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菲尔铁塔是一个女人
《法式诱惑》
法国,魅惑、优雅之国,她的一举一动总能轻易引领时尚的风潮;她以美酒美馔、窈窕佳人诱惑世人。
《纽约时报》资深记者伊莱恩·西奥利诺以外来人之姿,深入法国社会的方方面面,探究法式诱惑的真相,她告诉我们,诱惑不是法国与生俱来的风姿,而是世世代代法国人精心研习、打磨的生存技能。
法国人不但创造了充满情趣的消磨时间方式,更将它带到登峰造极的境界:小到诱人嗅闻的馥郁香氛,引人流连的浪漫花园,让人爱不释手的精巧物品,舍不得结束的美妙对话,大到政治选举、全球权力角逐。
诱惑成了法国的生活哲学,甚至非官方的意识形态。
然而,西奥利诺亦敏锐指出,这场诱惑游戏的边界到底在哪儿?诱惑发展到极致是否会衍生一种“反诱惑”?
《法式诱惑》在引领读者全方位领略法国风情的同时,又能让读者保持批判的距离,实为了解法国当代文化的经典指南。
(美)伊莱恩·西奥利诺 著
徐丽松 译
定价:58.00元
出版时间:2018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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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法兰西
罗兰·巴特让我知道埃菲尔铁塔是一个女人。
我在一次巴黎文学祭中聆听关于铁塔的诗文朗读,接着,奇迹发生了:这座全世界辨识度最高的地标建筑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从男性转成了女性。
一位演员朗读了二十世纪重要哲学家兼作家罗兰·巴特的一些字句:“这座铁塔具有人体轮廓;除了一根细针,它没有头,也没有手臂……但它有一个修长的上身,置于张开的双腿之上。”
巴特说,他在欣赏一张由下往上拍摄的铁塔照片时,发现一个关于铁塔的新事实:“也就是这个物体具有性器官。在排山倒海而来的种种象征中,阴茎无疑是它最单纯的表意图像;但从那张照片的观点而言,映照在苍天中的整个铁塔内部反倒显得‘性’感充盈,横横竖竖地画满性的纯粹造型线条。”他的结论是:就这个观点而言,铁塔是个女人,她像母鸡孵蛋般地担负着保护和视察的任务。这让她成了一位身高1063英尺的巴黎女人,她好像是呵护着巴黎的母亲,也可能是巴黎的女性恋人。
对多数世人而言,铁塔有一个更普遍的意涵,而任何将它与性能力画上等号的想象,只会让这个意涵更加强烈。身为法国——特别是巴黎,一座无人质疑其动人力量的城市——的象征,铁塔也是法国身为“诱惑国度”的具体写照。精巧复杂的钢铁结构、一览无遗的建筑细节,埃菲尔铁塔诉说着法国专擅的所有诱惑艺术。法国提供的感官愉悦不像旧金山湾或落基山脉那般出自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法式美学完全是人为的。诱惑需要缜密的计划与操控。诱惑的目的可能是某种通过感官自然涌现的情趣享受,但为了刺激它的生成,人工布局不可或缺。
当埃菲尔开始建造铁塔时,巴黎的守护者们纷纷跳出来采取反抗行动,他们认为这个逐渐成形的结构对大家熟知的巴黎城市风范不仅没有任何助益,还会威胁到巴黎的整体美感。许多人确信铁塔将不堪入目,这座用生铁组构而成的粗鄙建物势必会与法式典雅精神产生超乎想象的冲突;在传统上以女性形象雕琢的美学标准中,铁塔怎么样也不可能跟美沾上一点边。1887年,一群人组成“反埃菲尔艺术家群落”,发动请愿阻止铁塔兴建。他们写道:“我们这群作家、画家、雕塑家,深爱目前仍未受损害的巴黎之美的这群人,义愤填膺地在此以法国简朴品位之名,以及遭受威胁的法国艺术及历史之名挺身抗议,反对埃菲尔铁塔这座以螺栓固定的无用、畸形、形貌可憎的柱状金属物矗立在首都的市中心。”
在埃菲尔的回复中,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地写道,“我相信铁塔将拥有它自己的美。”
铁塔建成以后,作家莫泊桑激愤难当,称它是“无所不在、酷刑般的梦魇”,一气之下断然离开巴黎。对他而言,埃菲尔铁塔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建筑作品,更象征着文明的衰颓,一种逆反诱惑的形式。“今天,艺术在千百年间激荡出来的诱惑魔力与强烈情感已经荡然无存。”莫泊桑如此写道。现在很少有人会同意他的看法,但他展现的那种美学激情听起来依旧让人如此熟悉,如此地法兰西。
铁塔最近一次进行整修工程时,我前往参观,建筑油漆专家、铁塔之美的现代掌门人巴普提斯塔敦促我将这个埃菲尔最知名的创造物视作一位世故优雅、风华绝代的女人。将近半个甲子以来,巴普提斯塔以大将之风挥洒色彩,让他及其他世人口中的“钢铁贵妇”能够青春永驻。烈日高照、大风吹拂,贵妇随之温柔伸展,摇曳生姿。她从来不愿卸尽霓裳,总爱披上华丽色泽,与来访的宾客悠然相会。
铁塔确实也一直备受呵护,获得名媛淑女所应得的疼爱。1889年,她为了巴黎世界博览会翩然来到塞纳河畔,很快瓦斯明灯就在她婀娜多姿的身影上点亮成千上万的晶莹光点。1900年,巴黎再度举办世博会,这次她通过电力发射璀璨光芒,惊艳全世界。1925年,汽车工业巨擘安德烈·雪铁龙聘请她担任公司的巨型广告名模,于是她的背脊被装饰上大大的“雪铁龙”品牌名称;深邃的星辰、炽烈的彗星、闪闪发亮的星座图案,遍洒她的曼妙身躯。1985年,在她华美如蕾丝般的生铁结构体内,又装设了超过三百盏的钠灯,让她在夜里散发出迷人的古铜色泽。
为了装点千禧年的到来,她开始眨动晶莹剔透的眼神,一个特别创作的临时灯光装置让她全身上下在深夜里闪烁着令人炫目的钻光。这样的演出如此动人心弦,全球观众安可声不断;在千呼万唤之下,几年后钻光装饰终于重新登场,成为永久装置。四十名登山健将、建筑师和工程师顶着呼啸的狂风和骤降的大雪,忍受随处可见的飞鸽残留物和肆无忌惮的蝙蝠,为她装设了高度复杂的灯光系统。工作人员无不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任何一个设备或物品往下坠落,会对地面上的游客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让塑造铁塔璀璨风华的美意蒙上阴影。
为铁塔打造世纪晚宴服的工程耗资五百万欧元,材料总重七十吨。金字塔造型的玻璃装置必须镶入四十二种不同的无铅镀锌钢罩,才能完美契合铁塔凹凸有致的身段。最后,她一共穿戴了两万盏璨焕慑人的钻光灯饰,串联在总长二十六英里的金属缆线上。自此夜夜整点时分,从黄昏到子夜,这位贵妇妩媚地闪动钻白色的耀眼光华,在十分钟的神奇时刻内让无数倾慕者春心荡漾。
但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她正在忍受着旁人不知的痛苦。生锈、侵蚀作用、油漆剥落无情地摧残着她。巴黎市政府因此决定为她洗涤尘埃,画上新妆。铁塔重新油漆的工程无法使用喷漆技术,因为风力吹拂会让油漆散落市区。因此,贵妇娇嫩的肌肤必须以人工方式保养,让男人的大手拿起长刷,温柔地爱抚她。
2009年的某个早上,我从铁塔下方那芳草连天、林木郁葱的战神广场(Champs de Mars)步下阶梯,走进一座地下碉堡。一战期间,法国军方在此地进行电报和无线电通讯,现在这里则成为铁塔的工程总部。负责带我参观的是油漆工程总监巴普提斯塔。他将一系列迷你金属铁塔在我眼前一字排开,展现埃菲尔铁塔的不同色泽。铁塔大约每七年会重新油漆一次。1889年,她穿上威尼斯红防锈漆,1892年她换上亮黄色春装,1899年改以浅米褐色现身,1907年又展现五种褐色色调的渐层剪影。1954年她赶上度假风潮,晒成亮丽的红褐色,1968年则焕发古铜光彩,更显黝黑健康。
最近这一次,她被涂上总重六十吨的半光漆,分为三个色调:褐色1号,褐色2号和褐色3号。油漆配方是最高机密,以免被厂家复制销售。铁塔下半身略呈乳褐,腰身部分褐色稍稍变深,并透现神秘的灰色调,酥胸以上则是较为浓稠的巧克力色。这些色调共同创造出一种错视效果,使得她精巧复杂的结构展现匀称诱人的外观,不同部位的不同金属密度效果乍然融合成协调的整体。这种色彩变换让我想到爱美的女人用粉底霜和光影妆来遮蔽脸部瑕疵及眼周暗沉,因而绽放出闪亮的神采。
“越是往上,她的颜色就要越深,”巴普提斯塔表示,“从亮彩逐渐转为深邃。在我心目中,她永远都会是个美丽的少女。我跟她已经谈了三十年的恋爱,但她一直维持一种神秘感,到现在还是有我未曾发现的角落。不断探索她的秘密带给我无尽的乐趣。”
编辑:金少帅 戚宛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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