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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工业时代,我们应该如何思考“效率”?
从私人生活到公共生活,我们的时代早已被效率的疯狂崇拜所主导。在《效率崇拜》中,加拿大政治学家贾尼丝·格罗斯·斯坦以与公共教育和全民医疗保健为切入点,为我们检视后工业社会中的“效率”话题:后工业社会如何成型?社会公民遭遇了怎样的责任困境?
原作者 | [加]贾尼丝·格罗斯·斯坦
摘编 | 王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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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率崇拜:从私人生活到公共生活 对效率的需求比比皆是。在我们的私人生活里,公共生活中,富贵阶层,赤贫社区,要求效率的声音不绝于耳。为了确保我不是在想象中处处听到或读到“效率”二字,我装备了一台崭新的高效的电脑,里面配备了一个更高效的全新搜索引擎,借此我在众多广受尊敬的已出版文献里搜索“效率”这个词。1990年关于效率的索引有8527条,到了2000年,已经超过5.5万条。由此看来,在过去10年里关于效率的写作增长了近700%! 加拿大安大略省政府曾成立了一个专门小组评估该省高中后阶段教育机构的行政运营情况。最近出台了一份报告,得出的结论是,该省的大学是加拿大大学中行政运营开支最少的。此报告认为,安大略的大学总的来说是高效率的。在哪些方面高效呢?我很纳闷。它没有就这些大学提供的教育质量给出数据,也并未发问,与行政成本相比,大学给予学生的教育该有多好,才能让安大略的学生以及公民得出成本效益高的认知?它并未发问,在哪些方面高效?为了谁而高效?它只看重低廉的核心行政成本,以其为固有目的,并将其定义为效率。 这种把效率视作本身固有目的的痴迷并不限于局部一隅。在与加拿大远隔重洋的索马里、卢旺达、塞拉利昂和苏丹,非政府组织(NGO)正在为数百万流离失所、深陷暴力冲突的人们提供食物、水以及基本的医保服务。最近对非政府组织进行的研究几乎清一色地在呼吁他们“做事情”应该更加高效。但是一位经验老到的加拿大观察家挖苦说:“比什么效率?要比福特汽车公司效率高吗?还是要比日本交通部效率高?”在不同的人类活动圈效率显然会有不同的含义,衡量的标准是相对的,取决于所处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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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析“效率”:富有生产力的机器
个人的邪恶成了公共的品德。个人对自我利益的追求却能让集体控制个人的过度欲望,提升公共利益。 亚当斯密的思想是在工业革命的背景下发展起来的,可以说是对公共产品思考的分水岭:公共产品可以通过市场里高效的私有交换来获取。随着工业革命和生产自动化的到来,效率完全地嵌入了公共意识以及公共话语之中。我们享用晚餐并非仰仗肉商、酿酒商和面包商的善意,而是仰仗他们对自我利益的考虑。我们应该关注的不是他们的人性,而是他们的自爱,与他们的交流也绝不要谈及我们的生活必需,而应该谈对他们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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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的“傻瓜”:从内在满足到理性选择
斯密和边沁提出的普遍个人利益和效用最大化的概念在过去是在现在仍是非常激进的。这些概念的初衷就是颠覆当权派的政治威权。有很多思想家,从亚当斯密和古典政治经济学家到当代对国家的批评者,都把个人利益追求看作遏制那些追求荣耀和光辉的君主、贵族和宗教权力最有希望的手段。伴随着个人利益的追求滋生了“自由的”市场,伟大的政治经济学家阿尔伯特·赫希曼(Albert Hirschman)指出,这是“能抑制统治者们的独断专行和过度权力游戏”唯一可靠的办法。有些人(比如亚当·斯密)认为留给政府的空间极小,而功利主义者们(比如杰里米·边沁)则在推动改革的过程中对控制政府的“无生产力”的传统精英阶层进行攻讦。由此开始了一段轻声哼唱的副歌,到了我们的时代这段旋律竟然发展到令人崇拜的高度:效率成了攻击公共产品提供方即政府的暗语。 功利主义者的政治意图还有一个元素,在我们当代人听来也是一个不成调的音符。如果所有个体都有能力追求个人利益,那么所有的利益天然都是公平的。政治历史学家斯蒂芬·霍姆斯(Steven Holmes)睿智地指出:“只有少数人拥有继承得来的特权,但每个人都有利益……所有个体都受个人利益驱动的说法其实就是让普通人的地位普遍化。”任一个体的利益本身不比任何其他个体的利益在道德上或者政治上更为优越。 功利主义者的这个计划赋予了个体更大的力量,而且对人类的能力高度乐观。普遍性个人利益追求的概念基于这样一种观点:倘若能获得所需信息,个体就有能力做出理性的或者是高效的选择,或者说,我们最清楚什么对我们自己最有益。我知道在漫长的一天结束的时候,冰激凌比苹果更好。这种对自我认知的假定显然是论证人类自由、个体责任以及人类媒介与选择的有力论据:它不仅能论证效率,也能论证效力。 无论个体作为个人利益驱使者的概念有多大局限性,也无论这个概念有多少缺漏,它确确实实产生了一种强大的乐观意识和能力意识。个体有能力代表自己以及代表他们所在的社区采取行动,这是一个民主社会最重要的条件之一。我们需要这种乐观与自信,我们能在公共产品这个问题上做出该有的判断和选择。作为公民,我们必须有效力意识。今天的我们几乎不可能想象得到对有些人而言尤为如此,他们眼中的世界分裂成穷苦大众和公司剥削者两方曾几何时“自由”市场的信条也具有如此深刻的属性。但确实如此,而且是刻意为之。在一个自我约束的市场里,只要觉得合适,人们就可以自由地追求个人利益,毫无被教会或国家干涉之虞……这个理想本来就准备让人理解为一个显著的的信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