参与虽已列入法律条文中，然而大多数人对这项环境保护程序还是一知半解，看到建化工厂就如同惊弓之鸟，看到修路造桥才觉得是造福百姓。对他们来说，我们手上拿着的礼品比调查表看起来更吸引人……
每次出发前，我们都会带上足够的小礼品，开着车，整车的女孩子，司机一般就是项目负责人，不仅要做好自己的项目，还要负责整队人的分工及出行安全。她们也都是刚学车上路不久，都说女司机是马路杀手，但是我每次都是坐在后座呼呼大睡，出发就睡到目的地，晚上收工了太累了，也是一路睡回来。
我们接触的人，除了居民区里不用上班的本地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大多数是租住在工业区附近，隐匿在上海边界的社会底层人民，他们有没有户口或者居住证，这些我们无从得知，我只知道，他们的居住条件和生存状态，是跟“上海”不符的。
提到“上海”这个词，所有人都会想到“上海滩”“东方明珠”“霓虹灯”“旗袍名媛”这些代名词，仿佛它就是光鲜和浪漫的代名词，然而直到我来到了上海在这里工作，我才体会到了“大上海”这个词的真正含义，它的大不仅在于面积，更在于它强大的包容性，这里允许有繁华高雅，就允许有黑暗落败，它既可以是与国际接轨的时尚之都，也可以有它不为人知的冷酷一面。
当我昨天还在上海最繁华地段的高楼里看着金发碧眼们教有钱的中国人拍卖珠宝首饰，今天却站在零散着白色垃圾的路旁，看着同事走进一间低矮的、内墙都被柴烟熏黑的屋子里，跟灶台下一个老奶奶作着互相听不懂的交流，那座高楼我乘电梯上去耳朵会因为气压的原因而不适，我要穿着高跟鞋化着我平时不化的妆说着不熟练的英文，只为了能见点世面，而这乡村小路和低矮的房屋，却是这么熟悉而亲切……
还有租住在工厂旁简陋混凝土房内玩着苹果手机的小青年们，工地旁村落里土砖房内的做着饭养着狗和鸡的女人和孩子们，热心帮我们找人填表的小商小贩大叔大伯们，还有老是追问项目情况却坚信他填了也没用死活不肯填的顽固派，以及即将拆迁而异常激动紧张的拆迁户……
我们走过七拐八弯、各种凶狗出没的小巷去找寥寥可数的留守在家中的村民，打着雨伞穿过泥泞的菜地去找隐藏在荒草中的拆迁户，顶着太阳拿着礼品在别人怀疑的目光中一个个讲解项目的环境影响，不仅习惯了别人的不耐烦和不理解，还被狗追过，被寒风逼进路旁暖和的蔬菜棚躲避，被一个安静小村落里各家门上挂着奇怪符号门帘的诡异气氛吓退……我们似乎经历了许多的不同寻常，但在我们自己看来却又再平常不过。
现在，因为很多项目不需要再做报告书，公参也随之骤减，加上有新的实习生进来，我要跑公参的机会很少了，现在回想起来，却是收获颇丰。除了每次都有完成任务满载而归的成就感之外，也学会了和不同的人交流，体会了不同的人生，一种无缘于上海的繁华，比我们艰苦落寞得多却又那么真实的人生。
然而我也不得不承认，我们环境工作者的努力，也在一点一滴地在影响着他们及我们自己的观念，一点一滴地向着秩序和美好行进。
（来源：环评爱好者网原创，转载请注明来源）
（作者：Jennifer Zhou-晓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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