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和勤劳不能共存
在童话故事中,精湛的纺纱技艺是女孩最好的嫁妆,有时候甚至是嫁人所需的全部。
在更为现实主义的民间的故事中,纺纱很少能够塑造人的品格,却损毁了身体并迟滞了头脑。为了躲避纺纱,女主人公有权诉诸几乎所有手段。童话故事和民间的故事关于纺纱的看似相互“冲突”观点,并不是非此即彼的;相反,两者传递出的冲突是与农民生活的矛盾相统一的。
人们看到,努力工作是提升社会地位的有效手段,就算不能提升,起码也能够和之前的境况持平,但是辛勤劳作也意味着对身体的损害,这就同努力工作的最初目的,即想要过上幸福生活的初衷背道而驰。
在格林故事集中,有那么一则故事,将魔法童话故事对纺织的看重和民间诙谐故事对工作道德的反对结合到一起。这则故事便是《皱巴巴高跷垫皮》。磨坊主的女儿因她精于纺纱的名声获得成功,得以提升地位,她同时还成功避免了终日坐在纺车边纺纱的命运。
这则故事在不同地区的变种中,不管是德国版本,还是苏格兰版本或法国版本,迎娶女主人公的国王都清楚地表明了他为何会被这出身卑微的姑娘深深吸引、为何对她无法抗拒。
在《皱巴巴高跷垫皮》的某些版本中,激发国王贪婪之心的不仅仅是有了找到纺织能手的机会。比如说,在最后一版中,《皱巴巴高跷垫皮》里的女主人公可以用麦秆织出黄金来,国王觉得这门手艺“相当吸引人”。这则故事中,女主人公的辛勤劳动并未带来超自然的美丽,而是带来了超自然的能力,这能力使她充满吸引力。童话故事中,虽然大部分男主人公并不掩饰自己追求财富的目标,但这个目标与美满婚姻相比,重要程度最多相当。格林童话中很少有故事像《皱巴巴高跷垫皮》这样,如此赤裸裸地描写纯粹出于金钱考虑的婚姻。
在所有版本中,我们的女主人公几乎总是既年轻又出身卑微,但是除此以外,女主人公在其他方面的特点及具备的能力,随着故事版本的不同而大相径庭,她所必须迎接的挑战也各不相同。比如说,在随机挑选的十七则《皱巴巴高跷垫皮》中,有十一则故事的主题是围绕不可能的纺纱任务展开的(故事的女主人公被要求在短到荒谬的时间内纺出海量的亚麻),另外六个故事则讲述了用麦秆或亚麻纺出金线的故事。
我们先来看看那些包含数量上不可能完成(要求织出成堆成堆的亚麻)的纺纱任务的故事。这些故事中,女主人公发现自己身陷困境,因为她那狡猾的父亲或母亲决心要摆脱这个年纪大到可以嫁人的女儿。这些故事暗示,将女儿包装成勤劳的纺纱女是快速找到新郎的最佳办法。实际上,单单是勤劳这一点,似乎就足够让女主人公不光具备吸引力,甚至诱人到令人几乎无法抗拒。故事里的国王总是被说服去迎娶一位事实上懒到令人发指且常常非常贪吃的年轻女子。意大利版本的故事里,女主人公一口气狼吞虎咽了七锅面条;在英国版本中,她快速吃完了七盘甜点;在俄罗斯版本中,整整七条面包被她一次性吃掉了。
在包含亚麻纺织情节的故事中,有些故事的女主人公出场的时候便是勤奋的纺纱女,但是她们的父母出于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急着想要摆脱这个女儿。遇到这种情况,童话故事的角色配置就会变成勤奋的女儿、敌意得不合常理的母亲和没完没了提要求的婆婆,替代了之前的懒惰女儿、撒谎的父母和好骗的国王。不过故事的主要情节并没有变化。不管代替懒惰女儿出场的勤奋女儿这个角色有多么能干,她依然会被未来婆婆拖进皇宫的一捆又一捆的亚麻给吓得直哆嗦。在故事最后,她依然不得不寻求一位皱巴巴高跷垫皮来帮助她满足未来婆婆这位皇室成员的需求。不管是懒惰还是勤奋,女主人公总是会深陷危险境地,这让她不得不耍起花招、撒起谎,以此兑现父亲或母亲允下的诺言,因为她若是无法兑现这个诺言,等待她的便是必死的结局。
另一组故事中,女主人公的父亲(往往是位磨坊主)吹嘘自己的女儿可以用麦秆织成黄金,这就引来了女儿后续经历的种种磨难。这类故事中,女主人公面临的任务并非花费大力气就可以完成,只有魔法和巫术才能帮她摆脱困境。不过,故事角色的构成和第一组故事是一样的,只不过第二组故事中,女儿的特征已经从懒惰变成了美丽,而父母的谎言也变了样:他们声称女儿拥有超自然的神奇能力,而不仅仅是过人的技艺。在为《儿童与家庭童话集》收入《皱巴巴高跷垫皮》这则故事时,格林兄弟的几版草稿中,有一版偏离了常规。在这个版本中,年轻女孩用麦秆织出黄金的能力被描述为“不幸的遭遇”。这则故事很短,只用了寥寥几笔就说出了签订契约的理由:
跟其他更为愤世嫉俗、心理上更为现实主义的变种比起来,这个版本的故事并没有建立在逻辑前提上,只不过给出了最基本的童话情境的框架:无助和解救。一旦故事里的女孩感到绝望(三天时间对于测试童话里人物角色的意志力来讲,总是足够的),帮手就会来到。情节的具体细节已经无关紧要,其功能不过是将基本情境打造出来。
《皱巴巴高跷垫皮》的开篇有两种基本形式。如果开篇围绕“懒惰和勤奋”这组对立展开的话,那么故事就会进入民间故事的喜剧模式,挖苦式幽默便会充斥其间(这类故事里的国王往往会倒霉)。这类故事的首要目标是安排女主人公同社会和经济地位高于她的男子结婚,而这个目标是通过招摇撞骗实现的。那个吹嘘女儿一天可以纺出五束线的母亲,有种“勇敢的小裁缝”似的精明。这个女儿实际上并不会纺纱,全部的本事就是一口气吃掉五个馅饼,而勇敢的小裁缝明明只是一下打死了七只苍蝇,却以“一下打死七个(人)”的勇士自居。母亲不得不宣传女儿的勤劳能干,以此为这位民间故事的女主人公换取童话般的婚姻结局;勇敢的小裁缝则是通过自己的头脑去宣传自己的力量,以此获得社会地位的提升。《皱巴巴高跷垫皮》里的民间的故事的女主人公只有在父亲或母亲足够聪明的情况下,才能出人头地。父母帮着哄骗国王,然后在她感到绝望的时候,帮手又会及时出现助她一臂之力。
当《皱巴巴高跷垫皮》的开篇围绕“自然和超自然”这组对立展开时,故事就会陷入童话故事的夸张模式。这时故事就变成:赌注总是很高,女主人公的士气总是很低。此时故事的目标依然是婚姻,但是故事主人公自己很少有意识地想策略、出花招。父亲会吹嘘女儿的超自然神奇能力,但我们看不到他这么做有任何隐秘的动机;女孩会将亚麻纺成金线,但是她这么做时脑子里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渴望和抱负。民间的故事里推动情节发展的那些聪明的计策和巧妙的骗术很少出现在童话故事中。虽然如此,不管形式上是童话故事还是民间的故事,不同版本的《皱巴巴高跷垫皮》有着共同的前提:不管是通过自己的辛勤劳作还是通过魔法和巫术,只要这位女儿可以生产出财富,她就可以嫁得好。
在《皱巴巴高跷垫皮》的所有版本中,核心情节是契约的签订,双方分别是年轻的无辜女孩和似魔鬼的生物。而要推进这项契约(故事永恒的中心)的签订,只需将女主人公放置到令她感到绝望的困境之中。而这个由缺乏某个东西导致的困境,在逻辑上是否站得住脚则是无关紧要的。心理现实主义从来就不是民间传说叙事的长项,尤其是那些写着写着就开始出现超自然设定的故事。重要的是,我们看到了女主人公对外界干预的需求;这个需求不管以何种形式出现,都会引来一个帮手。在此类故事中,勤劳又有天赋的女主人公不久就会发现,她所面临的任务是不可能完成的;于是她要么在绝望中举手放弃,要么满眼噙着泪哭了起来。而至于那些任性到无药可救的、缺乏韧性的女主人公,则直接耸了耸肩,决定听天由命。某则故事中,年轻的女主人公表示:“让魔鬼来纺吧,我不管了!”话音刚落,泰利盖(Terry·top),这个康沃尔(Cornish)版本的皱巴巴高跷垫皮就立刻现了身,接受了这份邀请,开始坐在纺车边上纺起了纱。如此,少女和超自然生物之间的契约顷刻间便敲定了。
这项被歌颂、被赞叹的迷人劳动,这项可以赢得国王之心的技能,结果是由童话角色中最不迷人的角色之一(来源可疑的畸形矮子精灵)来施展的。尽管皱巴巴高跷垫皮的外貌和体型完全没有魅力,但还是成功引来了读者对他的强烈同情。某位评论者感到愤愤不平:“得意扬扬吹嘘女儿并不存在的能力从而使其陷入危险的磨坊主没受到惩罚,贪婪又残忍的国王未婚夫也没受到惩罚,单单那个帮助了女主人公脱离险境(且作为交换,只带走了一个孩子)的小个子男人受到惩罚。”在这样一个父亲为了嫁掉女儿可以厚颜无耻扯谎、婚前协议读着跟劳工契约似的、年轻姑娘为了嫁得好可以放弃自己第一个孩子的世界,皱巴巴高跷垫皮的表现可以说是颇为出色了。对于契约中规定的他需要付出的地方,他不遗余力;当王后试图反悔时,皱巴巴高跷垫皮又表现出了真挚的同情之心,还愿意在契约上增添免责条款,哪怕这条款意味着他自己很可能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诚然,他利用了女主人公在绝望时的缺乏远见,但他在充当故事反派之时,也承担了故事中帮手的角色。
《皱巴巴高跷垫皮》中的全部男性主角可以看作一组混合角色:监护人、保护人和捐助人挨个变成女主人公的敌手。首先是父亲,为了给国王留下深刻印象,不顾女儿的性命安全;然后是国王,强迫女主人公用麦秆织出黄金,否则就要处死她;最后是皱巴巴高跷垫皮,愿意帮助女主人公完成不可能的纺织任务,但前提是要带走她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女主人公在生命不同阶段遇到的每一次危机,都伴随着这样的转变:某位帮手成了反派,然后新的帮手出场,来制衡这位新反派。女主人公的生活于是成了一连串危机的组合,每一次她陷入新的险境,都是由上一次带她脱离险境的前任帮手造成的。并且几乎每一次,她陷入险境是由于欺诈行为,脱离险境还是凭借欺诈手段。在故事最后,女主人公为了赖掉契约上她需要完成的条款,采用的方式也差不多可以看作诡计。她一弄清皱巴巴高跷垫皮的名字,就感到很难忍住不去参加那残忍的游戏: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先说出几个错误的名字。
皱巴巴高跷垫皮的名字一经揭晓,王后迫在眉睫的威胁就消失了,但这位女主人公往后的人生中能否彻底摆脱纺纱的重担,我们并不清楚。王后的丈夫,这位对妻子神奇成就的奥秘往往一无所知的国王,很有可能会想要继续让她展现自己纺纱的非凡才能。谁能确定王后同皱巴巴高跷垫皮定下的契约是她遇到的最后一个危机?有些民俗学家指出,《三个纺纱女》是《皱巴巴高跷垫皮》的续篇,这个故事给王后遇到的一个又一个危机画上了终止符。两个故事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人们很早就注意到了。在阿尔奈汤普森的故事分类名单中,这两个故事是挨着的。
格林版本的《三个纺纱女》是这么开头的:“从前,有个懒女孩,她不愿纺纱。”这个开场直接就在《三个纺纱女》的女主人公和《皱巴巴高跷垫皮》及其各个变种故事里的女主人公之间建立起了紧密联系。《三个纺纱女》第一部分似乎都在仿效《皱巴巴高跷垫皮》某个版本的情节主线。故事里的懒女孩在母亲同王后吹嘘她对纺纱有着令人不安的执着和痴迷后,成功被邀请进了王宫。懒女孩母亲的谎言非常有效,因为王后对于能找到如此痴迷工作、如此具备工作道德的未来媳妇这件事颇为欢欣和满意。王后直截了当地说:“你虽然穷,但这有什么关系呢?你又勤劳又能干,这就是最好的嫁妆,足够了。”面对三间巨大的屋子里从地板到天花板堆得满满的亚麻,可怜的女孩感到绝望,这纺纱工作肯定完不成,这下要完蛋了。就在这个时候,帮手出现了,是三个老女人:第一个纺纱女脚很大,脚因为长年累月踩纺车的踏板而形状奇怪——十分扁平;第二个纺纱女的下嘴唇因为经常需要舔纺线而变得肥大丑陋;第三个纺纱女的大拇指因为多年的捻线动作而宽得变了形。这三个古怪的老丑婆愿意帮助女孩完成纺纱任务,只需女孩邀请她们参加自己的婚礼,并在婚礼上以她的三位堂姐来介绍她们,且待她们如挚友就可以。婚礼那天,新郎被这三位丑陋畸形的“堂姐”吓到了,决定永远不让妻子纺那“可怕的纱”。
在三个纺纱女拖着脚步走进王宫帮助女主人公纺纱之前,我们很容易就会把这则故事错认为《皱巴巴高跷垫皮》的又一个变种。但是她们出场的那刻就标志着《三个纺纱女》和《皱巴巴高跷垫皮》两则故事开始朝着不同的方向发展了。虽说这三位女士会纺纱并且也打算帮助女孩摆脱困境,但除此之外,其同皱巴巴高跷垫皮是没什么共同点的。她们提出的契约条款是相当合理的:她们帮助女主人公完成纺纱任务,只需要她以友善回馈即可。无可否认,女孩也不是没有风险的,她的未来丈夫看到她这些“长相难看、恶心”(这是未来丈夫亲口说的)的熟人或许会大发雷霆,但是这个条件依然非常客气。并没有像皱巴巴高跷垫皮那样要求以对王后来讲会比自己的生命还要珍贵的“活生生的孩子”作为交换条件,三个纺纱女所做的不过是测试女主人公的品格,而且在女主人公通过品格测试后,无意间让她额外又获得了一份奖励。破天荒的,一位女主人公竟然也仅仅因为展现了优秀品格便得偿所愿了。
给《皱巴巴高跷垫皮》画插图的画家在下笔画皱巴巴高跷垫皮的时候就没客气过:画里的他永远都是身穿黑衣,面部呈现出魔鬼的样貌。他的体貌,以及他提出的残酷契约条款,给故事增添了阴郁的气氛。而作为对比,三个纺纱女的出现则给这个遭遇困难的懒女孩的故事带来一丝明快。她们一登场,故事就开始朝着滑稽讽刺剧的方向发展,避开了悲剧和悲剧出现的可能。第一个纺纱女又宽又大的脚,第二个纺纱女垂得低低的下嘴唇,第三个纺纱女肥肥的大拇指(有些版本里的三个纺纱女因为天天坐着,臀部也变得宽大松弛)给故事提供喜剧出口,让读者和听众可以从女主人公遭遇的紧迫困境里松一口气。
她们来到婚礼时,穿着奇装异服,看起来怪极了。不用说,新郎开始意识到三个纺纱女的畸形外貌和她们纺纱女的身份有着直接关系,这一点给故事增添了幽默诙谐的意味。觉得美貌比能干更重要的新郎骄傲地宣布:“我美丽的新娘以后再也不可以碰纺车了。”就好像挥舞了一下魔杖,他使妻子永远摆脱了最能损坏容貌的那种劳作的暴政。正如前面提到过的,在《三个纺纱女》的某一个版本中,女主人公雇用了三个纺纱女,她们的畸形外貌看起来恰好是因为长年累月纺纱造成的,虽然事实上并不是;女主人公以此骗过了自己的丈夫。这个版本更为明显地推翻了工作道德,并对聪明才智成功取代勤劳能干这一点大为称颂。另有一个版本的结尾写道:“如果她还活着,肯定还在某个地方懒洋洋地待着呢。”这两个版本的《三个纺纱女》,用幽默生动的描述和貌似有理的论证,同《皱巴巴高跷垫皮》中那幕核心场景的死气沉沉的严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三个纺纱女》同《皱巴巴高跷垫皮》第二个部分的相似性并没有第一眼看到时以为的那么多。这两则故事一个给了我们喜剧扭转(comic distortion)的感觉,另一个则屡屡让我们有与悲剧擦肩而过的感觉。这两则故事曾经出现在同一则更长的故事(皱巴巴高跷垫皮帮助王后解决迫在眉睫的问题,三个纺纱女则帮她一劳永逸地摆脱了纺纱工作的困境)里,这样的说法似乎是站不住脚的,虽然确实存在些许拼接的片段。两则故事一个叙述夸张,有荒诞故事的味道;另一个则引入了超自然的角色来推动情节的发展。《三个纺纱女》明确有民间的故事的喜剧风格,而《皱巴巴高跷垫皮》则充满了童话故事才有的那种戏剧性。将这两个故事合在一起,会造成彼此冲突、颇不和谐的效果。
《三个纺纱女》在当年肯定非常能引起故事讲述者的兴趣。这则民间的故事突出的主题,恰好是讲述这则故事时人们逃离躲避正在从事的那项劳动的借口。一开始,这则故事可能会称颂勤劳肯干,表示拥有这项品质能嫁个好郎君,但是其关于劳作一生会带来何种后果的暗示是绝对写实的。通过在三个纺纱女的身体上印上长久劳作的标志,这则故事非常明确地指出了美丽和勤劳不能共存。但是,《三个纺纱女》用民间的故事的方式,使女主人公既拥有了勤劳肯干的名声,又因逃过终生劳作的命运而维持了美貌。尽管如此,她的故事依然阐明了家务活的模棱两可性,也揭示了年轻时遭遇的生活中的矛盾,不管感受多么强烈,都可以用讽刺且不敬的幽默感来对待。
童话故事的规则提醒我们,仅仅靠劳动本身从来都是不够的,不够当上国王,不够拥有半壁江山。有谁听说过哪个磨坊主因为磨得很卖力就发了大财的?又有谁听说过哪个裁缝因为勤奋缝制衣服就积累了大量的财富的?皱巴巴高跷垫皮能够纺出巨量亚麻或从亚麻纺出金线的技能,使他能够拿下契约。由于皱巴巴高跷垫皮完成了凡人无法完成的任务或做出了超自然的举动,我们的女主人公成功实现阶级地位的提升。从根本上来讲,纺织本身是没什么价值的。为了表现价值,纺纱必须得附上魔力才行。
《三个纺纱女》和一系列改编后把《三个纺纱女》的开头融进来的《皱巴巴高跷垫皮》,一开始是鼓励勤劳肯干这项美德的。因此这两则故事似乎是偏向纺纱工作的。在这两则故事里,正是纺纱方面的才能吸引了国王对出身卑微的女主人公的关注。然而纺纱技能可以增加适婚性这个中心思想在这两则故事里都被推翻了:故事中要么强调纺纱技能再好,但要满足国王,速度永远都不够快;要么强调纺纱技能再好,如果没有什么纺出金线的魔法,那也不可能令国王满意。最后,三个因为纺纱而变得丑陋不堪的女人,或者一名畸形的地精必须出场,来帮助女主人公完成国王或国王的母亲等人提出的纺纱要求。纺纱工作的最终成果是能给女主人公赢得丈夫,但这个工作过程本身一定会造成外貌的损毁或畸形。这是故事在不断的历史变迁中,在一遍又一遍被讲述的过程中,生出的更深层次的寓意和更高级别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