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基层民主自治代表人物林祖恋，从“精神领袖”沦为阶下囚
来源｜价值线综合中国新闻周刊、观察者网、南都周刊、人民网等
编辑｜价值线 黄昆
广东省的一个小村庄近日又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原因是该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林祖恋日前因涉嫌利用职权受贿被警方带走。5年前，这个名叫乌坎村的小村庄发生了一起持续3个月的群体性事件，林祖恋因为在平息此次事件中的表现，得到村民和上级政府的双重认可，林祖恋因此成为中国基层民主自治代表人物。然而，5年过去了，林祖恋以这样的方式再次成为新闻人物，令人扼腕叹息。
乌坎事件主持局面：村民只反贪官无政治企图
说起乌坎村事件，大家应该不陌生。该村原村委会多年间在村民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村里大量土地卖给了开发商，卖地款高达数亿元人民币，其中大部分款项被村委会领导和相关参与者私吞，引发村民上访维权。村民屡次上访无果后，于2011年9月21日在广东汕尾陆丰市政府门前聚集，并在村内外发生打砸等事件，当地很快派出工作组进村做工作、回应诉求，村内秩序两天后恢复正常。
可是两个月后，事情就出现反复。由于矛盾的焦点——土地问题当地政府并没有解释清楚，乌坎村民于11月21日再次上访，而这次上访的组织者就是林祖恋。在乌坎，他属于德高望重的老人，本来已经赋闲在家的他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村民推出来主持局面的。
不过，林祖恋说，那是一次有组织守纪律的行动，“上访之前，我们就跟派出所打了招呼。如果不按照国家的规定行动，办理相关手续，那第一个犯法的人就是我。我跟村民说，我不害你们，你们也不要害我，谁不听话我就开除谁。”
在整个乌坎事件中，林祖恋强调自己和乌坎村民只反贪官，只有经济利益，没有政治企图。这让他既获得了村民的拥护，也得到了政府方面的认可。
12月，广东省委工作组进驻乌坎村，称“乌坎村群众的主要诉求是合理的，基层党委政府在群众工作中确实存在一些失误，村民出现一些不理性行为可以理解”，并且认可了村民关于换届选举、土地买卖、村务公开等方面的诉求，村民感觉事情有了转机，事态才逐步平息。
被视为乌坎村“精神领袖”的林祖恋1944年出生，年轻时是解放军，1969年退役后，任职乌坎村村委会副主任、民兵营长，之后担任过东海开发区负责人和东海镇商业支部书记，1995年退休。在媒体的报道中，他瘦长脸、肤色较黑、身材高瘦，有着与一般农村人不一样的气质。
2012年1月15日上午，林祖恋被任命为广东省陆丰市东海镇乌坎村党总支书记、村委会重新选举筹备小组组长，负责领导村委会重新选举工作。在官方看来，林祖恋在乌坎事件中保持理性平和，坚持反对搞打砸抢，对工作组进村开展工作予以支持配合，具备胜任乌坎村党总支书记的基本条件。一位村民则说，他对事情拿捏得很准很到位，也是他一直在和省工作组、陆丰市、东海镇的领导进行沟通。
然而，林祖恋与所有村民一样，对投票选举的宣传、组织、实施和监督等环节几乎一无所知。他们逐条学习与村民选举有关的法规政策，召集志愿者逐个统计符合参选规定的村民数量，通过喇叭、横幅、海报在村内进行选举知识普及和宣传动员，与上级政府协商从工作人员分工到现场布置的选举流程……
2月1日，乌坎村民迎来了第一次民主选举，他们用自己的选票，选出了乌坎村第一批选举委员会成员。3月3日，乌坎村举行第五届村委会重新选举，此次选举采取不设候选人、本村登记参加选举的村民无记名投票的方式，最终林祖恋获得6205张赞成票，得票率91.09%，当选为村委会主任。已经68岁的林祖恋，即将承担起乌坎村的新生之路。
虽然选举尘埃落定，但乌坎村最主要的土地纠纷问题依然没有解决，因为民主选举并不能直接解决土地问题。林祖恋当选村主任后，一直在推动村务资金收支透明，指导其他同事开展民生工程、土地丈量、土地回收等工作。然而，新的村委会并没有能按村民的要求把土地迅速拿回来。
林祖恋上任一年后，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坦言自己后悔当初站出来维权，因为“现在压力太大了”。据媒体报道，在林祖恋主政乌坎村的一年时间内，村委会收回了约4000亩土地，但都属于没有办国土证的土地。然而，被上届村委会违法盗卖的土地有12000亩左右，其中已经办理国土证的有7000亩，要收回的难度很大。
“不管它们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兜售出去的，关键已经办理了国土证，而且这些手续都合法，一时间没有相应的法规来处理这部分土地，这就是政府的难处。”林祖恋坦言。
由于土地问题进展缓慢，村民的不满情绪也越来越大，从2012年10月开始，连续几位村委会委员选择辞职。有的村民甚至来到村委会表达不满，称“穷人不需要民主，我们只要分到土地，或者分到钱。”虽然困难重重，但林祖恋坚持，收回土地一定要依法依规。
2014年，林祖恋成功连任村委会主任。长期主持村里的工作，让他对村民自治和民主有了更多地看法。他认为，民主要在党的领导下，法律规范下，上级政府的支持下才能进行，“我们想象的民主和实质上的民主是两码事。想象的民主很纯粹很理想，而现实相当复杂。如果没有政府的支持，任何一个乡村要自治，是不可能的事。”
最近，已经淡出公众视线很久的林祖恋突然被曝出涉嫌收受贿赂，被警发方控制，在海内外引发广泛关注，他也再度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
有外媒认为，年过70 的林祖恋，因为在民主自治和催讨前任滥卖的土地中难以把握平衡，得罪了当地权贵，而被“整治”。
官方却有不同的解释。6月21日，广东汕尾市政府举行情况通报会，称林祖恋已主动供认在民生工程和采购集体资产中收受巨额贿赂，目前林祖恋已被免去乌坎村党总支书记职务。通报中提到：“今年以来，陆丰市有关部门陆续收到群众举报，反映林祖恋收受贿赂。”汕尾市政法委前日在官方通报中还特别提到，不允许有铁帽子王。
5年前，林祖恋成为乌坎村的“精神领袖”，村民对他交口称赞。如今，曾经叱咤风云的林祖恋在群众的举报中被查，不得不令人感慨。