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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生而自由,却无处不在枷锁之中

南大社 南京大学出版社 2021-11-05


卢梭的《爱弥儿》写于1762年,并于同年发表了《社会契约论》。我们可以将《爱弥儿》视作儿童版的《社会契约论》,比如将后者开篇名句中的“人类”换成“孩子”,那么你就会看到爱弥儿的如下结论:“孩子生而自由,却无处不在枷锁之中。”


《爱弥儿》一书像是某种混合体,半是小说,半是说教。安德烈·纪德认为此书难以卒读。但对部分更具耐心的读者来说,这本书无论如何都值得人们思考,因为它不仅仅抨击了我们的教育制度,还提出了新的模式:不是普遍意义上的,而是针对每一个儿童。

 

卢梭分五个阶段制定了爱弥儿的教育计划。第一阶段即将儿童与社会隔离开来,以免其“良好本性”的形成受到阻碍;第二阶段是让儿童的感官体验整个世界,不以惩罚或谴责进行干扰;第三阶段,要求儿童从物质经验中务实学习;第四阶段,允许其在两性、社交礼仪、宗教、道德领域发展与他人的关系;最后是第五阶段,为他介绍一位终身伴侣(在爱弥儿的例子中即样板女性苏菲),这样一来,他便可以转化为家长的角色,继续教育自己的“孩子”。卢梭将这本书献给“懂得如何思考的好母亲”,也许是预见了D. W. 温尼科特有关“合格”父母的概念。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成年人总是希望青少年拥有自己缺失的美德,筛除自身的缺陷


自爱弥儿与苏菲成为父母以来,已经过去了几个世代。无数新时代的爱弥儿在世间忙忙碌碌,见证了各种巨大的变化,尤其是我们对童年的愿景。人们不再因为小小的爱弥儿还是个孩子就认为他本性善良,他也不再因此被视为成人世界中的个体。卢梭在前言中写道:“我们对儿童时期一无所知。”这项指控至今仍然有效。在长辈眼中,爱弥儿无法长成他们自己也未能达到的模样。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成年人总是希望青少年拥有自己缺失的美德,筛除自身的缺陷。


我们将他们训练为机械系统中的高效车轮,教育他们如何卑躬屈膝。我们只能看到自己的想法,却无视他们的需求。我们培养他们的贪婪、野心、狡猾,却不给予他们智慧。“一切事物经造物主之手创造出来之后都是好的,却在人类的手中恶化,”卢梭在开头写道,“狗、马、奴隶在人类手上致残。人们颠覆一切,损毁一切,喜爱畸形,喜爱恶鬼。他们不想要任何自然状态下的东西,包括自身。”

 

《迷人怪物:德古拉、爱丽丝、超人等文学友人》
(加)阿尔维托·曼古埃尔 著
徐楠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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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们的爱弥儿生活在荒郊的破败土地上。对他来说,周遭仿佛一面镜子都没有。他的身份证件上注明了某个出生地,但根据官方数据,他是不在案或假定不在案人员——这自然意味着他不是来自欧洲国家,也不是来自美国或加拿大。既然卢梭热衷于有关植物的比喻,那么可以这么说,我们的爱弥儿是一种杂草,暴露在外的根系令人不悦。


在世人眼中,除了这些根系以外,爱弥儿没有其他可供识别的身份。在公众看来,他和他的朋友们不是独立的个体,只是社会问题的案例。他们代表着自己不受欢迎的父母和祖父母——同样是可疑人物,但至少他们能在表面上保持安静,按照指示行事,然后死去。


爱弥儿从未觉得这些地方属于自己


为了教育这样的爱弥儿,开发他的“良好本性”,必须首先确认他的本性是什么。他必须找到一支决策团队,不过可惜的是,在大众文化语境下,能够提供给他的东西十分有限。商业化的图像志展现了他知道自己因为贫穷而无法拥有的事物,将世界描绘为由高速汽车和花边内衣女模组成的物质天堂,就像他在说唱视频里看到的那样。


爱弥儿的日常教育不是通过理性的指导实现的,而是充斥着广告及电子游戏,告诉他快乐可以购买,暴力没有后果,古老的父权制度依然存在。即便知道这种天堂对他来说基本上遥不可及,爱弥儿仍旧无法抵抗这些狂热图景的吸引力,毕竟空缺中仍有希望。

 


以上诱惑并非爱弥儿唯一受到的感官刺激。由于爱弥儿生活在民主国家,天堂般的景象还伴随着社会官方的献祭,人们在当地为政府机构竖起纪念碑,以供爱弥儿之流祭拜。在这些腐朽不堪的高塔之间散落着托儿所、学校、娱乐中心、教堂、清真寺、急救诊所、就业办公室,我们可以在那里看到爱弥儿及其同伴们的终日足迹。


但爱弥儿从未觉得这些地方属于自己:为他建造的这些机构就像是为狗提供的狗窝,他得到的不过是优于他的人认为他值得获得的关怀,他们还因此期望他默默感激。(芭芭拉·布什就曾以这种思维模式在新奥尔良飓风灾难后宣称,幸存者现在的生活条件比卡特里娜飓风来临前更好,他们应当心存感激。)因此,为了彰显存在感,为了在当今媒体笔下永垂不朽,为了将自己的脸贴在电视屏幕上,爱弥儿决定纵火烧毁这些寺庙。这种亵渎行为喜怒参半。不是叫他败类吗?那他就要表现得像个败类。

 

爱弥儿决定成为前者,而他的父母不得已沦为后者


在爱弥儿教育之路的第三阶段,卢梭向爱弥儿展示了工作的过程以及技艺的本质。如今在爱弥儿的世界里,一份工作,尤其是一份好工作并不常见,也有许多其他方法可以获得诱人的商品。在社会否定其个人存在的情况下,犯罪显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是国际金融行业错综复杂的大型犯罪,而是普通的日常偷窃、拉皮条、毒品交易。


爱弥儿或多或少愿意相信,就像让·日奈一样,触犯法律(在任何情况下都无法保护其正当权利的法律)是在腐败的社会中保持体面的一种方式。传闻道,“世上只有两种人:抢劫犯和被抢劫的人”。爱弥儿决定成为前者,而他的父母不得已沦为后者。


后来,爱弥儿长大成人,找到了他的苏菲,生下了新一代的爱弥儿。这一切会有什么改变吗?大概不会。被困在意图生产出消费者而非公民的机器中,在不变的腐败统治者的阴影下夹缝求生,对未来的爱弥儿来说,唯一的表现机会不是在新闻中一闪而过,而是作为改变的主人公脱颖而出,成为有能力获得幸福的人,这意味着“为自己站出来”(让我们再次引用卢梭),因为“毫无疑问,始终如一地做自己才是真正的幸福”。

 

最后也用卢梭的话作结语:“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出生起就被抛弃只能自生自灭的人最易受到世人的排斥。偏见、权威、需求、模范人物,我们深陷其中的所有社会制度都将扼杀他的天性,无法修复任何问题。”


本文节选自《迷人怪物:德古拉、爱丽丝、超人等文学友人》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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